九 一个秘书或者保镖模样的人在薛静和吴兰走进茶馆门的功夫,立刻迎了上来。 他显然是徐琳的人,干净、利落,眉宇间带着某种优越之下而装出来的彬彬有礼, 是在官场混迹的,某种弱肉强食的走向在他的脸上闪现着。 “夫人在等你们了,请跟我来吧。”他恭敬地说,用眼角而不是眼睛的全部扫 了薛静两眼。而吴兰似乎很惊讶这称呼,看了薛静一眼,那意思:夫人?好像很有 些不屑。薛静喜欢吴兰的性格,她直率,并且从不在背后说什么。但此刻不方便说 别的,薛静微笑了一下,尽量让那笑接近于吴兰所表达的含义。 徐琳已经喝过至少一杯茶了。老板在一边儿伺候。包间里充满了茶香。徐萱死 后薛静在调查中对徐家的底细了解的很清楚,是个普通的人家,直到徐琳嫁了的人 成为市长以后,这个家族才兴旺发达了。她们的哥哥徐辉煌经营着一家建材公司, 据传闻很多地产商只有答应从这家徐记公司进货才能获得准入资格。徐萱和徐琳姐 妹俩看上去长得不像,萱萱漂亮而质朴,但徐琳则长相平凡,只是那双眼睛亮晶晶 地。 入了坐,添过第一杯茶后,老板和保镖都出去了。从气氛上讲也该切入正题了。 萱萱死了,韩闯死了,案件却没有丝毫进展,全面铺开调查,也是希望发现问题找 到线索。对于萱萱的死,昨天部里的检验结果才传过来,在检样中,经过分解化验, 荷尔蒙由内外两部分组成,但比例上难以准确确认。结论到不言自明:外来荷尔蒙。 老周了解了一下,老虎的荷尔蒙在中国除了科研部门很难搞到,但这种东西在印度 和斯里兰卡都有售。这基本又是一条死线索,根本没法调查。海关对这类东西没有 专项检查。 “徐姐,您对于萱萱的死,有什么看法吗?”薛静在这之前和萱萱一起时见过 徐琳,那时就这么叫了,现在也不好改口。 由于已经知道她们姐俩在后期的关系处得并不融洽,薛静拿不准徐琳会有怎么 样的反映。二女侍一夫这类故事她只是在小说里看到过,生活版的,又是市长这样 显赫的家庭,薛静想不出作为女人的姐两会有怎样的心态。在得知部里的结果时, 大家也考虑过萱萱会不会因此而遭到姐姐的仇恨,并且这条思路也符合逻辑,徐琳 即有机会也有动机。大概和徐琳接触过的关系吧,薛静心里到觉得徐琳不是那种会 选择杀人来解决事情的人。 徐琳对于薛静的话没有马上回答,喝了两口茶,她那修剪的漂亮的手很优雅地 翘着。几乎是静了一会儿场,徐琳才说道:“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说什么。” “如果萱萱是被谋杀的呢?”薛静说。 这话叫徐琳端在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手被溅出的水烫着了。她搁下杯子,眼 睛大了一圈儿,冲薛静说:“你说什么?可她是被老虎咬死的呀?怎么会和谋杀扯 到一起?” 薛静不能把底牌亮给她。“有这种迹象。所以我们才来找你。” 徐琳她被薛静的话惊着了,看上去不像是伪装的,仿佛原本以为简单的问题却 突然变得复杂鬼魅又不可思意把她弄懵了。优雅也忘了,她傻傻地看着她们,手足 无措了。薛静不想给她反应的时间,又说道:“你考虑谁和萱萱有仇呢?” 还没从被谋杀的概念中走出来,薛静又来了这么一句,把徐琳“夫人”一并打 飞了,吓得她一怔愣一怔愣的,像个惊躬的小鸟。 “我怎么知道?! ”她说这话时屁股几乎已经离开椅子了。薛静探出一只腿去, 准备防止他掉下来。而透过徐琳的惊恐状,薛静几乎感觉到徐琳知道什么,至少她 想到了什么,正是某种想法把她吓成了这样。 “萱萱死了,或许你也有危险―――如果你知道什么,应该告诉我们。”薛静 利用了她此刻紧张的心理来吓唬她了。这或许有点儿卑鄙,但警察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了解真相。徐琳果真被薛静的话引出个概念或是可能吓着了,看着她,后来, 转瞬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成熟了,把水端了起来,机械地喝着。在喝水的过程中 她冷静了一些,说了句很“夫人”话来:“如果你们知道这样,应该尽早破案!” 薛静是见过世面的人,至少某种牌位她并不介意。她说了句大胆的话,这话的 大胆程度把吴兰也惊着了,看了薛静,可已经无法改变什么了。 “陈家俊市长和萱萱的关系我想您知道,所以动机上说,你是嫌疑人之一。” 薛静说。 以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话被公然说到了当面,徐琳先是吃惊,接着脸白一阵儿 红一阵儿,可大概意识到了薛静话里的含义,也顾不得地说:“我可不会杀我妹妹。 萱萱是被老虎咬死的,你怎么这么说?―――我都糊涂了!” “老虎受到了某种气味的刺激也会被用来杀人的。” 徐琳一动也不动了。她祥需要反应时间来理解这话。 “有谁可能希望萱萱死呢?”薛静又说。 “他们给老虎吃了什么药?”徐琳突然迸出了这么一句。 药?她没提药。 “你怎么知道药的事儿?”薛静紧跟上她。 “我―――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她已经张惶了,眼睛开始躲闪,拿起杯子就喝,可里头已经没有水了。薛静给 她添上。 “这也关系到你的安全姐姐,你要知道什么最好告诉我。我们并没有说过药, 你为什么想到了药呢?”薛静说,这很可疑。 徐琳迟疑了一下,说了一件事儿,大约两个月前她去市府找陈家俊,老陈在开 会,她就去了老陈秘书赵柯的房间,在桌子上她看见了一瓶药。 徐琳突然不说了。吴兰和薛静相互看了一眼。此刻薛静有点儿懵懂了,一瓶药, 应该是很正常的,像感冒了这类事儿,有瓶药怎么会引起徐琳这样的反应啊。这次 没等警察问,徐琳先开口了,说那个药瓶上有个老虎的头像。 “你还记得别的什么吗?关于那瓶药?” “有英文和一种我不认识的文字。” 虽然可能性不是太大了,薛静考虑了一下,还是说要是有机会,希望她能拿到 这药瓶,并和她们联系。徐琳点了下头。 “你对赵柯这个人印象如何?”薛静问。 “啊,嗯,……”徐琳在走神,看上去她紧张而惶惑,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薛静给她到了茶,想叫她平静一下。当一个原本趾高气扬的人突然露了本相,那种 感觉也怪叫人怜悯的。女人都有一种喜欢炫耀的东西存在于血液里,更何况贵为市 长夫人。基于对人性的理解,薛静对于傲慢的人,往往并不那么敏感。 喝了水,似乎平静了一下。 “我抽支烟吧。”徐琳说。 吴兰没吭声。薛静笑了笑。徐琳点上烟,吸了一口后说。“赵柯这个人,怎么 说呢,叫人摸不透。能力挺强的。” 她开始沉浸在烟里,感觉有些恢复了似的,表情上昂扬了一些。 “陈市长很欣赏他。”薛静笑笑说。 “会来事儿。” “你觉得他可能害萱萱吗?” 涉及到妹妹,徐琳又紧张起来,说这种事儿她拿不准。 “但根据你刚才提到的药的事儿,这种可能性很大。”薛静口气严肃了。到也 不是吓唬她,那个老虎头的图标和部里的结论有点儿吻合。薛静已经考虑或许通过 外交途径从印度和斯里兰卡搞一瓶类似的药来。 “真的是他?”很确定口气叫徐琳再次紧张了起来。猛然间她开始担心起丈夫 来。 薛静劝慰了她。在她的潜意识里,如果真的是赵柯动的手,那么这件事儿的背 后是否有陈家俊的影子现在也不好说。 薛静的手机想了,她走出包间。电话是陈队打的,薛静叫他帮忙给查一下那个 给她寄邮件的什么D 先生。 “喂,头!”好几天没见了,薛静调侃地接了电话。 可陈队的口气像是在战场上被包围了,急促地说道:“你在哪儿呢?” 薛静说了。某种不祥之感开始冒出来。“出什么事儿了?” “你还记得老冯吗?你来他退休?” 那个老警察,薛静报道的那天队里给他摆退休宴,薛静也参加了。老头还说真 是可惜,没法和薛静这样漂亮的女生一起共事了。 薛静以外老冯死了,心里一沉,生者对于死者的忧伤立刻笼罩了她。 “老冯怎么了?” “他要见你。”陈队要她今天安排时间和他一起去见老冯。“另外,从现在起 你都要格外小心。” 陈队口气很不一般。最近一系列的事儿同时闪过了薛静的脑子。 “怎么了?” “见面说,一言难尽。” 预感再次出现了,薛静从茶馆回到大本营,把情况和吴兰一起向老周汇报了后, 就请假出来了。陈队和她约了个地方见面后,叫小赵把车开回去了。好久没见,等 寒暄过后薛静说道:“你说一言难尽,究竟什么意思呵?” D 先生是一个凶手,第一次做案时发生在二十年前,那一次一个女孩和她母亲 在家里被杀了,女孩糟到过性侵犯,死时被捆绑住了双手,同一根绳子又缠绕在了 脖子上,在女孩的腹部有个血写“D ”字。这个案件后来被大家称为“D ”凶杀案。 警察事后做了大量调查,但没有找到凶杀。六个月后又有一个女孩被发现死在了湖 畔,也被缠了绳子,肚子上仍有一个“D ”字,警察开始定性为系列杀人案了。一 年后同样的案子再次发生。此后又发生过两起,最后这起案件至今,已经有五年时 间了。 对于系列杀人案薛静是有所了解的,在美国最著名的此类案件是被称为“PDK ” 连环杀人案,凶杀自做案起到落网,夸度三十年才落网。薛静有点儿奇怪,她到二 中队任刑警已经两年了,却没有听说这个案子。 “没有专安组吗?”薛静问。 陈队说五年前就扯了,做为悬案被挂起来了。 “老冯过去跟踪过这个案子。”陈队。 薛静恍然大悟。带她去老冯那儿,肯定是这个原因了。到了老冯家,六十三岁 的老冯正在喂鱼。两年没见,老冯看上去老了许多。 老冯的老伴给他们冲上茶就出去了。老冯一开始的话,就把薛静吓了一下。他 说D 先生开始杀人前总会寄一个邮件给第一个目标人物,停止做案后还会寄邮件给 警方。 “这么嚣张?”陈队说。 系列杀人的罪犯大多精神上有问题,这种人做一个案子,首先要找一个目标, 为了找一个想下手的目标,不惜等上数年。D 先生到符合这种情况。由于罪犯每次 犯罪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行动,现场往往很难找到破案的线索。薛静考虑着这些, 没有马上说话。但有个问题她很想确认一下,便说道:“这个D 先生有使用火十字 架的行为吗?” 陈队没有明白薛静的话,她又解释了一下。老冯说:“这到没有过。” 薛静想了解那个火十字架是否和D 先生有关系。 “他以前做案从来也没有发现过什么吗?”薛静问。 “在第一个遇害的女孩的腿上发现过精液,并且取了样,存档了,但一直没有 找到吻合的目标。” 做为警察,薛静受过系统的培训。虽然没有遇上过这样的案子,但相关的案例 却知道一些。这类凶手大都内心狭隘,充满了控制欲望,杀死一个人时,这种欲望 获得了实现,因此从心理和生理上都获得了满足。 “这个D 先生,现在的年纪应该在五十岁左右吧?”考虑到自己先前的推断, 薛静问道。 老冯说在第二此发案时曾有一个垂钓的人,看到过一个三十几岁的可疑男子, 假设这个人是凶手的话,现在凶手D 应该在五十多岁上了。 “他很想出名。”薛静说。 在发生第三起杀人案时,专案组的警察才考虑到这一点儿,现在不过刚说了没 几句,薛静就想到这上头来了,叫老冯即惊诧又欣慰,于是微笑了起来。 不知道老冯威什么笑,陈队看着老头。老冯说道:“徒弟,我告诉你薛静厉害 呵。……” 他一说缘由,薛静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道:“冯老,这个家伙是用什么手段 杀人的?” “慢慢折磨,他看着目标人物一点点儿死去。他或者给人脑袋套上塑料袋儿, 慢慢把人憋死,或者用胶带缠被害人的脖子,一点点儿把人窒息。” “案子被挂起来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一直找不到他。他做案没有规律,间隔时间很长。这案子当初是真累人,一 来压力大,二来毫无头绪,。那时大家即希望他做案,好抓住他,又真害怕发案, 再死人。” 薛静端起水来,老半天没有说话。陈队说:“丫头,想什么呢?” 薛静觉得既然她被选种成为D 先生的目标,那么他一定在什么场合见到过她。 老冯赞同这观点。在于薛静,紧张是有一点儿的,不过D 先生选中了她,要比选种 别人好很多,或者正好可以抓住他。这样的念头叫薛静的责任感在心里弥漫开来, 她甚至微笑了,说道:“让这家伙来吧,否则怎么抓他。” 目标人物是一个警察,道理是不言而喻的,然而十多年的时间都没有摸到凶杀, 老冯还是对薛静的安危感到担心。他甚至想是否可以和薛静一起办这个案子。不过, 他知道这是不现实的,或许他可以协助做些什么,但想归队,不太可能了。心里这 么想着,怕薛静掉以轻心,“在没有找到凶手前你要明白,任何人都可能是老D 。 ……”他说。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