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无论薛静多么坦然、多么勇敢,她仍然被摆在她面前的一切困扰了,一边是独 立调查组,一边是准备下手杀人的“D ”先生。而这两个案子是没有联系的,薛静 不想干扰独立调查组的工作,因此对“D ”杀人案只字没提。而在潜意识里她坚信 她有足够的能力来对付这样一个老年的凶手。但谨慎还是必要的,一个潜逃了那么 多年的连环杀人的凶手,相对危险系数还是很高的。那些天,薛静不得不小心翼翼, 开始格外注意那些五、六十岁的人对她的接近。由此,无形之中,整个人都处在了 紧张里。尤其是当夜晚来临,她即要小心那个缝衣针的家伙,还得注意突然冒出 “D ”。 由于现在“D ”重新浮出来了,陈队向局里汇报后重新开了专案调查,由老张、 大罗和小赵负责盯梢薛静,希望从中发现“D ”先生的踪迹。薛静知道陈队的用意, 保护她,但她担心,如果这样的话,“D ”也许会缩回去,那样一来,他在选中别 人,情况会更危险。她为此提醒过队里,但陈队没听。那些天,当她执行独立调查 组的任务时,多次看见老张、大罗他们的车在远处跟着,薛静觉得有些不妥。尤其 她并没有就此事儿向周志虎做过汇报。于是薛静再次给陈队打了电话,叫他不必对 她保护到那样的程度。可陈队不答应,说他不能叫她受到任何伤害。 “那白天不用的。你该相信我。”薛静说。 “好,那白天你自己小心。” 处于高度戒备下是很累人的,几天下来,更由于晚上休息不好,薛静白天开始 感到困倦。 不知道是不是某种心态导致的,薛静感情上也有些缠绵的东西开始冒出来,好 像她要死了,那种预感叫她有事儿没事儿老想和男朋友通个电话。过去薛静从来不 这么缠绵,叫赖锦祖都不踏实了。 “怎么了,静静?”他感觉到薛静并没有什么事儿真的需要找他。 “没有。……”薛静说。 就是想听到男朋友的声音,可对他追问,薛静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借故把电话 挂了。做了警察这么久,什么场面都经历过,这一次却变成了这样,有时候想起来 薛静自己也理解不了。迷信也冒出来了:不是自己真要出什么事儿吧?受过那么多 教育,做为职业警察,不该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只是过不了多久,某些诡异的念头 就会冷丁地冒上来了,挥之不去。 不过,不管内心怎样,日常的工作还在进行中。恐怕正是某种不好的预感,反 到叫薛静工作的更认真起来。这种意识充满于心时,似乎目及所到之处都变得那么 美好了和叫珍惜了。 徐琳在薛静和吴兰找过他的第三天上给薛静打了个电话,当时已经晚上九点了, 听声音徐琳像是喝了酒了,感觉起来不太正常,在电话里听她的声音,即飘忽,又 舌头打结。接电话时薛静开着车,正离开大本营准备回家。薛静把车靠边儿停了。 “你怎么了徐姐?”薛静问。 徐琳说她想和她见一面,就去那家茶馆。“你一个人。……” 薛静没有和老周说。她出来时他们已经准备休息了,由于中午在外头的小点里 吃的东西不太新鲜,几个人都闹了肚子。薛静想让他们休息一下。另外,她觉得现 在是休息时间,而徐琳找她究竟是什么事儿并不清楚,综合考虑,她还是一个人去 了。天似乎要吓雨了,马路上行人并不多。薛静这一阵儿已经开始习惯戒备了,她 看了看外头,又检查了一下女用包里的枪。在夏天这个季节,女警察带枪总是很不 方便。同时薛静给小区的保安打了个电话,叫他们给注意一下她父母家。其中一个 保安是陈队老家的亲戚,陈队特意找了人家,薛静也只好领这个情,另外从某种程 度上这样到挺好,当薛静对父母的安全有些挂心的时候,这样的一个电话会给她带 来安慰。 薛静和徐琳几乎同时到达了茶馆。薛静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一辆宝马跑车, 歪斜着,猛第冲到了车位上。幸好那是两个车位,否则恐怕要撞上车的车了。可薛 静还是被这种驾驶法吓了一跳。她那时还不知道这是徐琳的车。她往四下看时,瞅 见了一个老头,他大概被刹车声吸引了,也往这边儿看着。薛静瞅老头像是捡拾废 品的。她准备进一步观察时,徐琳从宝马车上下来了,身子晃荡着。薛静一见赶紧 跑上去扶助她。空气里弥漫着酒味,果真是喝酒了。走进茶馆的一刻,薛静惦记着 事儿,回了下头,那个拣破烂的老头站在一棵树下头,正看着她。 这功夫两人进了茶馆。徐琳是熟客了,老板闻讯赶过来,把徐琳和薛静让到了 包间里。茶水和果盘马上送来了。虽然脚有点儿不听使唤了,但徐琳的大脑还清醒, 开口谢了老板,这话里还有一层意思,叫老板去忙他的去。 “有什么需要就叫我。”老板冲薛静点了下头出去了。 “你喝点儿水吧。”薛静希望茶能解酒。虽然理论上茶对于解酒好像不起作用。 不过从把车能自己开来这点儿上看,徐琳大脑至少应该还是清醒的,但酒还是起了 作用。此刻看上去徐琳整个脸都红红的。她怪模怪样地看着薛静,伸手去抓包,薛 静的包和她的包放在一张空椅子上。自己的包里有手枪,薛静抢先一步,说道:“ 我来。”把自己的包拿到腿上,把另一只包拿给徐琳。徐琳拉开拉链拿出了那个带 有虎头图标的药瓶。 “你拉到了?”薛静说,把药瓶接过来标签是用英文和印度文标注的,看上去 一种壮阳药,在成份一栏里注明是印度虎的荷尔蒙。药剂是胶囊,瓶子里还有一些。 “这是从哪儿拿到的?”虽然想到可能是从赵柯哪儿。果真,徐琳说是从赵柯 的办公室的抽屉里找到的。她今天下午她到市府去了,刚好赵柯不在屋里,她就到 处找起来,最后在办公桌的角落里发现了这个瓶子。 薛静听徐琳说,直觉到了一个问题:假如赵柯就是凶手的话,对这个药瓶会是 很小心的,万一他发现药丢了,一定会引起她的怀疑。这么想着,薛静不安地有些 坐不住了。她把药瓶放到茶几上,用手机给药瓶拍了照,又取出两粒药来装进了包 里,问现在能否进入赵柯的办公室? “干什么?” 墙上的表此刻已经快十点了。徐琳不明白薛静的意思。薛静赶紧解释了一下。 徐琳有点儿恍然。不过,她要进市府大楼,那是没有问题的,堂堂市长夫人,谁敢 挡她?只是进入赵柯的办公室,似乎也没有理由。 想想也是,要是徐琳想去陈家俊的办公室还说的过去,可去一个秘书的办公室, 就不那么容易了。不过薛静想了个主意,因为下午徐琳进过赵柯的房间,就说把什 么东西丢在哪儿了,以此为理由进去。但对于这样做是否合适,她并不清楚,现在 情况紧急,一死也顾不得别的了。等她把想法和徐琳说了,徐琳马上同意了,说: “我就说我驾驶证找不着了,上午打电话忘在赵秘书的办公室了。……” 是个好注意,想到她喝了不少酒,脑子还这么灵活,薛静暗自吃惊。薛静不能 叫她一个人去,万一在有什么闪失,于是说她、扮成交警,到时候就说徐琳涉嫌酒 后驾驶,此刻还没有醒酒,所以开车送她过来去驾驶证。唯一的缺陷是她没穿警服, 可也只好如此了。 省政府的守卫认识徐琳的车。到了市府,守卫申了申头,就把电动门打开了, 然后在门口迎候着她们的车开进去,还打了一个很正规的礼。 市长的办公室和赵柯的对着。上了三楼,进了保卫值班室。里头有两个值班的 保安,正在看电视。徐琳说她下午打电话时,查号码,把驾驶证忘在赵秘书办公室 了,交警查证,她来取。 “谁敢查您的车嫂子?”值班的保安说。他讨巧的样子把薛静都笑了。徐琳严 肃地说:“这位就是警察同志,别胡说!” 保安尴尬地冲薛静笑了下,伸手按了下控制按钮,把赵柯的房间门打开了。两 人进去了。办公室不小,老板台在屋子角上,徐琳回了下头,确认没有别人,立刻 赶过去了。一拉抽屉,锁着。 “锁了!”做贼心虚,徐琳紧张地快出汗了。薛静过去,叫徐琳把驾驶证拿出 来,好晃人,以防万一。自己把药瓶拿过来,钻到了桌子下头。 “是中间的抽屉吗?”薛静问。确定无疑后薛静从桌子下头抽屉的后挡板的缝 隙间把药瓶腿进去了。 两个人重新出去时,徐琳又向保卫买了个乖,说证真在那儿,晃着证和薛静下 楼走了。 两人重新回到茶楼已经十二点了。徐琳给这事儿弄得有点儿兴奋,觉得怪好玩 的,一付天真样,“夫人”的做派一点儿也没了,成了一个很随和的人。 “来瓶啤酒吧?太好玩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这种事儿。” 薛静不介意再坐一会儿,她说道:“不回去,陈市长不会担心?” “他?没事儿。”徐琳说着,走出去要了酒菜来。没有热菜,都是凉拌的。茶 馆老板进来说不行叫手下去对过的饭店给做两个热的。薛静不想麻烦人家,提议这 样就行了。徐琳同意了。两个人谁都不饿。 徐琳刚才对老陈有些不屑似的,薛静断定他们夫妻关系恐怕不太好。仔细一想, 这也可以想象得到的事儿。做丈夫的和小姨子打得火热,夫妻关系不好才符合逻辑。 一杯酒下肚,徐琳自己开始说话了。先把萱萱责备了一通,怪她知道姐夫德行 不好,还要往前凑合。 薛静想引导话题,说道:“鲁斌和萱萱的关系好像不错的。” 鲁斌的死是和萱萱有着某种联系的,但其中究竟是什么,至今一点儿线索也没 有。自做警察以来,大凡是涉及高级领导的案子,调查上进展总是较慢,由于种种 原因,很多警察管用的作风和手段行使起来,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了。薛静想通过 鲁斌做为话题,套出赵柯、徐辉煌和卫雯他们的关系。那天看见他们三个人在一起 后,心里一直对他们之间的来往有种好奇,她琢磨不头是什么使他们三个人能走到 一起。尽管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徐琳对于哥哥和卫雯似乎一样地缺少好感,一点儿不掩饰她对于哥哥和卫雯的 鄙视,提到他们时她傲慢地仰着头,宛如他们就在她眼前哀求着什么。薛静自打那 天看见赵柯拍卫雯的屁股,就断定他两有可能是情人关系。而徐琳到表现的更彻底, 使用了“那两个不要脸的”来打头。 “那个不要脸的……” “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来往的?” “我不知道。她老公死后有一天我经过徐辉煌哪儿撞见了。她老公出事儿还不 到一星期,什么人啊。” 话音刚落,突然徐琳眼睛看着薛静,又说道:“我可是把你当朋友才说了这么 多,明白吗?” 薛静知道她的意思,徐琳是害怕她的话给她哥哥带来什么麻烦。血浓于水,中 国人都理解这个。薛静从骨子里她从没有把徐琳当成朋友看。今天徐琳找她出来, 恐怕一是为了那瓶药,二是喝了酒,酒后寥落,想找个人说说话。薛静明白自己是 在利用徐琳。在很多时候,涉及案子时,警察没有朋友。出于职业的道德也毫无办 法。至于徐琳,做为姐姐,也该为妹妹做点儿什么,哪怕不心甘情愿。薛静说道: “你放心,我明白。” 她们谈到了萱萱。薛静说萱萱向她夸赞过姐姐,所以她知道徐琳是个好人。其 实徐萱没有说过这话,她甚至从来没她和姐夫之间的关系。薛静基于对徐萱了解才 那么说的。 说到市长和小姨子,鲁斌和徐萱、鲁斌的老婆又和徐辉煌搞在一起。这种关系 复杂的叫人头疼。 徐琳的忧伤来了,她喝了一大口酒,说男人都是些色鬼。不过她没醉,没有拿 丈夫说事儿,而是攻击了那些已知的高官,像成克杰一类。 薛静叹息了一声,不全是为徐琳,某些社会现象叫人无奈。 “辉煌还没成家呢?他多大了?”薛静也喝了一口啤酒。 “他不着调。谁跟他!” “不过他生意做得还是很成功的。” “还不是仰仗老陈的影响,市长的大伯。倒是你男朋友是个本事人,连我们老 陈都说你对相不简单。” 第一次听人说赖锦祖,又从市长夫人嘴里说出来的。薛静好奇道:“是吗?陈 市长怎么说?” “老陈说赖家还是有人。” 薛静笑了。对于赖锦祖的家族的事儿,薛静没有问过,不敢兴趣。至于别人说 什么,由他们去说吧。 “对了薛静,你说萱萱到底是不是给人害的?又为什么要害她?我想起来晚上 都害怕。”徐琳真紧张地问。 这是儿警方也不能确定。虽然有一些目标指向凶手,像那个带虎头的瓶子,但 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只是一种迹象。案件的侦破需要很多构件,现在只能说是开始。 薛静对于徐琳的问题没有什么准备和考虑,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和说到怎样的程度最 有利。独立调查组是一个团体,某种程度上,和徐琳这样敏感的人说什么,都要小 心。不过什么也不说的话也不好。这么琢磨后,薛静说:“一个人杀人和一个人被 杀,总会有一些原因。或者萱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儿。我是这么想的,但我 们需要近一步的调查。” 这话像让徐琳想到了什么,她脸上出现了某种沉思,像一下想到什么,和薛静 的话联系一块儿了,仿佛心在跳起来,脸色白了许多。 这一阵儿接触后,薛静觉得徐琳不是城府很深的人。倒是一个人的性格和禀性, 往往并不会因为地位而改变很多。 “你是不是有点儿担心老陈?”薛静猜着说。 这话把徐琳吓了一跳,直瞅薛静,好一会儿才道:“你们怀疑,老陈吗?” 过于敏感了,薛静不便于在这类问题上表态。 “这到没有。我们是根据证据来决定一个人是否有问题的。另外,在没有调查 清楚之前,相关的人员我们都会怀疑。” 徐琳走神了,等意识到这点儿,纯粹掩饰,徐琳夸张地点点头。 离开茶馆时已经凌晨一点了。 夜深人静。徐琳早醒了酒,开车没有问题了。她朝宝马车走过去前和薛静握了 手,说她很高兴有薛静这么个朋友,又自嘲地笑道:“咱们会成为朋友吗?” 徐琳是市长夫人,薛静到没想过,出于礼貌说:“当然。快回去休息吧,时候 不早了。” 薛静走向自己的车。四周静悄悄。看出去,没一个人了。检查车轮子,都好好 地。她想等徐琳走了自己在走。薛静坐在车上,看着四周,到处空荡荡,城市宛如 睡着了。 徐琳摁了声喇叭,宝马上马路往东开走了。薛静也点火离开了停车场。车少人 少,开车舒服多了。刚过一个路口,薛静注意到自己被跟踪了。她注意着后视镜, 把手袋打开,枪露了出来。 薛静准备甩掉它,反跟踪一下,接着把车靠边停下了。她认出了那辆车,是队 里的。薛静从车上下来,跟踪的捷达车靠停过来了。薛静微笑地看着。老张、和小 赵下来了。 “怎么发现的?”小赵说,他觉得自己很小心了。 “我认识这车。傻得你。这么晚了,怎么找到我的?” “手机定位,我们转了一圈,看见你车了。” “快回去休息吧。”薛静说。 “‘D ’凶手又杀人了,陈队叫我们保护你。”小赵。 老周说尸体是在薛静家别墅的墙下发现的,怀疑“D ”先生多年不做案,上了 年纪,是不是杀撮人了。 薛静吃惊,同时感到脊梁一阵发凉,僵在那儿。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