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那女孩薛静认识,就住在前边的一栋别墅里。有时候早晨跑步时,两人照面还 点过头。女孩被发现时,坐在薛静父母家院门口。是巡视的保安主任发现的。老头 儿报案时说薛警官遇害了。陈队接电话时眼睛都红了,差点儿猝死,等一路眼泪的 赶过来一看,把保安主任骂了一顿。老头五十多岁了,先前在押运队,做了一辈子 保卫工作。那地方太黑了,披散的头发罩住了女孩的脸,慌张之下没认出来。 女孩的腹部有个“D ”字。 第二天薛静去看了女孩的尸体。她是被塑料袋罩头憋死的。想到女孩活着时的 样子,薛静眼睛热了。不过这有点不像“D ”先生的手法,没有绳子。薛静在女孩 的脖子上看见了手印儿和掐痕,女孩的五官没窒息死亡的迹象不明显。薛静被疑惑 笼罩了。不过她还是产生了自己的看法:女孩被掐过,但不是纯窒息而死。她检查 了一下。女孩的后脑像被打击过。她像是因后脑遭受重击而死。 “最好解刨一下。”薛静说。 薛静很难过,她担心这女孩是不是被误杀的,凶手把女孩当成她了。但转而想, 可能性不大,女孩是长发,她是短发。以“D ”这家伙谨慎,不会犯这类错误。是 一个警告吗?薛静为这个想法寻找依据时,却感觉更像一个挑战。连环杀人案的凶 手大都有那种渴望被社会承认的欲望,有强大的控制欲。基于这个念头,薛静有了 个想法。 到了酒店,薛静先把昨晚上和徐琳在一起的事儿在独立调查组例会上汇报了, 将那些药拿出来给老周。谁都没想到的是,那功夫老周把一根指头放到嘴上,示意 大家都别说话。接着他像个幽灵,蹑手蹑脚,像门口走去,仿佛外头有人偷听,可 又不太像。老周打开门悄悄出去,径直打开了对过的房间,又招手示意大家过去。 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面条鱼似的走进去了。等关好门,老周说:“那两个房间 被装了窃听器。为了使一切都真实可信,迷惑那些窃听的人,所以没有告诉大家。” 老周说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了,有些安排不能叫他们听了去。 薛静想起老周有两次到了关键时刻,为什么把话题岔开了。 “咱们可以追踪一下窃听者。”吴兰说。 老周说这个酒店不光住宿的,还有很多房间被出租,做为公司的办公室,不好 查。老周叫大家假装不知道被窃听,利用这个最后做“声东击西”来使用。 开完会薛静跑出去给陈队打了电话,说了她对“D ”先生案子的想好,主动出 击。 “大家现在正担心‘D ’这个家伙缩回去。”陈队说。 杀死一到两个人,然后消失。连环杀人案不好侦破和罪犯的行为方式有直接关 系。本来就是突发性质的,没有理由和因果关系。这就像一个人在街上走着道,另 一个人冷丁给你一棍子打死你,这类案件很难破案。薛静昨晚也想过“D ”会不会 缩回去。从这个女孩的死的方式和地点看,“D ”像生气后的发泄,要给警察一点 儿颜色看看。从这个角度上看,他不会罢手。 “咱们是否考虑刺激他一下。……”薛静说,这就是她的想法。 通过电视或者电台,揭示这个案子,引“D ”出来,叫警察流露出对这个凶手 某种程度上的佩服,刺激“D ”打热线电话。 一旦把他刺激疯了,杀起人来,那可不得了。陈队担心上头不会同意,还会给 警察带来压力,二十年没抓住凶手了。 不过薛静想开办一个警察与市民谈安全的热线互动似的的节目,把连环杀人案 做为一个例子来讲,引凶手出来。 陈队考虑了一下,说打个报告上去,看局里的意见。 独立调查组这一边儿,老周安排了对目标人物的跟踪。 薛静抽空去看了那个死去女孩的家人。一来是邻居,二来时常见面,而隐藏于 心的还有一个原因:或许那女孩是因她而死的。薛静为此感到某种歉意和忧伤。那 女孩叫陈绢,一进门陈家门,薛静就看见了厅里挂着的女孩制作成油画效果的照片 儿。她在欢快的奔跑中回眸笑着,背景是蔚蓝的大海和脚下的沙滩。薛静看着墙上 的照片,对于生命逝去的惋惜叫她的脸肃穆起来,那些晨跑时友好的示意在大脑中 瞬间复活了。 女孩的父母都在。做母亲的被这种打击弄病了,躺在床上。做为邻居和警察, 薛静问候了他们。在最初见面的话说完后,薛静想了解一些情况。然而陈绢的父母 什么也提供不了,只知道陈绢出去跑步,就再没有回来。薛静晚上大多没有时间锻 炼。 “她每天晚上都跑步吗?”薛静问。她在考虑那个“D ”,是否在这一带出现 过,如果陈绢每天晚上的活动都很有规律,那么她的死就不单纯是偶然的。 “几乎是每天。”做父亲的说。 “发现过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没有。”夫妻俩都肯定这一点儿。 “陈绢出事儿那天是几点出去的?” “七点半多点儿吧?差不多这个点。” 法衣鉴定死亡时间是九点左右。从天气湿度、气温和食物的消化程度看,出入 不会太大,但这种鉴定有一小时的出入是很正常的。那么陈绢有可能出门刚半个小 时就遇害了。而薛静的父亲九点时出去倒过垃圾,门口还没有尸体,如果这个时间 陈绢意见遇害了,她的尸体应该就在附近。但小赵他们对小区居民的摸查,没有谁 发现什么异样。对周边环境的搜索也没有发现罪犯行凶的第一现场。 薛静离开陈绢家时,听见了救火车的声音。薛静赶过去看是怎么回事儿,碰到 的邻居说一辆汽车着火了。薛静拐过弯时看见了着火的汽车是物业的面包车,整个 车都烧得面目全飞了。保安主任裤腿也卷起来了,拎着个盆,一脸狼狈。两个小保 安也吓傻了似的站在一边儿。整个车快报废了,全过了火。 “哎呀,薛警官,可吓死了,刚才。”保安主任看见薛静后招呼说。 “怎么搞的?自燃了?” “谁知道呢。这车以前就发生过焦糊味儿。” 回酒店的路上,薛静在护照办理中心的街道上停着的一排车里看见了赖锦祖的 奔驰S600。薛静靠边把车停下,进去看看他。一晃又好几天没见面了,忙得顾不上, 现在看见赖锦祖的车,女孩家的缠绵一下子冒上来。吓他一大跳,这坏念头叫薛静 笑了。她拢着头发,朝护照大厅走去。 一进门,放眼望过去,赖锦祖没看见,看见卫雯了。像他们这样的人物出入护 照大厅并不奇怪,护照开放了谁都可以办理,尤其在鲁斌去世后卫雯全盘接了丈夫 公司的业务,出国考察也没什么说不过去。可正是这一点儿引起了薛静的怀疑,一 种直觉吧,她好像感觉到了某种东西,但一时还说不准。没有看见赖锦祖,薛静找 了角落,坐下来,悄悄的观察着。如果巴拿马银行的那些钱是从卫雯的公司转出去 的会怎么样呢?要是这样,卫雯和徐辉煌、赵柯的关系到说的过去了。 不过,这只是一种猜测。薛静想给经侦处的小胡打个电话,他对经济方面的犯 罪更有经验。卫雯在和办理护照的警察说着什么。那个警察对她很客气,看上去他 们认识。虽然做为警察的窗口部门,但护照处的服务一直受到投诉。由于到护照处 工作的人,大多是公安部门各种关系下的产物,自以为是的傲慢总是发生,态度上 的恶劣也就难免了。 赖锦祖从警察的办公室里出来了,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把他送了出来。那一刻薛 静看见卫雯叫了他。赖锦祖停下来和她说什么。 薛静远远地看着,听不见他们说什么。虽然自己算是在工作,可还是感觉到了 男朋友的魅力。某些时候薛静的心里会划过若干年后自己已经青春不在,而赖锦祖 却依然风华正茂的情景。上帝给女人以美貌,却又让她们迅速的衰竭。这么想未来 时,那种属于女人的忧伤也会划过薛静的大脑。人生之累莫过于情。对于女人,也 真是的。心里这么想着,薛静观察着。赖锦祖和卫雯说了能有十分钟才走出去。薛 静不敢动,如果她站起来,卫雯回头的话,一准会看见她。 赖锦祖身影在门口消失的功夫,薛静忽然感到有点儿异样,似乎有人在注意她。 很多时候人类靠着对环境的感觉来规避危险。生物学家认为这是人类动物属性的遗 传。在非洲的草原上,现今的动物们就是靠着这个规避风险。虽然在护照大厅里理 应不会有什么风险的,但那种危险逼近般的感觉太强烈了,一下子薛静所有的神经 都绷紧了。她佯装没事儿地侧了一下头,眸子还没转动,就看见一个男子在她右后 侧的椅子上正注视着他,视线相遇的一刹那两个人似乎都洞察了对方,粘在了那儿。 之后男人把头扭了过去。刹那间,弘空道长的样子跳出了,薛静几乎立刻就想到了 那个发射缝衣针的人。薛静有点儿心跳,本能地回过头,突然的意识叫不知道该怎 么办了。 此刻卫雯还站在那儿和警察在说话。或者他是冲卫雯来的?薛静把手袋的拉链 拉开了,悄悄把枪顶上了火。她观察了一下,大厅里人很多。她决定离开,换个角 度重新盯梢这个男的。于是趁着卫雯背朝这边的时候,薛静顾不了那么多了,起身 往门口走去,同时回头去看那个男的,而叫她惊讶的是不过转瞬间,那个男子已经 不在了。 视线划过大厅,没有那个人的影子,又担心给卫雯发现,薛静只好先走出去。 路边上停满了来办理事宜的车辆。薛静看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现。她一步三回头地 到了自己的车跟前,绕车看了一圈后上了驾驶室。 薛静在大脑里记住了那个人的样子。四十左右岁,尽管坐在那儿,但从身材上 看,个子不会太高。五官很清瘦,一双眼睛很大很有神。她感觉此刻那个人正在某 处注视着她。这种念头无法排解掉。为此薛静凝眸,四下看,但没有一点儿迹象。 现在她坚信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发射缝衣针的人。这犹如警察和小偷,目光相遇的一 刹那,他们总能认出彼此。 薛静胡思乱想的功夫,卫雯出来了,而那个男人就跟在她后头,脚步很轻快。 看上去他什么也没看,但他的眼珠是在转动的。这一刻薛静突然紧张起来,她一下 子拿不准他们是不是一块儿的了,而一道出现在门口时,她是觉得他们或许是一起 的。现在,新情况出现了,如果不是一块儿的,那意味着什么呢?这个时间和这个 地点都不是适合杀人,但缝衣针杀手或许会例外。想到卫雯又可能死在自己眼前, 薛静气都喘不过来了。于是她从包里拿出枪,塞到后腰上,跳下了车。 “卫小姐!”薛静老远喊了一嗓子。 卫雯驻足看着,见是薛静把手扬了起来,往薛静这走过来。薛静紧紧盯着那个 那个男的,一边考虑着要是那家伙有发射缝衣针的迹象的话,她是否该先开枪。同 时她也想到她这样做会导致他离开,而此刻她宁肯他逃掉。她无法想像卫雯倒在她 面前的样子。极度的紧张叫薛静额头冒出汗了。 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们开始说话时,那个男人站在卫雯的宝马车旁边儿, 把车门打开了,等在那儿。知道他们是一起的,薛静缓了一口气。 “呵,我刚才看见锦祖了,你们一起来的?”卫雯很愉快地说。 “不是,我过来有点儿事儿。”薛静的视线没在卫雯的脸上,卫雯发现了,回 了一下头,说:“小董,我的司机。” 以前的两次卫雯都是自己开车。 “找司机开车排场。”薛静脸上笑,眼睛看着那个人。那个人也在看着她。 “哪儿呵,我肩周炎,这一阵儿胳膊疼。……” 知道了那个人是卫雯公司的,薛静多少放松了一下。两个人简单说了两句话, 各自走了。薛静赶回酒店,大脑停不下来,开了一会儿,发现腰部有东西,才想起 枪还在后腰上呢。这种疏忽本不算什么,但薛静意识到自己已经处在高度的紧张里 了,这样的感觉即便在侦破旺普岛那件闹鬼的案子时也不曾有过。糟糕透了,薛静 想不出来为什么。她知道此次碰到厉害的对手了,还有那个“D ”先生,消失了那 么久有出现了。两个对手,是偶然还是有联系? 薛静猛地刹了一下车,一个小孩跑到路中间去抱跑到街上的狗狗。冷汗出了一 身,薛静让自己冷静下来。 回到大本营,独立调查组的案件有进展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