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以前是干武警的,亲手击毙过好几个犯人,对死的事见多了。可蝈蝈才5 岁……”他把眼光挪到柯克的脸上,“你是来调查这件案子的吧?你说,谁会与一 个5 岁的孩子过不去呢?” “你最后一次见到蝈蝈是在什么时候?”柯克岔开他的话问道。 “最后一次?”麻子挠了挠头皮说,“大前天,也就是星期六上午,蝈蝈由马 兰带着,蹦蹦跳跳地从公寓里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玩具机器人,这孩子喜欢玩具, 每次进进出出,总见他把那玩具机器人带在身边。经过门房时,他还亲亲热热地叫 了我一声‘伯伯’。马兰也面带笑容地和我打了个招呼,说是带蝈蝈出去玩。平时 一个人进进出出,马兰并不总是和我打招呼,但有蝈蝈在就不一样了,看得出,和 蝈蝈在一起她是很高兴的。蝈蝈是前一天下午,也就是星期五下午,马兰从幼儿园 把他接回来的,通常,马兰每个月都要把蝈蝈接过来住两天,有时在月头,有时在 月尾……” “以后就再没看见他们回来吗?”柯克说,“比如中午……” “没有看见。也许他们回来时我正在做饭。也许我没注意,我有时候跟自个儿 下棋入了迷,什么也别想惊动我,再说,早中晚时间公寓门口进出的人多如牛毛, 我即使长两双眼睛,也顾不过来……”麻子摇了摇头,“你这话,马兰也问过我。 就是出事的当天,大约晚上10点钟,或者更晚一点,马兰一个人从外面急匆匆地回 来,径直上了楼。我以为蝈蝈被他爸爸接走了,你知道,蝈蝈平常大部分时间是住 在他爸爸那儿的,所以我就没和她打招呼。可没过几分钟。马兰又急匆匆地从楼上 出来了,她一见我就问:”黄师傅,你看见蝈蝈了吗?‘我纳闷地说:“蝈蝈早晨 不是和你一起出去了么?’马兰说:”可中午我带他回来后,公司有事我又出去了, 让他一个人在家里玩的,你没看见吗?‘大概因为着急,我看见马兰的脸苍白得像 一张纸。’也许这孩子趁我不注意,一个人溜到外面玩儿,忘记回来了。‘我又劝 马兰别太着急,先去找找再说。也许蝈蝈的爸爸把他接回去了呢?马兰听了我的话, 当时就在公寓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找孩子去了。整整一夜,马兰都在门口进进出 出,搞得我因惦记蝈蝈的下落,也没睡好觉,一直到天亮。第二天中午,才从报纸 上知道蝈蝈出事了……“ “你刚才说马兰那天晚上回公寓的准确时间是几点?”柯克问。 “10点多,快u 点了。”麻子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我记得很清楚,马兰 小姐上楼没一会,钟就敲11点了。” “你不会看错吧?”柯克扫了一眼那老式挂钟说。 “你别忘了我当过武警,论枪法,你不一定比得赢我。”麻子说,“再说,我 还没到老花眼的年纪。” “我不是这个意思……”柯克闪烁其词地说。“你能肯定…… 马兰是一个人回公寓的吗?“他见对方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便做了个手势。” 比如,也许公司里有人陪她或送她回来……“ “这个我倒没注意。”麻子说,“不过。马兰上楼时,我看见公寓门前的马路 上有一辆小轿车,蓝色的,跟你那辆差不多,” 他指了指柯克停在公寓门口的那辆富康轿车说,“只是形状不一样,看上去要 高级一些。马兰上楼后,车就开走了,我以前也见过这辆经常送马兰小姐回公寓的 车……” “你没见过那个开车送马兰的人么?” “见倒是见过,”麻子说,“但我对房客们的私事从来不关心,即使看见了什 么也不大往脑子里记,何况马兰小姐这样一个漂亮的单身女子……你知道,她和她 丈夫分开住半年多了。”他说到这儿,意识到什么似的。“作为一个看门的,我也 许给你说得太多啦。”他突然住了口,向门房外看了一眼,“你的运气不错,总算 没白等,马兰回来了。”柯克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向外面望去,正好看见马兰从停 在公寓门口的一辆蓝色豪华轿车里出来,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辆轿车的牌照,车 就一晃而过地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就是这辆车吗?”他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麻子没理睬他,而是没头没脑地对他说:“我这两天眼皮老打架。蝈蝈的爸爸 昨天在公寓门口阴沉着脸,转悠了差不多一整夜。我总担心还会出什么岔子。可不 是么,蝈蝈毕竟是在马兰这儿出的事……” 但柯克这会儿已顾不上他,走出门房,径直向正要上楼的马兰迎过来。 马兰的公寓房是两居室的套间,面积不大,但的确如黄师傅所说,装修得很豪 华,一个实际上单身的女人住这么一套房子,够阔气的,比柯克住的那个“狗窝” 强多了。 “这么漂亮的房子,租金不便宜吧?”柯克在房里来回走了几步,停下来说, “是你自己掏钱租的吗?” “我哪儿有这么大的本事?”马兰小姐换下外套后从卧室里出来,漫不经心地 说,“是公司替我租的。你喝点儿什么,柯克先生?”她拉开了放在客厅一角的冰 箱门。 “噢,来一杯可乐吧,谢谢。”柯克说,“蓝田公司可真大方。” 他发现马兰脱掉职业女装,换上一件宽松的棉布裙子后,更加光彩照人了,至 少比第一次见面那天更显风韵。这的确是个容易让人心动的漂亮女人,丧子的悲痛 也不足以将她身上的风采磨损分毫。柯克把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慢慢转 到墙上的一张大幅照片上。照片上的那个孩子是蝈蝈,他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儿童 运动衫,头戴一顶同样是蓝色、帽檐上印着“太空”字样的帽子,怀里抱着一个玩 具机器人,看上去像一个宇航员,叉开双腿,站在一片绿莹莹的草地上,胖乎乎的 圆脸冲镜头甜甜地笑着,柯克似乎能听见蝈蝈的笑声穿透照片。从墙上花瓣似的飞 撒下来,在屋子里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