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没有看到,也没有找到。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呢?”小娜有些愠怒了,但 看了我下巴上的水珠和空空的纸杯子,笑了说,这是山里的矿泉水,是不是很好 喝? 我说“嗯,真的不错。我正口渴呢。”其实我真的很想喝水,嗓子都要冒烟 了。 “那你还要不要再来一杯?我倒给你。”她伸手来接杯子,很认真的样子。 我说不用了,喝多了我到哪去找洗手间啊? 小娜说也是,这样吧,你快些休息,都快到午夜12点了。 现在是几点?我问。 还有一个小时到零点。她的语气明显有些急躁,一改刚才那温柔体贴的态度。 她的脸色从嫩白,变得铁青,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出来,这让我一时间很难接受。 我真的很害怕她的眼睛也会突然像梅子的眼睛那样放射出蓝光来,索性垂下头去 不敢再看她了。 我躺了下去,瞬间我就听到“啪”地一声,眼前一片黑暗。小娜关了灯,开 门出去了。 黑暗中,我睁大了眼睛。感觉大腿处凉凉的,知道那是我刚才倒的那杯矿泉 水的缘故。我掀开被子,立即闻到一股呛人的药水的味道。我心里暗暗冷笑:哼! 和我闹?你们还嫩了一点!我现在谁都不相信了!我就想赶紧回家,赶紧去…… 突然我发现手里空空的,那三粒药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的手心里消失了……我 的手心奇痒,是那种抓心闹肝的痒。完了,到底还是没有算计过他们,好在这 “矿泉水”没有喝下去。 我有些困倦了,眼皮开始相互打架。睡去吗?可我怎敢睡去?我都有些不敢 相信自己是否还活着,猜测着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晚上不要在12点钟之前睡觉啊!”我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独眼人?你现在哪里啊?你又是现实的还是虚幻的呢? 睡不睡呢?我的眼皮开始发黏。 “吱”的一声,门开了,带进来一片红色的亮光。我忙直挺挺躺在那里,闭 上眼睛,心里告诉自己,要放松,放松……我一丝睡意都没有了。 没有脚步声,但我凭直觉有人已经到了我的床前。并且,不止是一个人,似 乎是一群人。 “你给他的药真的都吃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是的,都给他吃了,他还把一杯子的药水都喝了,我看这次够他受的了。 不过,我感觉他好像没有想起什么来呢,我们还是再观察他一段时间吧。”是小 娜的声音。 “好,很好。呵呵……”他的笑声也是这样的沙哑难听。这声音自己在哪里 听到过吗? 有东西落在了我的额头上,那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这毛爪子轻轻抚摩着 我的额头,然后从我的脸颊向下缓慢滑下去…… 我的头嗡地一下,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动。 他们终于离去了,就如他们悄悄地来,听不到一点点脚步的声音。 “醒醒,快清醒过来……”有人在呼唤我? 黑暗中,一个声音从窗子那边传过来,我挣扎着爬起来,走向窗子…… 我开始走在荒凉的田野上,前面出现了一片小树林。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朦朦胧胧间,我看到了一个黑色的 影子,正穿行在夜色下的小树林里,那是小雪吗?她仍穿着她那件紧身的黑色风 衣,我追了过去。树林的尽头是一大片墓地,小雪不见了,能看到的,只有那一 块块泛着青色冷光的大理石墓碑…… 我站在树林边上荒芜的杂草里,在那群墓碑里寻找着小雪的影子。一阵冷风 吹过,吹得树的枝叶“沙沙”作响,不禁让我深深打了一个寒战。天空中的月儿 似乎在飘动,已飘到了有黑色云朵的地方了,四周更加黑暗和迷茫。我不知道自 己该走向何方,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心里无比的恐惧和痛苦。左侧的一条羊 肠小道上,悄然传来一种“嚓嚓”的声音,我顺着声音寻去,我看到游移过来一 行黑色的人影来,我数了数,一共是七个。他们个个身披黑色的斗篷,面蒙黑纱, 很难看清他们的面孔。 我想蹲下来,躲藏到草丛的下面,可是我感觉自己的大腿僵硬无比,身子怎 么也伏不下去。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我的面前,齐刷地站住了,一起转过身子来面 对着我,我看到的只能是他们黑色的面孔和黑色的影子。我浑身都麻木了,呼吸 就要停止了。突然,他们都伸直了双手,向我扑来……你经历过在这种场景下被 七个人死死掐住脖子的那种感觉吗?我想我彻底完了……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忽 然,我发现自己的眼前一亮,是那种温柔的橘黄色的亮,同时感觉自己脖子上的 手都消失了。我抬头望望天空,见是圆圆的月亮出来了。身边的杂草上,直挺挺 躺着那七个人。我弯腰下去,扯下一个人的面纱,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 是司机阿良!阿良的面色惨白,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的面色在逐渐的恢复。终于, 他睁开了眼睛。 “快走!”阿良说,“9 月15日,记住这个日子……”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这里是哪儿?快告诉我! “9 月15日……你快走,你会救我们的……你若是再不走就……他们怕阳光 和月光……” 这时,橘黄色的亮光在逐渐消失,我抬头看看夜空,发现月亮已被乌云遮蔽 去了一半。低头再看阿良,见他的脸色又开始发白了。还有他的嘴唇正在抖动着, 两颗尖尖的牙齿正向外生长着,发着骇人的白光。吸血鬼?! 我本想再去揭开其他几个人的面纱,想了想,知道是要来不及了,就猛地跳 起了身子,回头就奔来时的小树林里跑去…… 果然刚跑出去不远,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有人对我穷追不舍的奔跑声。我头 都不敢回,注意力全集中在有些发软的双腿上了。我说腿啊你还是帮帮我吧,我 完了你不也他妈的完了吗?这话还真的很管用,我的双腿竟充满了力量,前进的 速度也明显地增加了。于是我边逃边摸自己的口袋,想把手机给翻出来,可是我 的手机根本就没有在我的口袋里很规矩地等我的手去摸它,这让我要打求救电话 的希望变成了泡影。 远方,树木枝杈间隙中,出现了很多白亮亮的光,我心里一阵兴奋。想那一 定是有人家的住户,就更加拼命地向那个方向逃去。 当跑到树林尽头的时候,我看清了,在前面的一大片宽敞的空地上,耸立着 一幢亮堂堂的大楼,每个窗子都亮着白色的光泽。大楼的门前是个音乐喷泉,水 花四溅,歌声悠扬。楼门处七彩灯迷离闪烁,有很多男男女女在进进出出,面露 微笑。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装,迈着小方步,向大楼的门前 走去。喷泉边上有很多人在愉快地散步,欣赏着夜色美景,我不断向他们点头示 意,可他们就当我不存在般侧目而去。他们的表情他们的行为很让我难过,太伤 自尊了!大小我也算个“名记者”呀。 算了,我想自己还是先进到楼里再说吧。得不到帮助,打个电话总可以吧? 楼门口两侧很规矩地站着四个身着黑色制服的保安,个个高大威猛,酷样十 足。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摇大摆地向门里走去,边走边想你们要是拦我我就说 认识你们这里的总经理,看你们还敢不敢拦? 我的担心真是多余,那四个家伙目不斜视,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让我如 入无人之境般地溜了进去。进了正厅大堂,一个身着蓝色制服、鼓鼓的胸脯上别 着个金灿灿小长条牌牌的女子很热情地向我伸出了白白的小手,做了一个很职业 性的欢迎手势,微笑着把我请进了一个宽大的包房。包房里放着一张大号的八仙 桌,桌子上摆的全是山珍海味,馋得我直向喉咙里咽口水。 “快请坐,请坐。我最喜欢和写文章的人打交道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这才注意到桌子旁坐着个穿黑色西服系红色领带的家伙,亮亮的秃顶下一 张胖胖的大脸呈圆球形状,下巴上蓄着浓密的胡须,年龄在50岁左右的样子。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心想自己怎么只看到好吃的,看不到人呢?我突然记起 了阿良给我的那块红布上先前写的那几行字来:“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了? 你真的忘记了吗?其实你应该想起来的,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吃饭了?肚子里没有 食物你不饿啊?回家吃饭吧。” 于是我就笑了,我说谢谢谢谢,我真的好饿呢,然后我就坐下来开始吃饭。 吃得我满嘴流油直打饱嗝,那老伙计在一旁说早就想请你给我写点什么了,可你 老是说自己很忙,今天总算是把你给请来了,吃完就开始给我写吧。我说写什么 呀,再说我喜欢用电脑写作,我也没有带电脑来呀。那伙计说我有啊,不信你自 己看。我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了一眼我就“嗷”地一声从椅子上蹦 了起来,原来他在用手指着他自己的脑袋,那脑袋竟是个硕大的骷髅头,颗颗大 板牙上下碰撞着,流淌着黑色的液体……我再看餐桌上的食物,竟都化做了动物 的尸体……我踢翻了椅子,夺路就逃,边逃边疯狂地呕吐,不知不觉中竟又跑在 了荒野上了。这破梦也太不够意思了,刚做了个美梦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就是感觉很累很累,最后靠在一颗高大挺拔的白杨 树下睡去了…… “该醒了,周老师。醒来吧。” 我闻到一种淡淡的清香的味道,于是我很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小娜正微 笑着坐在我的床边。 我说我怎么这样疲惫啊,浑身上下都很酸痛呢。 小娜说这是你每天都在病床上躺着的结果,你很需要锻炼呀。 我坐了起来,房间里很亮,早晨的阳光正斜射在我的床上,给我一种很明朗 的感觉。 “快吃早餐吧。”小娜回身端过来一个食盘子,里面有面包、牛奶和两小盘 子青菜。 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就如好些天没有进食一般,看来梦里吃多少东西都 不会吃饱的啊。再说自己不都吐出去了吗?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桌子“饭菜”和 那个大骷髅头来,胃里一阵痉挛,嘴里的面包和蔬菜就要往出喷。马上,我不敢 再去想那个梦了。 你慢点吃呀,小娜笑着说,今天是探访日,一会就有你的亲人或朋友来看你 的。 探访日?我迷惑地看着她。我的头脑杂乱无章,也理不清个条理出来。 吃完了早餐,小娜让我穿上了衣架上的休闲装衣裤,便带着我走出了屋门。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饭前少做了两件事情:刷牙和洗脸! 走廊里很热闹,来来往往走着很多的人,大多人都被护士模样的人引领着。 难道这里真的是……我不敢想下去了! 我们走进了一个白色的房间里,里面没有其他人,很清净。只有一张很大的 桌子,桌子下放着一排木椅子。小娜示意我坐下来。 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不知道谁会来看我。 小娜双手背在身后,很规矩地站在门口处,就像一个迎宾小姐。 我说你为什么不坐到我的身边来呢?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习惯了,然后便沉默不语。 这时,推门走进来两个人。当我看清他们面孔的时候,我就一下子从椅子上 站了起来,他们竟是程菲和小雪夫妇! 他们?程菲?! 小雪很亲密地挎着程菲的胳膊,向我走了过来。 我想说你们是人是鬼还是妖孽?但怎么都张不开嘴,只好观察着他们的一举 一动。 “周大哥,我们也是刚听到你住院的消息不久,立即就来看你,你好些了吗?” 程菲说。 “周大哥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呢?”小雪说。 我说你们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吗?告诉我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你……你也没有什么病的……就是……养养就好了……”程菲有些不自然 地说,同时我看到他下意识地用手把小雪向自己的身后推了推。难道我是个危险 分子吗? 我说我的病好了,求你们帮我把出院的手续给办了行吗? “这可不行,给你办出院手续的,必须是你的家属……还要有何医生的证明 ……”小娜悄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周大哥,我们得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好吗?”程菲说完后,就拉着小雪急 匆匆转身走了。在临出门前,我看到小雪回头向我张望了一眼,从她的眼神中我 感觉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