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晚上 21 点15分 余叶玲离开希姑的家时,脑袋里象有一只陀螺在飞快地旋转着,咝咝地磨擦着 她的神经。晚饭时多喝了几杯酒,眩晕感到现在还没有消失。 晚饭时下了一阵细雨,将将浸湿了路面。夜风从路面上吹过来,湿润凉爽的感 觉象水一样从身上流过。她喜欢夜晚,在夜里她有一种安全的感觉。她真的有些累 了,她希望赶快回到家里好好地睡一觉。 往前走了几步远,她看见赵建和两个年轻人站在阴影里。她知道他是在布置警 戒。出了今天的事之后,很难说警察们还会采取什么行动,也不知道他们掌握了一 些什么。再加上海爷的船也出了事,这一切给大家带来很大的压力。 在下午后来的几个小时里,希姑和蓝伯,再加上余叶玲,紧急磋商,采取了一 系列的措施。希姑首先通知涂和尚停止一切活动,让姑娘们都放假。保护费暂时不 收了。通知伙计以上的骨干离开市区,小经理们停止联系。一切都以安全为重。他 们只向杨怀轩作了简单的情况介绍,他所管辖的企业都是合法的,可以继续营业。 但杨怀轩还是提出了海爷丢失的布料问题,他说这个问题不解决,公司的损失就太 大了。希姑和蓝伯都很为难,他们只能答应尽快想办法解决。 余叶玲回头望了一眼,希姑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灯。她知道,希姑要为这个问题 大大地伤一回脑筋了。 余叶玲向赵建挥挥手,继续往前走。出了巷口,她乘出租车直接回到家里。她 看到窗口里还黑着灯,就知道黄立德还没有回来。她想他还是不在家的好,目前她 还不知道如何面对她的这个男人。 楼里很黑,不知是没开灯还是灯泡坏了。她摸着黑往楼上走。不知何处的房间 里传来电视机和孩子的喊叫声,那声音就象来自地下一般。脚下的皮鞋发出轻脆的 响声。 她到了家门口,在手提包里摸钥匙的时候,倏然感到耳后一阵凉风袭来。还没 等她做出反映,便被一个强壮的人搂住了肩膀,那人的手极有分寸地轻放在她的嘴 上,以防备她突如其来的喊叫。 余叶玲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首先想到的是警察,在这里逮捕她也许是他们 今天行动的一部分。但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她意识到在她身后的只有一个人, 这不可能是警察。警察到了这个时候早已蜂拥而上,并打开电灯了。 那人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出声,余小姐。”他说的是英语,极其流利纯正的 英语,声音低而有力。“现在请你拿出钥匙,打开门,咱们进去说话。”他后面的 声音变得轻而柔和。 余叶玲放弃了挣扎和反抗的打算。她知道,在这个城市的黑道里,没有人能讲 这么流利的英语。她从手提包里找出了钥匙,摸索着打开了房门。身后的人拥着她 走进屋里,随手关上门,并且上了锁。余叶玲感到,剩下的问题只能是智力而不是 体力所能解决的了。 那人松开手之后,余叶玲摸索着打开了电灯。她看见身后站着的是一个身材很 高,宽肩细腰的外国人。他有一头棕色的头发,短而整齐地梳向一边。绿色的眼睛 莹莹地闪着光,如果不是他的气势有些逼人的话,在灯光底下倒象一池碧水那样可 爱。他的鼻子高而挺,傲慢的下巴象船头一样向上挺着,嘴角微微翘着,流露出似 冷非冷的微笑。她在心下承认,这又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外国人。但是,她在心里想, 她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呢? 那人在桌旁坐下来,“余小姐,我让你吃惊了吧?” 余叶玲后退两步,她想起来了,蓝子介曾经给她看过几张照片,是快照,其中 就有这张脸。她轻声说:“鲍厄斯,对吗?威廉•;鲍厄斯。” 那人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眼睛里的光就象结冰了一样。 余叶玲继续说:“芝加哥警察局的鲍厄斯警长,对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鲍厄斯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余叶玲知道自己已经占了上风,心里便轻松了许多。往常的尖刻就象水中的木 头一样浮了出来,她笑着说:“在这个城市里就是钻进一只耗子,我们也会知道的。” 鲍厄斯慢慢地缓和下来,也许他明白,不缓和是不行的。他看了看窗户和周围 的墙壁,“在这里说话安全吗?” “当然。有什么事请你痛快说。我想你在这里并没有逮捕权和审判权,你一定 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是吗?” 他盯着她点点头,“好吧,我想我也许应当直截了当一些才好。”他的目光有 些尖锐了,“我要见你们的林希湘。” “你要见谁?”余叶玲惊讶地问。 “林希湘。”鲍厄斯仔细地拚着英语发音,他对念中国人的名字没有把握。但 他看出来,这位余小姐肯定已经听出来了。 她的眼睛一阵一阵地闪着光,判断和思考在她的脑子里象电一样飞快地运行。 “你找她?你找她有什么事?”她开始镇静下来,“有什么事你可以先跟我说。” “是为了一笔生意,非常重要地生意。”鲍厄斯压低了声音,眼睛几乎不眨地 盯在余叶玲的脸上,仿佛要以这种方式来给她加深印象。他接下来的话确确实实使 她吃了一惊。他接着说:“这件生意原本是应该由安东尼•;福伦查先生在今天 上午跟她谈的,但计划被打破了。我想你应该知道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 余叶玲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这是她绝没有想到的事。这么一个精干潇洒,威武 挺拔的警长,竟会是个黑手党。她猛地大笑起来,“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鲍厄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我没有开玩笑。我今晚就是奉他的命令到这 里来的。” “他怎么不来?” “他目前的行动不太自由,出了今天早上的事,我想你应该是理解的他的处境 的。” “不,我没法相信你。”余叶玲笑着直摇头。 鲍厄斯点点头,“是的,这很正常。你可以看看这个东西。”他从口袋里拿出 一样东西来,“康拉德我想你应该认识。他对我说,你非常喜欢这个东西。”他手 里拿的是一个装可卡因胶囊的小金属盒子。他把这个盒子向余叶玲晃了一晃,“余 小姐,康拉德告诉我,说你是一个非常美丽,又非常性感的姑娘。我觉得他说的一 点也不错。”他起身挪到她的身旁,象进门之前那样用胳膊搂住她的肩膀。他笑着 说:“也许我们两个可以试一试。” 余叶玲冷冷地盯着他,“你别看错了人,想放倒我你还得多费点事才行。” “康拉德告诉我,你是个很够劲的小美人。”他搂紧她,另一只手则插进她的 衣服里。 余叶玲的脸色由白转青。他嘴里的一股洋酒味飘进她的鼻子里,使她感到说不 出的厌恶。她猛地挣开他的搂抱,瞪起黑森森的眼睛厉声说:“滚你妈的蛋!瞎了 眼的杂种,你要再碰我,我就宰了你个狗杂种!” 鲍厄斯愣住了,片刻才说:“对不起,余小姐,我并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我只 是想证明……” “闭嘴!”余叶玲喝道。她怒不可遏,脑子里的血管崩崩地跳着,这个洋鬼子 粗野无礼的搂抱,让她感到说不出来的讨厌。但她心里明白,他确实和康拉德是一 伙的。他们是一丘之貉,她想起她和康拉德在一起时的情景来。想起这些她已经没 有几天前的那些快感了。 她点燃一支烟叼在嘴上。她把烟盒扔在鲍厄斯的面前。他摇了摇头谢绝了。她 回头说:“你说的那个生意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们今天上午约见你们,就是为了告诉你们的福伦查先生,”她 一字一顿地瞪着他说:“这件事我们不想搅和进去!” 鲍厄斯变得严肃起来,“这不可能,有一个叫冯振德的人说,你们一定会……” “冯振德那个狗杂种已经死了!”余叶玲向他喊道。 鲍厄斯镇静地看着她,眼光已柔和了许多,他微微笑着说:“他是死了。”他 耸耸肩,“这不是挺好吗?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利。危险少了,好处却增多了,不是 吗?” 余叶玲张了一下嘴,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她基本上是个现实主义者,利益 二字是她最主要的行为准则之一。眼下的情况几乎和昨天晚上她的想法一致。冯振 德的死,给这件被希姑否定了的事打开一个新的局面,这是她今天一天里没有多去 想的事。这难道不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吗? 鲍厄斯立刻看出她心里的变化,并抓住了这个机会,“余小姐,请你再仔细看 看,我还有这么一个东西呢。” 他张开他宽大的手掌,在他的掌心里,有一个亮晶晶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着神密 的光泽。 余叶玲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戒指,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拿起来,细细地打量着它。 它果真是白金的,一条盘绕起来的龙,在张开的龙口里,镶着一颗红色的钻石。它 精细而不华丽,在细如发丝般的纹饰之上,闪着因年代久远而柔和致密的光泽。 这个时候,鲍厄斯不失时机地对她说:“余小姐,你必须带我去见你的林希湘。” 这似乎已是不容置疑的事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