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晚上 23 点15分 疲倦到这个时候就已经不是体力上的了。夜象水一样顺着微动的窗帘流进来, 在林希湘有些麻木的皮肤上留下凉阴阴的感觉。她的心里则象蓄水池一样冷而沉重。 她对窗外的夜色里有看不见的眼睛而感到不安,也说不清在过去的日子里,有 多少双这样的眼睛在暗中监视着她。她拿不准海爷的失事是否也和这些看不见的监 视有某种联系,但几百万港币的损失,让她更多了一层新的压力。她很清楚,在今 后的几天里,她和公司里的几个大经理不得不对公司的安全进行全面的检查。公司 绝对不能出事,这是十几年来她心里永远摆脱不掉的阴影。 她端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咖啡里没放糖,苦得嘴里发麻。 夜里十一点半的时候,她从床上坐起来,披上外套,无声地离开了房间。 她下楼出了门。她的汽车停在墙边的阴影里,赵建吸着烟,站在汽车的旁边。 他无声地打开车门,让林希湘坐进去,关上门,绕到另一边上了车。汽车静悄悄地 开出了巷口。 赵建开车避开灯光明亮的大街,在僻静的小街小巷里钻来钻去。他不时地回头 张望,看后面是否有人跟踪。林希湘倚在后座的角落里,继续考虑今天的事。 汽车拐进一条没有路灯的小巷,关了大灯,放慢了车速,悄悄地向前驶去。几 分钟后,在车前小灯的亮光里出现一个穿着风衣的人。赵建继续减慢车速,并关掉 小灯。在黑暗中,车外的人飞快地拉开车门钻进来,在希姑的身旁坐下来。汽车继 续向前开了一段路,在一堵高墙下停下来。 “希姑吗?”那人轻声问。 希姑应了一声。车里很黑,她从声音里听出对方是谁。 “谢谢你上午的警告。”她轻声说。 “没什么,差点来不及通知你们。童振远把手直接插到刑警队里,有些事到事 后才通知局里。上午没出问题吧?” “没有。但海上出了问题,我们损失了不少钱。” 那人摸索着,触到了希姑的胳膊。他把一盘磁带放进希姑的手里,“你们内部 有人告密。这是那个人电话录音,我费了点事才复制下来。你拿回去听一下,也许 能查出这个人来。” “好,很好。”希姑把磁带放进口袋里,“对冯振德这个人你们还查到什么没 有?” “还是上回告诉你的那些,没什么新的东西。” “他真的有黄金吗?” “有。看来他确实有。” “真的?有线索吗?” “线索有一点,但我估计没什么用处了。沙传泰死前留下一张纸条,写下了藏 黄金的地点。但这张纸被烧得差不多了。我这里有个复印件,这东西正好从我手里 过,我就复印了一份。”那人把一个折叠起来的纸条送到希姑手里,“你们试试吧, 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很好,谢谢你了。” “别说什么谢不谢的,”那人叹了一口气,在黑暗中摇了摇头,“你们别把我 抖落出来就行了。” 希姑在黑暗中盯着那人的影子,声音低了许多,“不会。”二十一年前,一群 造反的人冲进她的家,打死了她的父亲。坐在身边的这个人,是当年的带头人之一。 那一段历史已被他小心地掩盖起来,并且讳莫如深。知道这段历史的,只有林希湘。 “顺便说一下,”希姑尽量使自己显得温和一些,不记前仇。那些事,已被她 深藏在心底里,“你的两个孩子在外面都很好。我们有一个人刚从法国回来,向我 提到过他们。他按月在他们的户头上存钱。他们写信告诉你了吗?” “是的,告诉我了。我很感谢。我迟早也要出去的,到时候,请你帮我一下。” “这没有问题。” “现在,我得先把我老婆弄出去。我正在办这件事。” “有需要帮忙的,就说一声。” “好,我会的。我知道你们说话算数。好了,我该下车了。最近一段时间我得 小心一点才行,童振远对我好象有点疑心,不知他是不是察觉到有人动过他的保险 箱了。” 汽车悄悄地停下来。周围很黑,那人悄悄地推开车门,下了车,很快就消失在 黑暗之中。 赵建踩了一下油门,汽车悄然地向前滑去。 晚上 23 点45分 房间小而昏暗,一盏低瓦数没有灯罩的灯,孤零零地悬挂在天花板上。威廉6 1;鲍厄斯越发感到不安了。他被带到这个小房间里,已有半个小时了,但那个叫 林希湘的女人仍然没有出现。 他不知道这个小房间是在什么地方,他是被蒙着眼睛带进来的。他环顾四周, 小房间里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零乱不堪的单人床之外,就是门后的几只 木箱子了。此时,正有两个年青人坐在木箱子上,一声不响地吸着烟,目光有些阴 沉地盯着他。 他口干舌燥,身上每一个汗毛孔都在往外排汗,使他感到粘唧唧的十分难受。 他很紧张,尽管他干了多年的警察,但在这种异国环境里,仍使他不安。刚进来的 时候,有人在他面前放了一杯茶。那杯子看上去很脏,他迟疑再三,终于抗不住干 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在余叶玲家里,那枚白金戒指发挥了作用。她咬着嘴唇盯了他许久,才同意带 他来见林希湘。 她进到里屋打了一个电话,随后领着他离开了房间。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半明半 暗的街上,中间保持着十几公尺的距离,就象两个互不相干的行人。 在街口的拐角处,他看见余叶玲停下来。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余叶 玲迅速钻进汽车。那出租车向前滑行了一下,便停在他的面前。他本想上后座,但 有人从里面推开了前门,余叶玲在里面说:“快上来!” 他弯下腰,吃力地钻进车里。借着外面的灯光,他看见车里连余叶玲在内,共 有三个人。坐在余叶玲身边的那个人按着他的肩膀,叫他不要回头看。汽车立刻向 前开去。 车开了几分钟之后,余叶玲轻声说:“威利,恐怕要难为你一下了。” 他扭回头,只见她身旁的那个人正拿起一条黑布带子。他立刻明白了。他接过 黑布带子蒙在眼睛上,那人在后面系住布带的两端。接着,那人的双手顺着他的肩 膀向胸前摸了下来。那人显然是个老手,动作简洁而彻底。威廉好不容易才克制住 自己。十几年前,从他当上警察后,这是第一次被人搜查。 十几年前,是老福伦查先生让他报名干警察的。是老福伦查先生供他这个在街 上浪荡惹事生非的穷小子上了学,参加了空手道训练。他一直想为老福伦查先生做 些什么。但老福伦查先生从未让他干过什么非法的事,直到让他当上警察。他说: “比尔,你在那里面可以帮我干许多事的。” 一个月前,老福伦查先生秘密召见了他,对他说:“比尔,我需要你到中国去, 去给托尼帮个忙。” 他说:“我很愿意去,但是我怎么去呢?一个警长是不能随便到中国去的。” 老福伦查先生笑了,“这个我会安排的。” 结果是,芝加哥警察局应国际刑警组织之邀,派遣本局最有能力的警长去中国 协助工作。 一切都在按着老福伦查先生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威廉` 鲍厄斯渐渐安静下来,一切都会很顺利的。他在心里思考着他将要说的 话。 就在这时,他听到外面有轻微的汽车声。引起他注意的是那两个年青人的表情, 他们一听到这汽车声,就互相看了一眼。这给他一种放下心来的感觉。 车轮沙沙地碾过路面,停下来,他听到车门的开关声,有人从门外走过,皮鞋 咯咯地轻响着,走上楼梯了。门外有极低的说话声。 他低头看看表,时间已是凌晨零点二十五分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