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李盛无论如何要寻找儿子的下落。如果小儿子被野兽叼走,他也要找到蛛丝马迹, 一定要射杀那只万恶的野物,替儿子报仇雪恨! 但在这样漆黑的夜晚,在这样的风雨之夜,要寻找到小儿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李盛仓皇四顾,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他像一个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 风刮着,雨倾泻着,满世界发出一片呜呜的声音。 荆棘划破了他的衣裳,挂破了他的胳膊和脸,雷鸣电闪中,他像困兽似的乱闯一气。 如果找不到小儿子,就无法向家人交代,更无法向良心交代。他就要这样一个劲地 寻找,寻找,一个劲地乱闯,乱闯,直到生命的终止…… 李盛摸索到一座山坡下,正在绝望之中,忽然一道强烈的电闪,紧接着是一声惊天 动地的炸雷,就在那电光闪耀的瞬间,对门山坡上蹲着一只白虎! 李盛心想,莫非是这只老虎叼走了我的儿?莫非是我的儿已经被吞进了它的肚腹? 李盛立即猫下腰,悄悄地向那只老虎靠近,将背上的弓箭取下来,转到一棵树后, 找到一个瞄准的最好角度,他依稀能看得见那只白虎的身影。又一道电光闪过,李盛发 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境。啊,老虎的腹部下竟然有一个布包,那正是包裹着自己小儿子的 襁褓! 耳边只有风雨声,这时要是能听到儿子的哭声多好,那就证明儿子还活着。也许, 儿子早被这只可恶的老虎吞下了肚腹,只剩下了包裹儿子的襁褓。也许,它是要将我的 小儿子叼着去喂它的小老虎?李盛顾不上多想,拈弓搭箭,瞄准了那只白虎的胸部,使 足平生力气,“嗖”地发出一箭! 但奇异的事情随之发生。那只白虎却腾地站起,悄悄地退避,倏忽不见了踪影! 刚才那一支箭却没有射中那只老虎,而是射在老虎身下的一块石头上! 李盛飞快地奔过去,抱起老虎留下的襁褓。啊,小儿子居然还活着,他还在微微地 呼吸,正睡得香甜! 难道这是在梦中吗?这分明不是梦,小儿子安静地睡在襁褓中,安然无恙啊! 李盛惊讶地瞥了一眼老虎逃避的方向,山林在夜色中显得更加神秘莫测。李盛不敢 多呆一会儿,也来不及多想,抱起小儿子就往家里赶…… 这时雨停了,风也小了些,李盛全身湿淋淋的,这时他才感到自己又饥又渴又累, 浑身似乎没有了一点儿力气。但他想到家里人此刻一定痛不欲生地在等着自己回家,也 就顾不上歇一歇,拼尽平生力气往家里奔。因为对这一带山势极为熟悉,他只站在一座 小冈上打望了几眼,就认清了回家的方向,也认清了自己原来跑出来十多里山路! 远方的村落里传来了鸡叫声。哦,不知道这是第几遍鸡叫了,眼看就到了黎明时分。 李盛心中一阵振奋,无形中增添了浑身的力量。头脑也感到清醒多了。他心中默默 地说,可怜的小儿子,我们这就回家。从此爹妈会痛你,爱你,再也不会丢弃你。要饿 要受罪,咱们全家人一起承受…… 小儿子依然在襁褓里睡得安祥,仿佛要沉睡一千年。 李盛忽然就吃了一惊,怎么自己全身湿淋淋的,没有一根干纱,而小儿子的襁褓竟 然没有被大雨淋着,依然是干干爽爽的?当他发现小儿子的时候,不分明是被老虎叼到 了那座山冈上?这简直不可思议呀! 难道是这只白虎救了小儿子? 或许是有了这一只白虎守着,别的野物早逃得远远的,不敢来伤害自己的儿子? 早知如此,那我就不应当用箭射它! 但四周依然是一片黑,只能凭借着微微的夜色辨认回家的路。 李盛抱着睡熟的小儿子,急急忙忙地往家赶去。 在他要经过的对面的山路上,出现了一群狼。 李盛随意地抬了一下头,看见山坳上有一只闪着绿色眼睛的狼,一只,又一只,一 群狼的绿色眼睛,在夜幕遮盖的山冈上忽闪…… 李盛惊出一身冷汗来。 四十一、 李盛警觉地停住了。 他下意识地望望怀中的孩子,摸一摸背上的箭袋,里面只有几支箭,又摸一摸腰间, 这才发现腰间的剑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丢失了,连挂剑的佩带连同衣服都被树枝弄破 了。 作为一个猎人,身上没有了防身的兵器,而且还抱着一个婴儿,等到狼群发起攻击, 那是多么危险的事。那种悲惨的结局李盛当然能设想得到。小儿子啊,你的命真苦,刚 刚脱离虎口,竟又遇上了一群狼呀,而且爹爹连和狼搏斗的兵器都没有了。 李盛很懊恼,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孩子,他要在狼群尚未逼近时往后撤退。 但这时撤退未免为时过晚。李盛父子的行踪早被嗅觉灵敏的狼群发现。一只打头的 狼正悄悄地向他们靠近。随后是十几只饿狼紧跟在那只狼的身后,向李盛父子包围过来。 李盛一直往后撤退,他走得快,那狼也跟得快,他走得慢,那狼也跟得慢。他知道 狼很狡猾,它们是在寻找适当的时机,一旦时机成熟,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父 子俩扑来,使他们没有逃生的可能。 眼看一场狼群撕咬人的惨剧即将发生。 这时忽然从深山传来一声虎啸,虎啸声仿佛从天而降,又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在 夜空中具有摄人心魄的力量。这可怎么办,前面有狼挡道,后面又出现了老虎! 身后的大山里又传来一声虎啸,不过这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景。那些狼却停止了 追踪,全都停在那里了。也许它们是被这老虎的啸声镇住了,也许是在观察情势吧?这 就给了李盛以喘息的时间,他在设想着能不能爬上一棵高大的树,以躲避狼的攻击,也 可躲避老虎的攻击。趁着狼群发呆的当儿,李盛往高大的树林里奔去,他最后决定,趁 机拐上一条通往家里的小路,快速地脱离开狼的包围圈。 那些狼回过神来,又追踪过来了。 纵使李盛是一个猎人,但猎人的双腿自然跑不过狼的四条腿。狡猾的狼群对李盛父 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一只只狼的眼里闪出凶狠的光,也许它们要将平日对猎人的仇恨 在这个特定的时刻发泄出来。当它们冲过来搏杀时,肯定会毫不留情。要将平日的仇恨 加倍地讨回来!自己死于狼口也算是活该,谁叫你将兵器都弄丢了呢,一个猎人弄丢了 武器,无疑是自寻死路。只可惜了小儿子,他刚刚出世,将他丢弃,现在眼看又将他从 虎口夺回来,又得死于狼口了。 眼看着狼群逼近时,身后的山沟里又传来惊天动地的虎啸。当虎啸传来时,那些狼 便受到震慑,不得不停止追击。它们明白,狼群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和老虎对抗的,但它 们并没有退却,因为它们狼多势众。决不会甘心到口的食物被老虎平白地抢夺了去。 前面有狼,后面有虎,李盛父子看来是难以逃过这一场劫难! 天更暗了,山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狼群终于向李盛父子扑过来了!乱乱纷纷的绿色的狼眼像鬼火一样闪了过来…… 忽然头顶响起一声炸雷,天空中滚落一颗硕大无比的火球,立刻,山林腾起冲天大 火!漫山遍野响起惊天动地的爆破声!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仿佛天塌地陷,仿佛山崩地裂,山林中烟雾弥漫, 大地在颤抖。响声地动山摇,惊心动魄,不绝于耳……在大火燃烧的那一刻,出现了撼 人心魄的奇观,天空中似有无数的火龙在飞舞,无数的火鸟在飞翔,满世界一片五彩缤 纷…… 李盛忘记了生命的危险,却站在那里惊呆了。 小儿子惊醒了,哇哇地哭叫起来。哭叫声融入惊天动地的爆破声中,显得更加惊心 动魄。 李盛正在惊恐之中,一阵狂风掠过,山林中烟雾散了,漫无边际的爆裂声停了,小 儿子也居然停止了哭声,又安静地睡着了。 世界忽然变得那么宁静。 狼群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全被刚才的大火和爆破声吓走。耳边隐隐传来一声老虎的 长啸,那是从遥远的深山里传来的虎啸…… 当李盛抱着小儿子回到家时,天已经大亮。 雨后初晴的东方天边,出现了一抹朝霞。将山林和房屋映照得一片嫩红。 屋门前新冒出一根硕大的竹笋,像一面生命的旗杆,直指蓝天。 全家人彻夜未眠,望眼欲穿,终于等回来了李盛。一看父亲怀里依然抱着小儿子, 大家又惊又喜。 燕儿激动得差一点从床上滚落下来,赶忙接过小儿子,将他贴到自己的怀里。她那 早已刻上了皱纹的脸上,被泪水濡湿了。 李盛全身湿淋淋的,衣服被划破,胳膊上、脸上都被荆棘划得模一道竖一道的伤痕。 他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全家人说:“我,我还是将他抱回来了,要饿死,我 们大家死在一起,我先是将他送到土地庙,我后来怎么都迈不开回家的步子呀!……” 燕儿说:“到土地庙,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呀,我们都急死了,以为你出了什么 事呢。” 李盛就将自己在山林里的奇遇说出来,大家都惊讶不已。一只老虎,怎么叼着小儿 子却没有吃掉他,而且小儿子在风雨中居然全身干爽,莫非是神灵护佑,派那只白虎来 保护婴儿? “肯定是那只白虎救了我的儿,可我却向它射出一箭!我急于抱着孩子回家,哪知 后来遇上了狼群,山林忽然起大火,满山响起噼噼啪啪的爆裂声,那些狼全被吓得四处 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