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李畋感叹一声说:“姐姐说的是啊,但余先生却很乐观,他说他会想别的办法挣钱 赡养娘的。” 琴儿望着远处的天空,沉思着。天边有一群鸽子在飞翔,它们在一片树林上空盘旋, 好像想落下去,又好像还在观察着似的,总是在那儿打着圈。 “姐,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你是有什么心事,对吗?是因为余先生走了,你心里难 过,对吗?”李畋望着姐姐有些伤心的样子,他心里也很难过,“姐,其实我早就知道 了你的心事,你很喜欢余先生,对不对?” 琴儿转过头瞪着眼望着李畋说:“小弟,不许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 了?你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 李畋撅着嘴巴说:“姐你就别在我的面前装了,你早就和余先生好上了,我早就知 道了,你……” 琴儿一时怒气冲天,脸胀得彤红:“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什么了!小弟你也来欺 负我吗?”琴儿忽然捂着脸抽泣起来,她哭得好伤心,那泪水竟然像堵不住的泉眼,哗 哗地往外流。 李畋走过去,拉住姐姐的手,说:“姐,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可没有欺负你,我说 的是真话,我也希望你们能好下去,我怎么会欺负你呢!你是我的好姐姐,我是你的小 弟呀!难道你还不能相信小弟吗?姐姐……” 琴儿忽然一把将李畋抱住,抱得紧紧的,放声大哭起来。 一时将李畋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只能喃喃地说:“姐姐,你怎么啦,你到底怎么 啦!” 琴儿说:“余,余清林,他,他,欺负我……” 李畋不由全身一震,猛一下子从琴儿的怀里挣脱出来,他瞪着吃惊的眼睛盯着琴儿, 几乎是大声地喊叫:“余先生欺负你?姐你说的是真的?你快说,他怎么欺负你了……” 李畋感到自己脑子里嗡地一声,如果真有这等事,那余先生还算什么?但姐姐也不 可能会在他面前说假话的呀! 琴儿说:“他,他将我送给他的鞋子,还给我了……” 原来就在余先生身负重伤,在窝棚里疗伤的日子里,琴儿以学生家长的身份常常去 照料他,给他送吃的,给他熬药换药。在这两年多以来,他们本是一对恋人,曾经相依 相亲,海誓山盟。但就在余清林决定离开大瑶,要回到醴陵麻石去之前的几天,他将琴 儿送给他的那一双布鞋拿了出来,极其郑重地递给了琴儿。 琴儿当时不知所措,问:“这是为什么?难道你认为我不够好吗?” 余清林含笑说:“不,琴儿,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姑娘。但我余清林实在配不上 你!我没想到自己会成了一个废人,我不能害了你!” 琴儿本来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女孩,他见余清林将定情的鞋子退给她,感到是对她的 一种侮辱,她怒不可遏地说:“余清林,我知道了,是因为你有学问,而我是一个一字 不识的睁眼瞎,对不对呀?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 余清林急得脸色彤红,他没想到琴儿会发怒,这时只能好言相劝,道:“琴儿,我 说的是真话。你看我现在,一条腿都废了,我怎么能接受你的爱。我可不能,真的不能 啊!” 琴儿说:“谁也不会因为你的腿出了毛病就会嫌弃你,我要的是你这个人,是你的 心,难道你不明白我的心吗?” 余清林说:“正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这样做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竟然下嫁 一个残疾,会被天下人笑话的。你不要管我了,我心已决。从此我俩的事就在这里作一 个了断!”余清林说得那么冷静,也说得那么坚决。 琴儿闪着泪花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余清林,她心中好委屈,好怨恨。但她就是憋 住了眼泪,不让眼泪流出来。她说:“如果你说的是真话,是因为自己的腿出毛病了, 故而违背我们的约定,那我告诉你,你错了,你是一个懦夫!” 余清林说:“我我,我其实还有难言之隐呀!” 琴儿说:“那你说,你还有什么理由没有说出来?” 余清林似乎像下了一个什么大决心似地,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便吞吞吐吐地说: “我的母亲,早就给我订下了一门婚事,我不能再骗你了。你是一个好姑娘,你会找到 比我余清林强得多的男子的。琴儿,我对不起你,我们的事,就只能这样了结了!” 余清林说着,尽管他强装镇定,但禁不住两只眼睛红了。 琴儿泪眼婆娑地说:“你还是在骗我,你,你是一个懦夫!我也不理你了!”琴儿 说着,转身就走出了窝棚…… 李畋听姐姐说出原委,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竟然“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琴儿生气地说:“死小弟,你竟然还嘲笑我吗?” 李畋说:“姐姐呀,人人都说你聪明,我看你是当局者迷。我就不相信余先生真的 有什么婚约在先。你想想,如果有,那他当时就不会接受你给做的新鞋,难道他是傻瓜, 不懂得女孩送给男子新鞋是一种情定终身的信物吗?他这才是在骗你。他是因为自己腿 残了,怕耽误了你,委屈了你,他感到配不上你,怕不能给你幸福,才找的借口呢!正 因为这样,这样的男人才更值得你去依靠呀。你应当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哭鼻子啊,哈 哈哈哈……” 李畋笑过了,没容姐姐说什么,接着说:“我知道余先生住在哪里,我明天就去找 他。我去调查清楚,将余先生给你找回来,还不成吗?这件事嘛,就包在我小弟身上啦, 好姐姐,你别伤心了,还不行吗?” 琴儿转过身来,瞪着眼睛,有些生气地说:“大人的事,你少掺和。既然他骗我, 我才更不愿意嫁给那样的男人呢!走,回家去啊,等下娘将饭都做好了,正等着我们呢!” 琴儿说话时一脸的严肃。但聪明的李畋看到,姐姐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变得那么舒畅 了。 她在回家的路上,还轻轻地哼着一首山歌呢。 李畋心中暗暗发笑。他故意再也不提余先生的事,他也得逗一逗姐姐。谁让她总是 对自己那么严格呢! 第二天清早,李畋将马喂得饱饱的,还取来一把大木梳子,将马的毛梳了梳。带着 猎叉和弓箭,准备出门了。琴儿说:“今天难道爹爹不去打猎,你独自一人去吗?” 李畋说:“爹爹要到陈家去喝喜酒,不进山了。我进深山去打几只野兔回来,姐, 我打猎去啦!”说着,策马奔上南川河道。 琴儿走到门口,果然看到畋儿骑马往东而去。心中狠狠地骂道;“我说小弟就是个 孩子,忘性真大!”便怅然地转进屋去,回想着余清林退回来的那双她精心做成的新鞋 发呆。眼泪簌簌地掉下来…… 李畋像个顽皮的孩子,他骑着马往东的方向跑出一段路后,又转道往南而去。哼, 姐哦,你总将我当作小孩子,今天我李畋就去做一件大事给你瞧瞧,看你以后还敢小看 我! 欢快的马蹄声,在山谷间激起清脆的回音。 清风迎面扑来,远处的山岭,近处的树林,一齐往身后移动。 李畋约摸花了近两个时辰,在岔道口接连问过好几次路,终于来到久已知名的醴陵 麻石。 李畋勒住马头,望着这个名叫麻石镇的地方。麻石也是古木参天,山上的树木比大 瑶还多。有一条比南川河宽得多的河,从峡谷中弯曲地延伸过来,转一个大弯钻进那边 的深山脚下去。河岸边有许多竹排和木排。河中央还有排在往下漂流。排上站立着撑排 人,时不时喊着号子,还有远处一个排夫在打山歌,但李畋听不清他唱的什么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