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节 紫云撅着嘴说:“畋大哥还没给您治,您咋就知道难以见效呀?快让畋大哥看看吧, 畋大哥是药王的徒弟,他准行的!” 李畋虽然刚刚出师,但并非第一次给人看病,他跟着师傅和道友,给数不清的病人 医过病、探过脉,每一次都能见奇效,受到孙思邈的赏识。孙思邈曾经说过,畋儿天生 就是一个当医生的料子。但当他要给唐爷看病时,心中不免还是有点紧张,这毕竟是第 一次单独给别人看病,何况,这个病人是紫云的爷爷。 李畋掀起唐爷的衣后襟,不竟大吃一惊,唐爷的腰部出现了一片红肿,风寒已进入 坐骨神经,骨节都肿了,病情已相当严重,怪不得说已是数十年的老疾了。光用膏药和 中草药已是很难见效的。李畋当机立断,解开包袱,取出银针包来。打开包摊在桌上, 拈起一根长长的银针,运运神,瞄准一个穴位,手一抖,那根长长的银针插进了唐爷的 体内。唐爷全身一震,忽然感到身体左半边一麻。接着又一支针扎入,一连在唐爷的疼 痛之处扎下去九根银针。那九根银针在唐爷的后腰部从大到小地排列,扎成一条蛇的形 状。 李畋问唐爷:“有什么感觉吗?”唐爷说:“不痛了,不过半边身子已失去了知觉 呀!” 这时唐爷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来,说:“紫云,给我端来水,我渴!” 紫云答应一声要去端水,李畋摇手制止,从包里取出一只葫芦来,拿来一只小杯子, 从葫芦里倒出一些黑乎乎的药水,让唐爷喝下去。 唐爷立即满脸彤红,全身发热,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湿了。全身禁不住颤抖起来,感 到头晕,眼看坐不稳身子。 李畋轻声说:“紫云,扶住你爷爷!”紫云立即搀着爷爷的胳膊,让他坐稳了。 李畋转到唐爷身后,运起双掌,呵了一口气,在唐爷的后背只是轻轻地一抚…… 唐爷“哇”地叫一声,将刚才喝下去的药水一下子喷出,其实不是药水,而是吐出 了黑红的血,一股腥臭直刺鼻子。 唐爷立即身子一软,晕死过去。吓得紫云嘴巴一张,脸色立即惨白。 紫云慌恐地望着李畋,嘴巴张了张又合上,额上也冒出了汗来。 李畋却镇定自若,把着唐爷的脉,轻声地说;“紫云别害怕,这是暂短性休克,一 会儿就会醒过来的!来,我们让老人侧着身子睡一会。” 唐爷身子朝右睡倒,那九根银针像白色的刺猬刺,依然插在唐爷的坐骨节方位。这 时紫云忽然发现了什么,惊讶地说:“畋大哥,你看,那银针怎么变色了,变成了黑色 呀!” 李畋也不吭声,三下五除二将九根银针一齐抽了出来。 九根针都成了黑色的针,李畋又拿出银针来,又一根根插进唐爷的身体内,不一会 儿,那九根白色银针却变成了红色…… 李畋微微一笑,拿出一只颇大的膏药,贴在了唐爷的患处。 李畋说:“紫云,让你爷爷睡一会吧!” 紫云望一眼李畋,只见李畋就像没事人似的。再看爷爷,爷爷正呼呼地睡着了。 紫云去灶屋为李畋泡了一杯茶,端出屋来。 李畋将那些扎过的银针放到一只葫芦里去,将没用过的银针收好,坐下来慢慢地喝 茶,一边听着屋里的动静。紫云心中一直在打鼓,她担心着李畋这种疗法是不是出了差 错,治一个风湿痛,将那样长的银针扎进去,就在背后轻轻一抚,爷爷就不知不觉晕过 去了,可吓出了一身汗来呀! 从河岸边传来喊过渡的人。紫云说:“畋大哥,你先坐着喝茶,爷爷病着未醒,我 去摆渡吧!”说着就往屋外走去。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响,唐爷从房里走了出来,伸了一个懒腰说:“是不是有人 喊要过渡呀?我怎么一下子就在床上睡着啦,怕是喝多了酒吧,你看我这个人,一下子 就睡着啦,紫云呢?” 李畋笑着说:“紫云见您睡着了,听到有人喊要过渡,刚出去要去撑船呀!” 唐爷奔出屋子,见紫云正向河岸走去,大声地喊,“紫云回来,谁叫你去撑船呀, 还不给我快回来!……”便飞快地朝河边走去。 紫云转过身来,喜出望外地大声喊:“爷爷,您好啦?” 唐爷似乎刚从梦中醒来,真的,刚才是畋儿给自己治病了,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伸伸腰,扭一扭,哦,那腰部真的一点儿也不感到疼痛了!这李畋真的学成了一个神 医呀! “紫云,你快回去告诉李畋,就说我的病全好了,留住他,等我摆完渡回来!” 李畋站在屋门口,望着紫云款款地向这儿走来。 紫云的脚步轻快而稳重,她那窈窕的身段,像一株袅娜的杨柳。这时太阳有点偏西, 紫云背衬着阳光,身后是苍绿的河水,脚下是金色的沙滩,有一群鸟正从她头顶上空掠 过。 李畋的胸口“咚咚”地跳了,脑海里忽地浮现出一幅虚幻的图景,那是一首诗的意 象,是在童年印象沉淀于记忆深处的一种情境;“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 子好逑……” ——关关鸣叫的雎鸠鸟,在那河中小洲上。美丽善良的好姑娘,正是小伙儿的好伙 伴。长长短短的荇菜,随水左右采摘忙。美丽善良的好姑娘,日里梦里把她想。追求她 呀追不上,醒来梦里都牵肠。忧思长长夜长长,翻来覆去不能忘…… ——“畋哥哥,我还要,我要树顶上那一簇杨梅,又红又大的杨梅……” ——“畋哥哥,你背我,我要你背,从这座山上背到那座山上去……” ——“畋哥哥,你若是到了大围山,记得给我捉来一窝小鸟哦,我要将它们养着, 让它们天天唱歌,我们一直听鸟儿歌唱,好不好呀?……” …… “畋大哥,我爷爷让我告诉你,要你在屋里等着,爷爷摆完这一渡就会回来。” 李畋吓了一跳,迷茫中,紫云已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李畋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紫云没注意李畋的神色,只是说:“畋大哥,你可真行,我爷爷说,他的腰病全好 了呢!你进屋里坐吧,我给你泡茶。” 茶端上来了,一股清香扑面而来。紫云有事没事地找事做,从堂屋走到灶屋,又从 灶屋走到厨房,收碗筷,洗碗筷,抹桌子,给煮猪潲的灶堂里添柴禾……紫云像一只蝴 蝶,在屋子里飞来飞去,在李畋的眼前飞来飞去,晃得李畋有些神魂摇曳。 李畋说:“紫云,你也坐下歇一会,你看你,忙了半天了。” 紫云听话地坐下了,侧身坐着,身子不经意地移动着,那张木凳子被她弄得“嚓嚓” 响。 屋子里一时变得出奇地安静。只有远方似乎有隐约的人的喊叫声,屋后隐约传来鸟 的几声啁啾。安静得钢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他俩隔着一张桌子,还有几条凳子,还有一些屋子的空隙。他们离得那么近,却又 那么遥远。童年的两小无猜到哪去了,日思夜想能走到一起来,为什么反而变得如此生 分。想说的心里话谁也不敢说,但总得以说话来打破这种沉默。 紫云问道:“畋大哥,你真行,我爷爷的老毛病,被你几针就扎好了,你那扎的是 什么针呀?” 李畋说:“这是孙道长传授给我的,叫九龙汲水针。就是将银针扎入穴位,像龙汲 水那样,迅速将体内的毒汲出来。” 紫云恍然大悟地说:“哦,怪不得你那针扎成弯曲的形状,呀,九龙汲水,九条龙 汲,不就将人身体内的毒汲出来啦,那针抽出来时都变黑了,这太神奇了,那尽是毒呀! 多亏了你畋大哥,爷爷和我都得好好谢谢你啊!” 李畋说:“我学的是医,这是应当的。要说,我还真的对不起你呢!” 紫云吃惊地说:“畋大哥你说的哪里话来,你又没做啥对不起我的事,怎么说对不 起我呀?” 李畋说:“我不是答应给你抓大围山的鸟儿吧,我心中一直想给你捉一对百灵鸟, 让你养着,可是一直没能抓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