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节 乡亲们欢欣鼓舞了,他们手舞足蹈,一个个发出惊呼。 “哈哈,这下好啦,山魈吓跑啦!” “爆竹炸响的时候,我看见很多三尺来高,一只脚长一只脚短的山魈,尖叫着逃命, 四散奔逃!” “这下大瑶就没得邪气伤人了,山林里的瘴气退了!” “这爆竹太神奇了,多亏了李畋呀,制作出这么神奇的宝物来!……” 大瑶接连出现响晴天。天空湛蓝,白云轻横,树林里鸟雀鸣唱,蜻蜓飞舞。 瘴气真的退了,人们感到神清气爽,仿佛换了一种心境。不仅瘟疫没有流行,就连 那几名得病的人,也慢慢地得以康复…… 但就在乡亲们来到田野,要将那些晒干的淤泥扒开,重新种上庄稼,重整家园之时, 大瑶却来了许多外地人。他们来自江西、株州和醴陵,还有的来自潭州。 他们直奔仁济药庄而来。 “李先生啊,我们是闻讯而来的,我们那里瘟疫正流行呀,好多人卧床不起了,好 多人死于非命了,还望大师去为我们那里驱邪逐秽!” “我是特意奉里正之命,我们那里叫王村,全村十有五六得了病,还望大师救救我 们啊!” “大师,如果您实在不能亲自去,也请您卖给我们爆竹,教会我们怎么点燃,我也 好向乡亲们交差呀!” 原来,大瑶周边正流行百年一遇的瘟疫。 人们是听说了大瑶人用爆竹驱邪,赶走了邪气,治好了瘟疫,特地赶来求取爆竹, 来请李畋为他们驱邪治病的。 任你李畋有三头六臂,也分不开身一家一户去诊病啊!但乡亲们正遭受瘟疫的侵害, 作为一个医生,治病救人是他的天职,去为那里的百姓解除疾苦,是李畋义不容辞的。 何况江西和醴陵的父老乡亲都对李家有恩啊! 也许,这是仁济药庄建庄以来最为忙碌的日子。一车一车的中草药,一车一车的爆 竹,源源不断地运往周边地区…… 任你药庄的人不睡觉不吃饭,也做不出那么多的爆竹来,何况李畋还要诊病,一旦 有人来请他去看病,他立即就得出发。 为了彻底扼制瘟疫,为了父老乡亲的安宁和健康,李畋便将制作爆竹的方法传授给 了徒弟们,并让徒弟们再传授给愿意学做爆竹的人。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乡亲们的需要。 大瑶开始出现了爆竹庄。 在那期间,李畋亲自去了江西上栗、醴陵麻石,还有株州近郊,那几个瘟疫最严重 的地方。他亲自诊病,亲自点燃了从大瑶运来的爆竹。于是,不仅是浏阳大瑶,与之毗 邻地区的瘟疫均被有效扼制。 李畋的名字,在百姓之间流传。后来还传到了宫廷。写进了史官的记史之中:“唐 贞观四年,江南洪灾泛滥,瘟疫流行,有浏阳大瑶神医李畋以爆竹驱邪祛秽,救万民于 水深火热之中。” 四处闻讯的商人如潮般涌进大瑶,来贩运爆竹。 不到一年的时间,大瑶便有二十余家专事爆竹制作的爆庄。随之江西上栗、醴陵麻 石亦办起了爆庄。李畋亲自去了这些地方,将爆竹制作,还有黑硝的熬制技术传授给了 那里的爆竹人。来购运爆竹的商人都知道,上栗和麻石的爆竹,皆系正宗的大瑶爆竹。 麻石最先兴办爆庄的是李畋的姐夫也即李畋的启蒙先生余清林。当年他为了帮助李 畋开药庄,卖掉了纸作坊,后在李畋帮助下,便开起了爆竹庄。 大瑶连续十年没有发生过瘟疫。李畋心中甚是欣慰。而今的仁济药庄后山坡上,是 一栋一栋的土砖屋子,方圆有四百余亩,这就是当时举世闻名的大瑶爆庄。 李畋忽然感到,岁月过得也真快,自己眼看便是三十多岁的人了! 紫云要是还在人世,也有了二十多岁啊! 一股揪心的思念之情,涌上他的心头…… 李畋的婚事一直是爹娘的一块心病。 在这些年里,媒人踏破了门槛,其中不泛特别优秀的女子,但都被李畋谢绝。 爹说:“畋儿,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一提起成家,你就沉默,你到底要找怎 样的才满意呀?莫非要找一个天仙吗?” 娘说:“眼看我们年纪越来越老,你身边没有一个女人照顾着,要是我们走了,看 你日子怎么过。” 曾经有一个女孩,闯入了李家的生活。她叫欧阳玉儿。 这一天,李畋在洞阳采药,不小心被毒蛇咬伤了脚脖。那是一种毒性很重的蛇,名 叫五步蛇。就是说,被这种蛇咬了,走不出五步人就得倒下。这天恰好李畋粗心大意了, 身上竟然没带蛇药,眼看那条棕色的蛇溜进草丛里去了,李畋一阵头晕,不一会便晕倒 了。 当他苏醒过来时,他是躺在一所农家屋子的床上。他感到脚脖子处有些异样,这时 一个女子搬起他的脚,正用嘴对着蛇咬的伤处,用力一口一口地吮…… 女子的嘴唇又青又肿,李畋吓了一跳,说:“不能再吮了,再吮,你也会中毒的。 如果你一定想救我,那就快将我送往浏河岸边的升冲观……” 李畋话刚说完,又晕了过去。 就是那个欧阳玉儿,背起李畋,爬山过水四十多里,将他送到了升冲观。不一会儿, 欧阳玉儿自己也晕了过去。 师兄道缘说:“多亏这位玉儿,将蛇毒吮出,又及时送往了这里,师弟啊,以后你 可别再大意,上山采药,怎么就能忘了带蛇药啊!这一回,差一点就丢了两条性命!” …… 李畋又一次独自骑马飞奔到了唐家洲。 唐家洲当年的新摆渡人张佑明显比以前老了。从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唐爷和紫 云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李畋没有在张佑摆渡的屋子里久呆,而是来到河岸边。 河水清清,好像蔚蓝色的天空溶化在水里。 河水默默地流,静静地流。 天马山上的鸟雀不时飞起,在河的上空盘旋,它们全身一片白,成群结队地飞翔时, 如白云在飘舞。水中有鱼不时地打着花,将它们的倒影搅碎。 李畋的心仿佛也碎了。 (天马山那棵杨梅树还在,比以前长高了许多。现在杨梅树上结满了青蒂巴小果, 再过两个月,又是满树的杨梅了。我多想爬到杨梅树上去,为你摘来又大又红的杨梅。) (山坡上那一片灌木丛里,一定长满了蘑菇,圆圆的嫩乎乎的蘑菇,只要钻进去, 一会儿就能采来一竹篮。) (当年你养小鱼小虾的那一只陶瓷缸,怎么打碎了呢。那不要紧,我再给你买一个 就是,我给你买回一只漂亮的鱼缸,给你捉好多好多的鱼虾……) 紫云,一晃十年过去了,你到底在哪里? 紫云,我有多少话要对你说。你知道这十年来,发生了多少事情吗? 紫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为了遵守我们的诺言,我一直拒绝所有媒人带来的女 子。我的心中只有你…… 你哪里晓得,去年秋天,我去外地寻访能工巧匠,还特意去了耒阳学习造纸的技术, 我想将竹筒做的爆竹来一次改装。我一直在想,倘若能用纸筒代替竹筒,又让它有同样 的声响和驱邪效果,还可以避免爆破的竹片伤人呀!…… ——欧阳玉儿是一个清纯漂亮的乡村女孩,她与紫云不同的是,十分活泼,而且性 格开朗。到了升冲观才知道她救出的青年就是大名鼎鼎的药王的弟子李畋。她尤其对爆 竹这种神奇的宝物感兴趣。 欧阳玉儿说:“哦,你就是那位做爆竹的李畋啊,那我不回家去了,我要跟你去学 做爆竹!” 李畋说:“那你家里人会牵挂的,做爆竹可是一门苦差事,而且有时还危险!” 玉儿说:“我就不,那这样吧,我俩一起回洞阳走一趟,和爹妈说一声,我再跟你 到大瑶啊!” 欧阳玉儿的父母和哥哥一见玉儿领着李畋到来,自是喜不自禁。李畋告别时,欧阳 玉儿说:“畋哥,我都和家里人说好了,从此我就跟你去大瑶!” 李畋无言以对,玉儿是说要去大瑶学做爆竹,他怎好拒绝呢?但李畋心中的难处, 又是玉儿不可理解的。这时玉儿将马牵出来,笑着说:“畋哥,上马啊!” 李畋骑上马,正要转身向玉儿全家打一个拱表示告别了,谁知玉儿也跳上马,双手 箍住李畋的腰,“驾”地一声,那马便奔跑起来。 一路上洒下玉儿咯咯的笑声…… ——为了燃放爆竹驱邪,紫云呀,我曾好几次被炸伤,有一次人事不醒,三天三夜 才醒过来。要是你在我身边,你一定会一直守着我,等着我醒来,对吗? 我没有忘记我们的诺言,我说过,除了你,我终身不娶…… 我还说过,我要做出一种惊天动地的爆竹来,将人世间所有的邪恶和污秽都驱逐, 将所有的病毒都消除。你知道吗,在这几年,我师傅制造的黑火药,有人就用来作为杀 人的火炮了,好可怕好可怕啊!倘若我师傅知道,老人家一定很伤心!我一定要将黑火 药用来制作这种神奇的爆竹,造福百姓,济世救民。我还要将它们送上蓝天,在天空炸 响,开出一簇一簇的烟雾之花来。让月里的嫦娥,惊羡人间的美丽,让她回到人间来, 把捣药兔也带下凡间,将那些神药用来治病救人呀!…… 从此玉儿真的就在李家住下来了。玉儿天生聪慧,又勤劳贤惠,深得李畋父母和所 有徒弟们的喜欢。李畋身负重伤的那些日子,全是玉儿一人包揽了照顾李畋的事。她给 她端茶送饭,还一勺一勺地喂他。李畋望着玉儿为了自己操劳而变得有些清瘦的面容, 心中感动不已。他心中默默地想,玉儿,你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姑娘…… ——太阳偏西好远了,李畋一直站立在河边,一时望着苍翠欲滴的天马山,一时望 着碧绿清澈的浏河水,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十多年来,他多少次来到唐家洲呢?他已 无法记得清楚。但每一次的到来,都是一种心灵的牵挂和慰藉,他对着青山,对着碧水, 向心中的恋人倾诉!冥冥之中,李畋心中的紫云一定活着,只要自己生命存在,紫云就 存在!也许就在某一天,他的紫云会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他的面前! “畋哥,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 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屋子里灯光摇曳,扑朔迷离,玉儿忽然来到李畋住的房间, 一下子扑在了李畋的怀里,她紧紧地勾住李畋的脖子,全身颤抖,喃喃地说;“畋哥, 我好爱你好爱你!” 李畋全身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他触到了玉儿的心跳,闻到了玉儿身上发出的体香, 玉儿高高隆起的胸部紧贴着李畋。玉儿将脸仰起来,那水汪汪的眼睛清澈明亮,她将眼 睛眯起,长长的睫毛在颤动。 李畋的呼吸急促起来。 李畋情不自禁地搂紧了欧阳玉儿,神魂摇荡地俯下头去,在他的嘴就要触到那火热 鲜嫩的嘴唇之时,一个少女的笑容在他脑海中浮现…… 李畋像触了电似地松开了搂着欧阳玉儿的双手,牙齿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玉儿,对不起,你做我的好妹妹吧,我说过,我心中早有了一个人……” 欧阳玉儿惊惶失措地望着李畋,突然捂住脸,忍不住潸然泪下…… ——一行白鹭飞上天空,朝着河对岸的孙隐山飞去,融入山林上空升腾的紫雾之中。 河两岸的家家屋顶上升起了晚炊。 乳白色的温暖的炊烟。自己家的屋顶上此刻也一定升起了炊烟。烧炊的是年老的母 亲,还是美丽可爱的欧阳玉儿呢? 李畋该回去了,他策马向大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