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来国会经历的第一次面试就让我深有感触。当时那个留着古怪发型的考官从 桌子对面伸过头来,对我谆谆教导说,整个国会就是一个小镇,这个镇上所有的人 都爱发脾气,有时候甚至想跟全世界打一架。对我这样一个在小地方长大的人,这 个比喻真是好到家了。现在,我就是怀着这种心情在储物间里不安地走来走去,等 待着电话铃声响起。也许所有的小镇居民都知道,如果你要知道一个小镇的秘密, 那你就找到这里的档案局。 “这里是法律资料中心。”一个语气听起来颇像管理人员的女声说道。 “嘿,我想请您帮个忙。我在找一个游说员的资料。” “我帮您转给加里。” 对一个小镇来说,这样的中心就像坐落在某个爱发脾气的女人的家门El,而这 个女人的家就在小镇上惟一一家汽车旅社的对面。这里没人愿意光顾,可是这个女 主人对谁在背后说谁的坏话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是加里。”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发涩,几乎不带任何感情。“您 需要我做什么? ” “嘿,加里——我是史蒂文斯参议员办公室的。有个公司给我们打来电话问议 案的事。我们想查出这家公司雇佣了哪个游说员。你们能查得到吗? ” “只要这些游说员足够诚实,我们就能查到,先生。”他自顾笑了起来。 这个玩笑很无聊,不过他说得很对。每年都有一万多名游说员带着成千上百个 各式各样的请求来找国会。此外我们每天还要面对车载斗量的议案和投票。因此国 会的人都知道,要一个工作人员对所有信息都了如指掌是不可能的。因此,如果你 想找个什么资料,就找游说员吧;你的讲话需要选个话题,找游说员吧;你不了解 某个议案的附录究竟有什么意义,找游说员吧。就像去药店买药,如果他们给你好 药,你肯定成为回头客,这就是广告——秘密,迅速,而且不留痕迹。 问题是,我现在要找的就是他们不小心留下的蛛丝马迹。 如果巴斯特纳参与了游戏,肯定还有其他游说员也参与了。不过幸运的是,所 有的游说员在法律资料中心都有备案,而且中心还保存了他们所有客户的清单。我 希望可以借此了解到谁在为温德尔矿产公司服务。 “我可以查一个公司的名字吗? ”我问。 “当然,先生……您只要来我们这儿……” “我想请您帮我个忙行吗? ”我打断他的话。“我们的参议员急着要这方面的 资料,把我催得要死……如果我现在告诉您公司的名字,您可以立即就帮我找找看 么? 就一个公司,加里……” 我最后有意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企图以此拉近距离。.他考虑了一会儿,我也 不敢吱声。 “您要是肯帮我,我真是万分感激。”我又补了一句。 他还是不说话。我最讨厌电话里的这种沉默了…… “公司的名字是什么,先生? ” “好的……太好了。温德尔矿产公司。”我告诉他:“温德尔。” 我听见他敲键盘的声音。透过覆着一层灰尘的窗台,我看见一条狭窄的走道和 旁边的大理石护栏,这条走道一直绕到大楼的西面。此时早晨的太阳光照在古铜色 的屋顶上,可这阳光比不上我心中的灼热。我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水,解开领口的口 子。我穿着西服打着领带,随时可以离开这里回到我的办公室去,。可是我还没找 到我的答案…… “对不起,”加里说。“他们没登记。” “你说什么,没有?我以为所有游说员都会在你们那里登记所有的信息呢……” “这个没错。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大概只整理了不到一半的资料。” “什么?” “游说员给我们填写一些表格。我们每个注册期要收到一万多份表格,你知道 要把这些资料输入我们的数据库得花多长时间吗?” “几周?” “几个月。我们最近的一轮八月份才刚开始,也就是几周前。所以现在堆起来 的资料有山那么高。” “那是不是有可能有一个游说员在为这个公司服务呢?” “这里是国会,先生。在国会里什么没有可能呢?” 我的牙齿咬住了舌头。我最讨厌这种政府幽默。 “不过我们每天都输入七百份新资料。”加里接着说。“本周末你可以来个电 话再查一查。” 我突然记起今年是温得尔矿产公司第二次提出请求。“去年的资料有吗?”我 问。 “我告诉过你了,什么都没查到——就是说要么他们没雇佣任何游说员,要么 这个游说员没登记。” 他这样说倒启发了我。那些小公司通常更愿意自己来争取拨款。只有失败了, 他们才肯找个比自己聪明的游说员。如果温得尔真的找人来帮忙,他的名字一定会 出现在数据库里的。“听着,我很感激——”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响声。我马上闭上了嘴。 “先生,你在听吗?”加里在电话那头问。 这时有人在门口敲门。我马上不说话了。 “先生,你在吗?”加里在电话那头叫道。 那人还在敲,声音越来越响。 “是我,你在里面反锁了吗?”薇儿喊道。“快开门!” 我跑向门口打开了门。电话线被我拉到门口,绊在一堆叠放着的电脑键盘上, 键盘哗啦啦全掉在地上。 “我完成任务啦,邦德先生。还有别的事要交给我去办吗?”薇儿像唱歌一样 兴奋地说,手里抱着两本笔记本跳过来,就像个女高中生。我突然想起来,她还只 是该上高中的年纪啊。她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跳了一大步,这个动作我在那些刚进 国会的新员工身上也曾看见过。 加里嘶哑的声音又响起来。“先生,您——” “我在……对不起啊。”我又回到电话线上来。“谢谢你的帮助。下星期我还 会打电话的。” 我刚挂上电话,只见薇儿把笔记本都扔在桌子上了。在这之前我的想法都是错 的。我原本以为她是那种乖乖地坐在教室后排听讲的好学生——也许有时候是这样 的吧,不过现在我面前站着一个全新的她,原来在认识的人面前她也是个聒噪不停 的小麻雀。 “你没遇到什么困难吧?”我问。 “你没看见真可惜!我简直所向披靡——我告诉你,就像在《黑客帝国》里面 一样。我左躲右闪,他们一颗子弹也没挨着我……只好站在那儿气得干瞪眼……我 左右开弓,他们都不知道子弹打哪儿来的!” 玩笑开得太过了。我一眼就能看穿她神经质的极端表现。她害怕了。虽然自己 不知道。 “薇儿……” “你肯定会为我骄傲的,哈里斯……” “蒂娜说什么了吗?” “你在开玩笑吗?她比那个瞎子多看见不了多少东西……” “瞎子?” “我现在只需要一个代号就行了……” “巴里去那儿了?” “……要酷一点的代号——比如说参议院1 号……” “薇儿……” “……或者黑猫……” “薇儿!” “……或者……或者亲爱的莫莎。你觉得怎样?哦,太棒了,让我们开始薇儿 行动吧。” “别胡闹了,薇儿,快闭嘴!” 她话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 “你敢肯定那是巴里吗?” “我不认识他。我只知道他是个盲人,拄着拐杖,眼睛是灰色的……” “他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不过我走路的时候他老是在注意我。我不知道……他有点奇怪…… 我总觉得他这是要证明——要证明自己还没那么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伸手拿过电话机,拨了他的手机号。不行。我马上挂了。最好通过接线员来 接,特别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 “这里是内务拨款委员会。”罗克珊的声音。 “嘿,罗克珊,我是哈里斯。” “哈里斯……你好吗?” “我很好。你能——” “你知道我都在为你祈祷,亲爱的。马休的事……” “不……啊,是啊。听着,我得麻烦你一件急事。巴里还在你们那儿吗?” 薇儿朝我挥了挥手,慢慢地向门口移动。“我马上就回来,”她轻声说。“最 后一个地方忘记去了……” “等等。”我冲她喊道。 她没听我的话。她才不想坐在那儿等着挨骂。 “薇儿!” 门合上了,她走了。 “哈里斯。”电话里在叫我。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