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嘴巴被堵上,眼睛被蒙上,双手也被反铐在背后,达戈斯塔就这样被其中一名保安 人员推搡着朝前走。潘德格斯特手铐发出的叮当声告诉达戈斯塔他就在自己的旁边。他 们好像正走在一条又长,又潮湿的地下通道上:空气中弥漫着发霉的臭气,冰冷的潮气 正逐渐浸湿她身上的衣服。这也可能是他自己的汗水。达戈斯塔觉得自己的中指仿佛浸 入了熔化的铅溶液中。指尖的疼痛随着心跳的节拍一起跳动,止不住鲜血地沿着后背流 进他的内衣里。 整个情况显得有些不真实。在其他任何时候,光是想到自己刚被割掉指尖就已经够 他受的了。但是现在,他所感到的只有疼痛。这儿的每件事都发展得太快了。就在几个 小时之前,他还在豪华的客房内休息。再往前推几个小时,他还在为自己终于能亲眼看 到故乡而热泪盈眶。而现在他却在这儿——嘴里塞着脏布,被蒙着眼睛,绑着胳膊,由 人带着去领死。 他不能完全相信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是,除非他和潘德格斯特中的某个人能想出 逃生的办法,死亡将在所难免。但他们已经被彻底地搜过身,而且潘德格斯特最有力的 武器——他的嘴——也被堵住了。逃生看上去是不可能了,简直连想都不敢想。实际上, 他只剩下几分钟可活了。 他努力驱散脑中那些不现实的想法;努力忘记指尖撕裂般的疼痛;试着去想一些最 后关头的求生办法,能够扭转形势,阻止这两个人将他们带上必然的死亡之路。但是在 他的训练过程当中,甚至在他读到的,或者是写的小说中都找不出一丝线索。 他们停了一下,然后达戈斯塔听到生锈的金属被强行推开发出的呻吟声。接着他被 推了出去。蟋蟀的鸣叫声传入耳膜,还闻到一股夜晚空气中的潮气。他们来到了外面。 达戈斯塔被一样东西推着往前走。毫无疑问,那是支枪管。从柔软鞋底传来的感觉 来判断,他们好像正走在一条长满草的小径上。他甚至能听清头顶上树叶摆动的哗哗声。 原本如此轻微、细小的感觉——现在却突然显得这么地宝贵。 “天哪,”其中一个保安说。“这些露水正在毁掉我的鞋。我刚刚花了两百欧元买 的,这可是潘扎洛的手工皮鞋。” 另一个人咯咯地笑着说:“恭喜你又能买双新的了。那个怪老头一个月才做一双鞋。” “我们总被派来做这种该死的工作。”好像是为了强调一下,他同时又推了达戈斯 塔一把。“它们已经全湿透了,真该死。” 达戈斯塔发现他的脑中一下子想到了海威尔德。她会为他掉眼泪吗?虽然这么想有 些奇怪,但是他现在最想告诉她的就是能亲自告诉她自己是怎么逃脱的。他觉得这会让 自己更容易去承受现实,比万念俱灰要好过些,也比什么都不知道…… “擦上点鞋油之后,它们就又会像新的一样。” “真皮一旦沾上水,它就永远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让你和你该死的鞋见鬼去吧。” “如果是你花了两百欧元,你也会这么抱怨的。” 达戈斯塔感到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在慢慢滋长。他努力去体会指尖传来的痛楚,因为 只要他能感觉到疼痛,他就知道自己还活着。他害怕的是疼痛消失的时候…… 又过了几分钟。他往前迈了一步,又一步,然后被草丛中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的脸上马上挨了一巴掌。“注意你的脚下,该死的家伙。” 空气变得越来越凉,而且还混有一种泥土和烂树叶的味道。他感到一股强烈的无助 感。嘴里的布团和眼睛上的布条剥夺了他和潘德格斯特进行眼神交流的能力。这样他们 无法使暗号,什么事都做不了。 “去那条老采石场应该走那条路。” 先传来一阵沙沙声,然后是一连串的抱怨。“上帝啊,这儿的草也长得太高了。” “是啊,记得看清楚了地方再下脚。” 达戈斯塔又被人向前推了一把。现在他们正在潮湿的树叶丛中穿行。 “就在前面了。在边儿上有很多石头,小心别绊倒了。”接着是一阵傻笑。“下面 的坑很深呢。” 他们又在灌木丛和湿漉漉的草地里走了一会儿。然后达戈斯塔突然被喊住,停了下 来。 “再走二十英尺。”负责他的那个人说道。 一片寂静。达戈斯塔闻到一股又湿又冷的气息——从矿坑底部涌上来的那股污浊空 气的味道。 “一次解决一个。我们不能把这件事搞砸了。你先去。我和这个等在这儿。快点, 我已经挨咬了。” 达戈斯塔听到潘德格斯特被推到前面的声音,和从前方树丛传来的沙沙声。这个人 紧紧地抓着他的手铐,枪口死命地抵在他的耳朵上。他应该做点什么,他不得不做些什 么。但是做什么呢?要是敢动一动,他就死了。他不能相信正在发生的事情。他的大脑 拒绝接受这个想法。他知道,在草丛深处,他很确定潘德格斯特一定会做些神奇的事情, 再从他的帽子里变出一只兔子来。但是能这么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潘德格斯特能做些 什么呢:嘴被堵住了,眼睛被蒙上了,被人用枪指着脑袋,站在悬崖边上?最后一丝希 望破灭了。 “已经够远了。”从大概三十英尺外传来一个声音,在树叶的沙沙声的干扰下显得 有些模糊。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他正在跟潘德格斯特说话。达戈斯塔有闻到一股从矿 井传来的凉气。虫子在他的耳边发出哀号。他的手指也在不断地颤动。 这次真的完了。 他听到一发子弹被推上枪膛的声音。 “到上帝那儿安息吧,龌龊的家伙。” 顿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一声枪响,声音非常响。又顿了一会儿——然后从一个很深 的地方,传来一声令人不安的回声,那是重物掉进水中的声音。 安静了稍长的一段时间,又响起了那个男人的声音,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好了。把另一个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