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达戈斯塔原以为在离开瓜达尼大厦之后,他们会直接回饭店。但是正相反,潘德格 斯特却在广场上溜达起来,双手还插在裤兜里,两眼左顾右盼。几分钟之后,他对达戈 斯塔说: “想来点儿冰淇淋吗?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儿有全佛罗伦萨最好吃的意大利口味 冰淇淋。就在这家瑞琪咖啡店。” “我已经不吃冰淇淋了。” “可是我吃,走吧。” 他们走进咖啡店,来到吧台前。潘德格斯特点了他想要的提拉米苏和英式口味的冰 淇淋,达戈斯塔则要了杯浓咖啡。 “我真不知道你还爱吃甜食。”他们斜靠在吧台前,达戈斯塔问道。 “意大利口味冰淇淋是我的致命弱点,但是,我们来这儿的主要原因是看看他到底 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谁想干什么?” “一直跟在我们后边的那个家伙。” 达戈斯塔霍地站了起来。“什么?” “不,别乱看,他的样子不太好形容:大概三十五六岁左右,穿一件蓝色衬衫,黑 色牛仔裤,看起来还挺专业的。” 这时,潘德格斯特的冰淇淋来了,他很享受的吃了一口。随后,他的表情一变。 “他进了一家小杂货铺。”说着,丢下冰淇淋,扔下几枚欧币,大步走出咖啡店, 达戈斯塔紧随其后。 “你担心被人跟踪吗?” “跟踪到没什么,我担心的是神父。” “神父?”突然间,达戈斯塔恍然大悟。“那我们得在那家伙离开之前截住他。” “这么做没什么用处,反倒容易扯上麻烦。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在修道院,走吧, 文森特,我们没时间浪费了。” 二十分钟后,他们的车已经攀爬于佛罗伦萨东北部的山林之中了。潘德格斯特握着 方向盘,这是一辆租来的菲亚特。尽管达戈斯塔曾经不止一次亲身参与过飞车,而且潘 德格斯特也显然是个飞车高手,但是达戈斯塔仍感到心跳超速,很不舒服。汽车经过一 个接一个急转弯时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这些转弯处没有任何护栏,下边就是万丈深渊。 每一个转弯过后,扑入眼帘的依旧是波涛般汹涌的亚平宁山脉。 “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被跟踪很久了,”潘德格斯特说道,“从我们发现布拉德 的尸体开始,甚至更早。都是在关键时刻,比如我们去格里蒙那的时候。我总在注意着 他,但我还从来没有正面遇见过咱们这位影子。我很想知道他的幕后指使者是谁。我从 没想过他会像刚才在广场上那样如此近距离的跟踪我们。这就意味着我们离真相不远了。 但是,对于我们,更对那些知道重要线索的人而言,像泽诺比神父,这也同时意味着更 大的危险。” 车子在又一个转弯处急拐,达戈斯塔的身子一下子撞到车壁,汗水顺着他的眉毛往 下流。“我曾经见过你诱骗过其他各种各样的人,”当他能够安全呼吸时,达戈斯塔说, “但是如果你能说服一个神父说出一件藏了近三十年的忏悔人的密秘,我就从这里一路 游回南安普顿去。” 又一个长而刺耳的转弯,汽车贴着路边而过,就像挂在深渊之上一样。这时候,达 戈斯塔几乎要将他手从抓着的烟灰盒撬出来。 “你不认为我们应该减点儿速吗?” “不。”潘德格斯特边说边摇头。 车子在转弯时又做了一次惊险地侧滑。达戈斯塔被狠狠地摔在侧车窗上。这时他向 山下瞥了一眼,惊讶地发现大约在三个“之”字形弯道之下,一辆摩托车正快速开近。 它通体漆黑,表层镀铬,棱角突出,闪闪发光。 潘德格斯特点了点头。”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是一辆杜卡迪,S4R 型的,四缸驱动, 超过一百马力,轻巧却威力十足。” 达戈斯塔向后瞟了一眼,骑手身穿红色皮夹克,头戴有墨色眼罩的头盔。 “那人是从广场跟来的吗?” “可能,但是也可以能是他派来的其他同党。” “他的目标是我们吗?” “不是,他的目标是神父。” “该死,我们肯定没有他快。” “但是我们可以拖他后腿。拿出你的枪来。” “然后呢?” “至于然后,我让你自己决定。” 这时,达戈斯塔能听见摩托车高速运转时发动机的高声叫喊,在他们后边越来越近 了。菲亚特在一个拐弯处突然加速,左右摆动,扬起一片沙尘。与此同时,摩托车也开 到同一拐角了。车身以不可思议的倾斜度擦着地面飞驰。随后,骑手迅速直起身,缩小 车距,准备超车。 “准备啦,文森特。” 当摩托车开近时,汽车突然向左猛靠,又以同速转了回来。橡皮车胎发出尖利刺耳 的声音。 达戈斯塔向后瞧去,摩托车落后了。但是,正在为再一次冲刺做准备。 “他朝右边来啦!”达戈斯塔大喊。 但是,在最后时分。潘德格斯特突然将车子猛向左,极正确地挫败了一次佯攻。身 后传来轮胎刺耳的擦地声,那骑手突然松开后闸,顿时车子后轮抬起。待他重新恢复原 有姿势时,达戈斯塔看见他将手伸进夹克衫。 “他有枪!” 达戈斯塔调整姿势,朝向侧门,等待着。手中的枪已做好准备。山路狭窄,山风不 止。他不相信那个在摩托车上以八十迈疾驰的人枪法能有多大的准头儿。但同时,达戈 斯塔也不能掉以轻心。 摩托车突然加速,又靠近了许多。那个人举起枪,极稳地。达戈斯塔也举枪瞄准。 “等他先开火。”潘德格斯特轻声说。 一声巨响,伴随着一缕转眼即逝的轻烟。与此同时,后车窗受到重创,顿时花了, 裂缝由一个九毫米的洞向四周扩散开去。潘德格斯特突然猛刹车,将达戈斯塔向前猛甩, 撞击着身上的安全带。之后,车子再次加速。 达戈斯塔解开安全带,跳到后座上,砸开后窗的碎玻璃。端稳了枪,随即开火。骑 手一个急刹车,在转弯时,消失在视线之外。 “混蛋!” 汽车驶向一个拐弯,轮胎轧在砾石地面上,使车身在悬崖边上打滑。达戈斯塔跪在 后座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从破碎的车窗向外瞄准,只要摩托车在一出现就开火。 他们全速驶上一条山道,达戈斯塔发现摩托车再一次出现在视野中,大概落后他们 一百码。 潘德格斯特减速,发动机乱响一通,车子又要开过一个长长地转弯,这让人晕得想 吐。 车子转弯后开始加速,眼前的路向山脊的方向延伸。前方是一片密密的松树林。车 子开进去就像进入了隧道一般。一块路标快速闪过:“距离维尔纳的齐由斯十三公里。” 一直在后窗上侦查的达戈斯塔看见车子的通过使地上的松枝随风涌起。 杜卡迪又出现了,但是它在转弯时左摇右摆,使200 码以外飞奔车的子上正在瞄准 的达戈斯塔没法射击。达戈斯塔坐在车座上,等待机会。 摩托车尖啸一声开始加速靠近。以五六档的最高速度接近了。骑手已经收起了他的 枪,双手扶把,将上身重心降低。 “他想再一次超车。” “没错。”潘德格斯特踩下油门,将车子保持在路中央。 但是这辆车子的性能跟杜卡迪简直没法比。摩托车笔直地跟在他们后头,一路加速 而来。“那家伙的最高时速一定在八十至一百迈。”达戈斯塔想。他知道对方将会在最 后一秒钟突然转向,然后加速超过他们。这样潘德格斯特就没有办法猜测他想突然向哪 边猛冲了。达戈斯特举稳他的枪,他已经在第27号警署的许多次任务中大幅度提高了射 击水平。但是,过会儿的射击将会相当困难,因为自己的车会猛地改变方向,目标摩托 也会如此。这会儿摩托车的车速已经是汽车的两倍了,它突然猛冲过来,达戈斯特艰难 地开了一枪,射向下方的摩托车身,但是,偏了。 汽车剧烈地向右靠,但是摩托车却一阵风儿似的从左超过——使用了双重消音器。 车上那人身体大幅度的向前倾倒,就好像披盖在前车叉上一样。车子不久便消失在前方 的转弯处。 “我下错注了。”潘德格斯特冷冷地说道。 现在他们自己也接近那个转弯了,他们的速度使转弯成为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潘德 格斯特狠拉手刹,同时踩下油门儿,向左猛打轮儿。车子迅速的旋转起来。两圈或者是 三圈——达戈斯塔吓得数不清了。最后车子终于在掉下山崖前的一霎那停了下来。马上, 刹车缓冲器被烧后散发出的浓烈刺鼻的味道笼罩了整部车子。 “菲亚特公司再怎么烂,也还是造出了一部不错的车子。”潘德格斯特说道。 “欧洲生产的汽车就不会这样了。”达戈斯塔接道。 潘德格斯特踩下油门,将车子倒回路上,启动加速向前驶去。 他们又穿过了一片冷杉树林,车子遇上了几道更惊险的转弯。达戈斯特开始反胃。 他壮着胆子朝悬崖下望了一眼。很深,非常非常的深。从这里可以眺望见卡森蒂诺山谷, 其上星星点缀着农田和村落。他赶快将视线移开。 车子一圈一圈地环山而上,潘德格斯特在绝对的静默中开着车。达戈斯塔将枪重新 上膛并反复检查。这样可以防止自己不自觉地看向窗外。突然,一片房屋在他们眼前闪 过,他们正飞快驶过维尔纳的齐由斯镇。潘德格斯特几乎全力按住了喇叭。行人惊恐的 窜进路边的小店。菲亚特蹭上停在路边的一辆篷车的侧视镜上。篷车受力弹起,翻滚到 街上。车子驶过镇子,一块迅速向后消失的路牌上写着:“维尔纳圣图拉里奥修道院, 六公里。” 道路开始较平稳地向上延伸,穿过一片密林,前方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急转弯。突然, 树林被抛在后面了,一片开阔地展现在眼前。在那之上大约一千英尺,耸立着拉维尔纳 修道院。古老的巨石奇妙地堆积在一起栖于突出的峭壁之巅,像是悬在半空中一样。那 里没有一扇窗户,古旧的庞然大物,时间几乎使其和峭壁本身融为一体了。看到这景象, 一股凉气爬上达戈斯塔的脊背。他在礼拜学校里读到过,眼前的也许就是由圣佛朗西斯 于1224年亲手建造的世界上最神圣的修道院了。 车子倒回身后的密林中,修道院一下子消失在视野中了。“我们还有机会吗?”达 戈斯塔问。“那取决于那家伙能多快找到泽诺比神父,修道院可是个大地方,要是他们 那里有电话就好了!” 汽车急冲向另一路口。透过马达的嗡嗡声,达戈斯塔听到钟声和圣歌悠悠地响起。 “我想修士们正在做祷告。”他说,并瞟了一眼手表。“可能是六点钟的祷告。” “没准儿,真是非常地不走运。”潘德格斯特将车开上最后一个转弯,车轮驶上古 老的长着青苔的鹅卵石小路。这条路很明显并不是用来走车的,它通往修道院后身,在 石拱廊那里小路穿过外墙通往一个宏伟的回廊。达戈斯塔看见杜卡迪机车躺在地上,后 轮子还在慢慢地转着。 汽车的发动机还没完全熄火,潘德格斯特已经下车,掏出了枪。达戈斯塔紧跟其后。 两人跨过一座石桥,走进回廊。一座巨大的教堂矗立在左边,门大开着,清晰响亮的诵 经声随着冷风在耳边起伏。他们开始奔跑,诵经声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后就消失在一阵 混乱的嘈杂声中。 达戈斯塔和潘德格斯特奔进教堂的一霎那,那个身穿红色皮夹克的人正笔直地伸着 双臂,近距离的向一个老神父开了火。神父还跪在地上,双手上扬,或是出于惊讶或是 正在向神求救。枪声极大,震颤着空阔的教堂,回声久久不散。达戈斯塔在绝望、愤怒、 惊恐中大喊。神父倒在地上,凶手像执行死刑似的严谨地在一次举枪,仔细瞄准,又一 次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