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海威尔德向来不喜欢那种“已经考虑到了”的感觉,这个下午她却极其强烈地感受 到了这点。坐在同一个屋子里,对着同一群人,听着从24小时前就在讨论的论点。只有 现在才能算粘屁股时间。这让她想起音乐讲座:音乐一在屋子里停止,毫无疑问,那些 可怜的蠢货就会站起身,抬起屁股,准备好被扁。 格拉伯看上去很想让她成为那个抬起屁股的傻瓜,他正努力这么做。 他正在无休止地描述着那个悠长曲折、并被拙劣修正着的逮捕企图,正在描述他自 己那些本是怯懦怪癖的行为,却不知该怎么把它转化成的一种克制而有英雄气概的品格。 故事被他叙述地没完没了,高潮出现在他出于职责向空中发出一枪以警告野蛮的民众的 时刻。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得以全身而退,捍卫了纽约市警察局的尊严,甚至就算他们 逮捕巴克的目标已经失败。经过他的描述,他隐约暗示了这样一个事实:他自己做了所 有的工作,完成了所有的任务,而海威尔德顶多算作一个不情愿的参与者。他甚至设法 给人一种强忍住不去批评她的姿态,好似她是整个行动的负累。 如果他在这个领域的功夫和他粘屁股的功夫一样好的话,海威尔德害怕地想,我们 现在也许就不会在这儿了。她考虑着如何作答,但她最终决定不要玩那个独特的游戏为 好。如果她指出格拉伯像一个懦夫一样夹着尾巴逃跑了,指出他在恐慌中开了火并把枪 丢掉了——嗯,这也许会让记录真实,但是它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她的想法一直在 徘徊,放弃了半真半假的陈词。 她收到一个令人高兴的便条,说潘德格斯特和达戈斯塔在意大利似乎很有进展。而 且潘德格斯特已经不在她的监督之下,毫无疑问,他一定把意大利警察局那些官员折磨 得十分凄惨。另一方面,她思念达戈斯塔。想他的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 下面该轮到温特沃了,她努力集中了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他详细地解释了一下民众 的心里状态,炫耀似的引用了一些狂妄自大的文字,它们都记在一张卡片上,是温特沃 专门为这种场合准备的。他的发言就像一个名句和理论的大型烟幕,一个又一个地堆叠 罗列,却空洞无味。接着他的话几个邻近的上司便谈论起了市长是多么地不安,每个人 都是如何如何竭力抵抗,这城市里的政客显贵们对这种状况又是多么抓狂,感到束手无 策。 看上去没有人知道怎么把巴克驱赶出中央公园。 罗克带着同样倦怠的表情听完他们所有的汇报,那表情一点儿也没有背叛他内心的 真实想法。最终,那双疲倦的眼睛落到了她的身上。 “海威尔德上尉?” “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她说的也许比她本来打算说的还要简短一些。 罗克的眼眉微微扬起。“也就是说你同意这里几位先生的说法喽?” “我没有那么说。我只是说我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了。” “你找到了什么更多的关于巴克的记录了吗?也许你找到了某个更加正当的理由来 逮捕他?” “是的,”海威尔德说,要知道早晨她花了相当一部分时间在通电话。“但是不是 很多。他在奥克拉荷马州的断箭行动中,他曾被传讯,我们要以违誓的罪名拘捕他。” “违誓!”格拉伯笑了起来。“开什么玩笑。他在这破坏的法律可多了:袭击一名 警察官员,拒捕,企图诱拐――我的意思是,我们这里已经有足够充分的罪状让他做个 几年的牢了。” 海威尔德什么都没说。事实上是,违誓是这里唯一站得住脚的罪名。只要有其他人 一同前往,便会有许多的目击证人诚实地作证:格拉伯确实开了枪,并且是没有任何实 质挑衅的情况下开的火;而且巴克事实上并没有拒捕;在场的群众也是像该死的红海一 样,从中间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格拉伯被吓得抱头鼠窜,根本顾不上他那丢进垃圾堆里 的手枪。 罗克点点头。“现在怎么办?” 沉默。 罗克还在盯着海威尔德。“上尉?” “我还是坚持第一次会议上我的建议。” “甚至是在你,啊,今天早晨有过的不愉快经历过后?” “早上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让我改变自己的想法。” 这话带来一段长时间的沉闷静默。格拉伯摇摇他的头,就像在说,有些人死不悔改。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要孤军深入是不是?” “对的。我深入进去,求得巴克的合作,放他的信徒回家洗洗澡换身衣服什么的。 我们答应他以一张游行许可证作为回报。对他报以尊重。与此同时发出公平而诚恳的警 告。” 格拉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罗克转过头。“格拉伯队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局长,我当时在那儿。那个巴克简直就是疯了。他是个危险的有前科的谋杀犯。 他的同伙是类似约翰·斯通那样的人,十足的狂热盲信者。她要只身过去,没有大型武 装保护着她,他们会把她当作人质。甚至更糟。” “局长,我虽然尊敬格拉伯队长却不能同意他的看法。到现在都快一个星期了,巴 克和他的同伴们一直是行动相当有序而适度的。我相信这值得一试。” 温特沃也同样摇头示意异议。 “温特沃博士?”罗克问。 “我要说海威尔德队长的计划成功几率微乎其微。海威尔德队长不是一名心理学家, 她关于人类行为的预言只是简单的门外汉见解,并没有建立在任何人类心理学的科学研 究基础上。” 海威尔德看看局长。“先生,我不是自说自话在吹牛,但事实是,我确实从纽约大 学获得了法庭心理学科学硕士学位。因为我知道温特沃博士是斯塔顿岛学院的一名副教 授,这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我们在学术上的意见总是不一致。” 人们陷入一阵让人不舒服的沉默。在海威尔德看来,罗克也许正在极力克制自己, 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我仍然坚持我本来的观点。”温特沃尖刻地说。 罗克没理他,依旧对着海威尔德说。“仍然坚持?” “正是。” “你最好派一支特警队站在旁边摘录海威尔德队长的话,还要有护理人员,以备不 时之需。”格拉伯说。 罗克低头看着他的双手,眉头紧锁。然后又抬起头来说道。“后天就是星期天。我 本来已经决定了用风平浪静的方式采取行动,动用压倒性多数的武力人员来逮捕这个人。 但是我讨厌那么做,除非我已经尝试过所有的正常途径。我更倾向于让海威尔德上尉去 接近目标。如果她不用催泪弹和高压水枪就能把巴克从那儿引出来,我就完全支持这种 想法。”他转身对海威尔德说:“你在中午行动。如果不奏效,我们就展开进一步行动, 一切按规定的进度执行。” “谢谢长官。” 一场胜仗。“海威尔德,你能保证你的这个计划会奏效吗?” “不,长官。” 罗克笑了笑。“那正是我想听到的――为变化而保持的一点点令人讨厌的谦逊。” 他用眼神扫了一圈剩下的与会者,然后对海威尔德说:“去干吧,上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