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当达戈斯塔中士走进潘德格斯特的宾馆套房时,他看见潘德格斯特侦探正在吃早餐。 餐桌上摆着什锦水果、面包卷和照例的一小杯浓咖啡。潘德格斯特正一边极其优雅地细 细咀嚼着荷包蛋,一边读着一份看似传真的文件。有一小段时间,达戈斯塔想起了他们 在南安普敦时一起吃过的那次饭,现在想来那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不过确实是一个 遥远的记忆了。 “啊,文森特,”潘德格斯特说道,“进来吧。想来点什么吗?” “不用,谢谢。”尽管这是个美妙的早晨,阳光把房间染成了金色,但达戈斯塔仍 然感觉到有一片乌云就飘在他们两个的头顶。“没想到你的胃口还是那么好。” “现在吃点东西很重要。不知道多久以后我才能吃到下一顿饭。但是不应该阻止你 吃东西,来,吃个面包吧。佛雄的阿尔萨斯梅子非常棒。”他把传真搁到一边,拿起了 《国家》报。 “你刚才在看什么?” “康丝坦斯来的传真。我要把所有可以找到的弹药搜集起来以备将来之需。她已经 证明了这是很有帮助的。” 达戈斯塔往前走了一步。“我来是要跟你一起干的,”他神情严肃地说,“我来这 儿一直都想弄清楚真相,现在看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潘德格斯特放下报纸。“我猜到你会这样要求。不过,需要提醒你的是,他只邀请 了我。” “我怀疑那个大屁股伯爵可能会不合作。” “很可能是这样。” “我经历了许多这样的事。曾经不止一次地被射中,失去了半根手指,差点被推下 悬崖,差点被逼下悬崖。” “也对。” “所以别指望当你在福斯克老巢的时候,却让我和一帮无聊的家伙在池塘边度过这 个清闲的夜晚。” 潘德格斯特微微笑了笑。“离开佛罗伦萨之前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一 会商量一下。” 他又举起了报纸。 两个小时后,他们的车停在了佛罗伦萨一条狭窄的小路上,面前是一座由未经加工 的石头砌成的巨大而风格朴素的房子。 “马费宫。”坐在司机位置上的潘德格斯特说,“你不介意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吧? 不会太久。”他走出汽车,走近房子正面一块黄铜薄板制成的门铃,扫视了一眼上面的 名字,然后按下了一个。过了一会,对讲机那边传来一个低沉压抑的声音。潘德格斯特 作了回答。然后那扇巨大的大门“嗡嗡嗡嗡”地敞开,潘德格斯特消失在里面。 达戈斯塔好奇的看着。凭着懂得的那些意大利语他觉得潘德格斯特对着对讲机说的 那些话不太正确。说实话,听起来倒更像拉丁语。 从汽车里出来,达戈斯塔穿过狭窄的街道,走到门前,仔细看了看那个门铃。潘德 格斯特按下的是只写着“卡斯特尔·马费”的名签。达戈斯塔看不出什么,于是回到了 他们租来的汽车里。 十分钟后,潘德格斯特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回到了司机的座位上。 “出了什么事?”达戈斯塔问道。 “安全,”潘德格斯特回答。他回过头注视着达戈斯塔。“这次冒险成功的可能性 顶多百分之五十。我不得不做下去,但是你没有必要。我内心真的不希望你来。” “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我们是绑在一起的。” “我知道你意志坚定,但是听我说,文森特,你有一个儿子,你有美好的前途,在 你前面升职、幸福的生活正等着你。” “我说过,我们是绑在一起的。” 潘德格斯特笑笑,把一只手搭在了达戈斯塔的手臂上,这是一个几乎从来不表露出 感情的人做出的一个深情的动作。“我知道你会这样回答,文森特,我很高兴。我会依 靠你准确的判断力、坚定的信念和高超的射击技术的。” 达戈斯塔感到一种莫名的局促不安。他咕哝了一句。 “我们应该在下午三点左右达到城堡。路上我会简单地告诉你怎么做。” 从佛罗伦萨通往基安蒂的那条南北公路蜿蜒起伏,沿途经过的乡村景色是达戈斯塔 所见到的最美的:小山被金黄色的葡萄园和灰绿色的橄榄树林分割成了条带状,宛如童 话中的城堡和文艺复兴时期华丽的别墅散落在山坡和山脊上。在一列被郁郁葱葱的树木 覆盖的山脉上,门禁森严的修道院和古老的钟楼星星点点,忽隐忽现。 公路沿着山脊绵延而上,下面是湍流的格列夫河。他们走过牧羊人大街,便远远地 看见了下面低谷中河流沿岸的格列夫镇。当他们在公路上又转了一个弯后,潘德格斯特 指着他旁边的车窗说:“那就是福斯克城堡。” 它高高矗立在基安蒂群山上一块凸显的大岩石上。在这个距离看起来,达戈斯塔觉 得它就像一座从森林中升起来的巨大的、呈雉堞状、经历了岁月磨难的塔。他们的车转 了个弯,到了下坡路上,那座城堡在视线中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潘德格斯特将车驶离 了主路,在更狭窄的小路上糊里糊涂转了许多弯以后,他们到了一扇大铁门前,铁门旁 边的墙上生满了青苔。门旁边的大理石薄板上写着“卡斯特尔·福斯克”。开着的大门 已经破烂并且生满了铁锈,倾斜着好像要倒在了地上。一条古老的土路从大门口向上延 伸,穿过几片葡萄园,爬上一个陡峭的山坡,在斜坡的顶端消失了。 当他们在山坡上蜿蜒前行时,潘德格斯特看着沿途的层层葡萄园和小树林,微微点 点头,说:“是一座很富饶的庄园啊,显然可以算得上是基安蒂最大的庄园之一了。” 达戈斯塔什么都没说。他们每驶过一片葡萄园深入到伯爵的领地就会令他心头的不 安增加几分。 公路一直延伸到山顶,城堡再一次出现在视线中,现在更近了:山腰上,一座形状 怪异的石头城堡座落在峭壁之上。城堡的一侧是一座后建的,但仍然很古老的附加建筑 :一座外部浅黄色、红瓦屋顶、文艺复兴时期的雅致的别墅。那一排富丽堂皇的窗子和 阴森的、几近残酷风格的中央城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整个建筑物四周都设置了两重墙。外面的一层墙几乎完全成了废墟,大部分是石头 跌落下来后留下的空隙、废弃的塔和倒塌了的护栏。里面的壁垒经过更加精细的修缮, 成了这座城堡的挡土墙。庞大的壁垒扩大了外墙四周平地的范围。城堡外面,大山的陡 坡一直延伸到一千英尺处一座荒凉、草木丛生的竞技场,露出地面参差不齐的岩石和阴 霾的天空之间形成了一道半圆形锯齿状的边界线。 “超过五千英亩,”潘德格斯特说,“我估计它至少有一千年的历史。” 达戈斯塔没有回答。眼前的这座城堡使他不寒而栗,尽管他并不愿意这样。心中的 压抑感变得越来越强烈。这就像走进狮子的洞穴一样愚蠢。但是他已经学会了对潘德格 斯特绝对的信任。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他施计谋战胜了狙击兵,他把自己 从布拉德的人手中解救出来。在以前的案件中他曾经多次救了他们的性命。潘德格斯特 的计划,无论是什么,都会成功的。 当然,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