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汽车转过最后一个弯,通过外面毁坏了的大门,来到了城堡的面前。这座城堡透露 着严酷和无上的权威。他们沿着一条林荫道继续前行,两边是树干结实而有棱纹的柏树。 他们把车停在了内墙外面的停车场。达戈斯塔透过乘客座位旁边的车窗凝视着面前的这 堵墙,眼睛里充满了疑虑。它高出他的头顶二十英尺,巨大的倾斜扶壁被石灰、滴着水 的苔藓和铁线蕨分割成了条带状。这座内墙上没有大门,只是在一段宽阔的石头楼梯顶 部有两扇尖顶、镶边的木门。 他们走出汽车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嗡嗡”的响声,紧接着是低沉、刮擦东西时发出 的“吱吱”的噪声。一个无形的信号让门开了。 他们爬上台阶,穿过一条简陋的门道,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城堡内修剪平整的 草坪延伸了一百码,一直延伸到城堡的边缘。草坪的一侧是一个巨大、圆形、波光粼粼 的池塘,池塘的四周是古老的大理石栏杆,在它的中央作为装饰的是一尊雕像——海神 尼普顿骑着一头海怪。右边是一座用瓦片铺成、圆形屋顶的小礼拜堂。远处是另一段大 理石栅栏,眺望着一个小花园,沿着山坡向下伸展,在加固了的内墙边上戛然而止。 又一阵“吱吱”的噪声,地面都在震动。达戈斯塔转回头看见大木门在他们身后 “隆隆”地关上了。 “不用担心,”潘德格斯特低声说,“已经做好准备了。” 达戈斯塔非常想知道他正在说什么。“福斯克在哪?”他问。 “毫无疑问,我们一会儿就能见到他。” 他们穿过草坪,走到了这座庞大城堡的主要入口前。和着一声摩擦铁时发出的尖锐 的“吱吱”声,门开了。福斯克站在门口,穿着一套浅灰色雅致的西装,略长的头发搭 在后面,光滑没有血色的脸上因为微笑挤出了一道道皱纹。跟往常一样,他带着山羊皮 手套。 “我亲爱的潘德格斯特,欢迎光临寒舍,同样也欢迎文森特·达戈斯塔先生。你们 来参加我们这个小小的宴会真是太好了。” 他伸出了右手。潘德格斯特没有理会。 伯爵把手放下,仍然很自然地笑了笑。“可惜啊,我本来还希望我们能够像绅士那 样礼貌地处理之间的事情。” “这里有绅士吗?我倒希望见到。” 福斯克不以为然地大声反驳道:“这就是在别人的家里对待主人的方式吗?” “把人烧死在他自己的家里就是待人之道吗?” 一丝不悦掠过福斯克的脸庞。“我们都为即将到来的事情感到不安是吗?不过还有 时间,还有时间。请进。” 伯爵走到一边,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拱道来到了城堡的大厅里。这里跟达戈斯塔原 先预料的完全不一样。由柱子和拱门形成的优美的凉廊通向三个方向。 “那是乔凡尼·德拉·洛比阿。”福斯克用手指着拱门上方墙上一些彩色陶瓦装饰 品说,“但是经过这么久的颠簸你们一定累了,我带你们去你们的住处,可以在那休息。” “我们的房间?”潘德格斯特问,“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吗?” “当然。” “恐怕没那个必要,也不可能。” “但是我必须坚持。”伯爵转过身,抓住那扇开着的门上的铁环,迅速把它关上了, 铁门发出了“隆隆”的声音。他动作极其夸张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巨大的钥匙把门锁上 了。然后他打开一个安放在附近墙上的小木盒子。盒子里,达戈斯塔看到一个高科技键 盘非常不协调地躺在古老的石砖里。伯爵在键盘上面用力地敲打了一组数字。接着,随 着一声叮当响,一条又大又粗的铁棒从上面掉了下来,迅速安在一个沉重的铁托架上, 把门闩上了。 “现在任何人都不能未经许可进来打搅我们了。”福斯克说,“或者说,没有人可 以未经许可随意离开。” 潘德格斯特没有作声。伯爵转过身,迈着他那奇异的没有声音的步子,带他们穿过 大厅来到一条长长的、冰冷的石廊。因年代久远而发黑了的人像,镶嵌起来的、生锈了 的盔甲、长矛、标枪、长枪、钉子锤和其他中世纪的武器装备陈列在石廊两侧。 “那套盔甲没什么价值,是十八世纪的复制品。当然,那些人像是我的祖先。岁月 使它们变得暗淡无光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福斯克伯爵家族还不是一个糟糕的家族。 十二世纪,我们杰出的祖先乔万·德·阿德斯从一个伦巴族爵士手中夺取了我们现在拥 有的这座庄园。家族赋予它‘骑士庄园’的名字,并把站立的龙看作盾徽,以阻挡邪恶。 大公时代,我们的家族被女选举人巴拉丁伯爵封为神圣罗马帝国的伯爵家族。我们在这 里一直过着与世无争平静的生活,悉心照料着葡萄园和橄榄树林,既不热心于政治也不 希望进政府机关。我们佛罗伦萨人有一句谚语:伸出来的钉子会被锤子砸进去。福斯克 家族没有伸出来,所以,在一次次政治命运的转变中我们从来没有遭受到锤子的突然打 击。” “但是,伯爵先生,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您已经让自己伸出来了许多。”潘德格斯 特答复道。 “唉,很多事情不是出自我的本意。那只是为了重新找回那些一开始就属于我们的 东西。我们可以吃饭的时候再谈这些。” 他们走出石廊,通过一间有铅条镶嵌的玻璃窗和绣帷装饰的墙壁的漂亮画室。福斯 克指着一些大幅的风景油画说:“霍贝玛和加各伯·凡·路易斯戴尔的作品。” 画室的后面是长长的一排装饰高雅、阳光充足的房间,再往后面的房间突然改变了 风格。“我们正在进入城堡中最初的伦巴族的那一部分,”福斯克说,“回溯到了九世 纪。” 这里的房间很小,几乎没有窗户,唯一的一点光来自于箭头和墙上方极其小、正方 形的洞。墙壁被烧过,房间里没有家具。 “这些阴森的老房子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当他们走过的时候伯爵说,“它们总 是又潮湿又阴冷。但是,在下面有几层是内室、隧道和二层地下室,可以用来酿酒、制 作香油和熏火腿。你们知道,我们是在自己庄园里猎取野猪的,这应该是被很多人知道 的一件事。最深的隧道挖进了岩石里,是三千年前伊特鲁里亚人挖的。” 他们走到了一扇笨重的铁门前,那扇门被安在一面更厚的石墙里。越往城堡深处走, 达戈斯塔就会发现石制品上都覆盖着一层水珠。 “这是城堡的主楼。”当福斯克用另一把钥匙打开门时他说。 立刻映入眼帘的是一段宽阔的、没有窗户的螺旋形楼梯,从深处螺旋着升上来又螺 旋着升到了他们的头顶上直到看不见。福斯克从壁烛台上取下一枚手电筒,打开,领着 他们走上了楼梯。在楼梯上走了五六个旋转后,他们在一个只有一扇门的小平台上停下 了。福斯克用另一把钥匙打开门,指引他们进入一间看上去颇像小公寓的房间里,这里 恢复了古代城堡主楼的式样,从几扇小窗户可以俯瞰到格列夫谷地,下面绵延的群山向 佛罗伦萨的方向延伸。在房间一端的石头壁炉里正燃烧着火苗,陶砖地板上铺着波斯产 的地毯。壁炉前有一排舒适的座位;旁边是一张桌子,上面非常考究地摆放着葡糖酒和 烧酒;一面墙是一个放满了书的书架。 “到这儿来!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感到这个房间很舒服的。两边各有一间小卧室。景 色宜人,是吗?我担心你们没有带任何行李来,我会让平克兹准备家具,你们需要什么 尽管用,剃须刀、浴衣、拖鞋、睡衣都可以。” “我十分不确定我们会在这里过夜。” “我十分不确定你们可以离开这里。”伯爵笑着说,“我们很晚吃饭,按照欧洲人 的方式。九点。” 他鞠了个躬,走出去,关上门,留下一阵空洞的隆隆声。达戈斯塔听到了钥匙在锁 中转动的声音,接着伯爵下楼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他的心猛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