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潘德格斯特听了一会儿,他告诉达戈斯塔:“这是伯爵用来打野猪的猎狗,还有它 们的训练员,正从下面来呢。” “苍天哪……” “这些猎狗经过训练后能够呈扇形散开形成包围圈,以此来拦截猎物和围攻它们。 我们别无选择了,必须往上爬越过山顶,这是我们逃跑的唯一机会。” 他们掉头开始在险峭的树林中沿着山坡往上爬,远远地离开城堡。这个坡真不好爬, 简直令人作呕:栗子林里到处都是灌木和荆棘,地上湿漉漉的,还铺着滑溜溜的落叶。 达戈斯塔听到狗叫声从下面传来,那儿似乎有几十只狗之多,不断地发出刺耳的噪音, 回音在山谷中回荡,从一边到另一边,清清楚楚。似乎下面的狗追得更近了。 他们穿过一段特别陡峭的森林来到稍缓一点儿的山坡上,那儿长着葡萄,秋天了叶 子也都黄了。他们在排排葡萄架间穿梭,跌跌撞撞、气喘吁吁,地上都是烂泥,黏土粘 了他们一脚。 毫无疑问:猎狗们越来越近了。 在葡萄园的尽头,潘德格斯特停下来侦察地形。他们处于两条山脊之间的深谷中。 上面大约半英里远的地方,山脊延伸到了山顶处,变得更窄了。下面城堡立在突出的那 块支持它的岩石上,又灰暗又狰狞。 “来吧,文森特,”潘德格斯特对他说,“我们不能再耽搁了。”他们周围长满了 栗子树。他们一路向上不断地开路,欧石南扯坏了他们原本就像破布的衣服。前面出现 了某个古建筑废墟的围墙,一座古老的佃农屋掩映在藤萝之中。他们爬过古建筑的废墟 和它周围的建筑来到一处长满植物的空地。潘德格斯特再一次停下脚步检查往上去的山 路。 达戈斯塔感到他的心就快爆炸了,他肩上的微波发射器重得要命。他注视着山脊, 边大口大口地呼吸。他注意到下面的几只狗又跑又叫,它们的包围圈收紧了。现在达戈 斯塔都能判断出养狗人的口哨和叫喊。 潘德格斯特在聚精会神地研究向上的山坡,峡谷越往山顶去越狭窄,“我看见了金 属的闪光。” “是人吗?” 潘德格斯特点点头:“你打过野猪吗?” “没有。” “那和我们现在被追杀的情况是一样的,就像打野猪。那上面溪谷变狭窄处有捕猎 者守候着,也许是十二个人,也许更多,埋伏在那里。他们的火力范围将完全囊括山脊 的上半部,”他点点头,好像自我赞许似的,“这真是个标准的狩猎,猎狗们驱使野猪 把它赶到通向山脊的狭窄谷地,这样猎物不得不进入猎人们的射程并最终被抓住。”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不是野猪,我们不躲开猎狗,从侧面走。” 他调了个头,沿着山坡往下走,并随着地势起伏,正好与直线下滑线成适当角度。 狗的叫声更近了,引起的回声在山峰间回荡,听起来似乎四面八方都是这种畜牲。 在他们前面大约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是山峰的陡坡。达戈斯塔边蹒跚向前边想,如 果他们能翻过那个陡坡,那就可以智胜狗群往山下走了。但是茂密而险阻的森林拖了他 们的后腿,突然地,他们发现了一条小却很深的峡谷,其底部有条小溪一头扎到鹅卵石 上。另一边,也许是20英尺开外的地方是个悬崖,石头都是湿的,有的上面还长了青苔。 那不可能通过。 潘德格斯特转回来,狗叫声现在似乎更近了,达戈斯塔甚至可以听到小树枝的断裂, 灌木丛的折断,还有养狗人的咒骂。 “我们无法渡过这个峡谷,”潘德格斯特说道,“现在只有唯一的办法了,我们必 须往上爬,尽力悄悄通过猎人的包围圈。” 潘德格斯特拿出从那个落下悬崖的人身上解下的手枪,检查了一下弹盒,“还有子 弹,”他说,“我们走吧。” 他们继续向上爬,对于达戈斯塔来说,再往前走任何一步都是个奇迹,现在只是肾 上腺素在支持着他行进——还有讨厌的野猪追捕。 几分钟以后,树林变得稀疏起来也明亮了些。他们蹲下,每向前移动一步都很慢。 往上森林完全消失了,只有草地和灌木丛的溪谷。达戈斯塔沮丧地呼吸着:溪谷中种满 了茂密的灌木,无法穿过;草地则一览无余,零星地重着点儿小矮树。地面又升高了四 分之一英里,两边都是山脊围着,最后到达山顶,形成一个密封的环境,就像室内靶场。 虽然狗叫声迅速地靠近了,潘德格斯特还是仔细地勘察了山顶。之后他摇了摇头: “文森特,这行不通了。再走下去等于自杀。上面会有很多人的,他们一定一生都 在这个山谷里玩追捕野猪的游戏。我们不可能突破他们的包围圈。” “你肯定吗?我的意思是说上面真的有人吗?” 潘德格斯特点了点头,又注视起山脊来:“从这儿我至少可以看到六个人,我也不 可能知道有多少人躲在岩石的后面。”他顿了顿,好像在思考什么。然后他快速地自言 自语地说到:“包围圈已经在两边和上头都合上了,而我们又不能往下走,狗的包围圈 也是突破不了的。” “你有什么证明吗?” “即使是一头200 磅的公野猪,以每小时30英里的速度穿过浓密的灌木林,也无法 摆脱那些猎狗。一旦野猪撞上包围圈,所有的狗都会聚拢来……” 他停下来,又抬起头来看着达戈斯塔,两眼放光地。 “文森特,我找到方法了,还有一种方法。听我说。我会一直冲向下面的山坡,当 我撞到猎狗的包围圈时,他们的叫声会招来其他的狗,并且……这些狗就会聚成一堆的。 同时,你往山侧面疾走几百码,能走多快就走多快。然后再慢慢下山,慢慢下。如果你 听到狗围攻猎物的叫声——这种声音很好辨认——就知道我在突破它们的包围圈所以它 们在冲我叫。狗群聚拢在一处那包围圈就会断开,那时你就可以穿过去了。记住一定只 能在那时通过。清楚了吧?注意听狗围攻猎物的声音!通过以后,你就一直朝格列夫路 走。” “那你呢?” 潘德格斯特拿出枪。 “就靠三发子弹?你不可能办到的。” “没别的办法了。” “但是我在哪里等你碰头呢?在格列夫路吗?” 潘德格斯特摇了摇头,“不用等我了。你去找上校,全副武装地尽快回来。全副武 装,明白吗?拿上那个微波武器,那是你指认他的证据。” “但是……”达戈斯塔停住了,那一刻——只有在那一刻——他才忽然明白潘德格 斯特计划的所有后果。 “让那些见鬼去吧,”他说,“我们一起走。” 狗叫声更近了。 “我们中只有一个人能突破包围圈,没有别的办法了,快走!” “不行,我不会走的……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对付那些狗的……” “你混蛋,文森特你必须走!”潘德格斯特说完就转过身,往山下走去。 “不!”达戈斯塔叫到:“不——!”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他感到自己像做梦一样杵在那里,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潘德格斯特瘦削的黑色 背影像猫一样往山下跃去,他把枪举在头顶上——不久就消失在密林中。 现在达戈斯塔除了照计划做以外再不知道怎么办,他机械地开始往侧上方爬去,大 约爬了三百码以后又折向下方。 然后他停下来,前方的一对石头尖坡下是一片茂密多枝丫的灌木,那里站着个高个 子。在露出地面的巨大岩石的遮掩下,从任何居高临下的角度都无法看到他。他默默地 站着,盯着达戈斯塔。 天哪,达戈斯塔感到这就是他的命运了。 他摸向微波发射器,仔细考虑形势,那个人并没有武器,如果有的话也在视力范围 之外,这种情形之下最好还是徒手解决。他弓起身准备向前跃去。 但是他又犹豫了。虽然那个人农民打扮但看上去与其他福斯克的人并不一样。他身 材颀长,也许比潘德格斯特还高四英寸,胡子也修剪得很整齐,但是眼睛长得很奇怪, 两只颜色不一样:左眼是淡褐色的,右眼是深蓝色。 也许他只是个本地人,达戈斯塔想到。或者是个不小心走进别人庄园的人,或者别 的什么,这真是散步的大好时机啊。 突然,他又想到了狗,它们仍然很有规律有节奏的叫着,像以前一样。 时间浪费不起。那个人很平静地走了,对他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达戈斯塔开始慢慢 向下爬去,等待狗叫声的改变。他又回了一次头看到那个陌生人仍然专心致志地静静看 着山坡。 达戈斯塔扭过头继续小心翼翼地慢慢穿过森林。忘了那个人吧。现在重要的是潘德 格斯特,他能逃脱掉,他必须逃走,必须。 突然,在他的右下方传来一声歇斯底里般的狗叫,比以前的声音高得多也急切得多。 他停住脚步仔细聆听,又传来一声,接着是第三声。一会儿功夫,所有的狗都这样叫起 来,达戈斯塔能听出来它们正朝一个地点聚集过去,发出高声的叫嚷。一声枪响传来, 随之传来的是一只狗的惨叫。一阵更尖利的狗叫声响起,让人毛骨悚然,但第二声枪响 打断了它,接着是第三声,伴着低声的轰隆,这种轰隆声是大口径卡宾枪特有的。达戈 斯塔深处茂密的灌木之中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仅靠听,他也仍然十分明白发生了什么。 机会来了。达戈斯塔紧紧抱着发射器,他一路狂奔跑下山去,劈荆斩棘,边跑边跳, 有时甚至步履蹒跚,但是还一刻不停地往下跑着。在经过一片林间的开阔地时,他最后 瞧了潘德格斯特一眼,在他右边远远的地方,一身黑衣的高个儿,被一群发疯的狗围攻, 十二个或更多的人从下面和两边向他围拢来,每一个都端着来福枪瞄准他。狗叫声大得 惊人,疯狂的猎狗围得越来越近,有几只胆大的甚至在向前冲,企图撕碎这一大块生肉。 达戈斯塔没命地跑啊跑啊,他终于通过了包围圈。从他的后上方传来猎狗猎食时才 发出的声音,他继续往前走,猎狗噩梦般的尖叫和养狗人的叫喊和咒骂,这一切在他听 来都从未如此衰弱过。猎食结束了,猎物也已被追得走投无路——只是猎物不是一头野 猪,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潘德格斯特。这次他无法逃脱了,真的,这次他办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