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约瑟夫·马里亚尼装聋作哑,一言不发。时光在悄悄地流逝。不过,库蒂奥尔 警长知道该如何打出手里的王牌。他发起了出其不意的进攻。清晨六点,天刚发亮, 韦隆新村的阿拉伯人就提心吊胆地看见大批警察光临本地。 穿着制服和便衣的警察封锁了勃朗什广场四周。为了对维持社会秩序的力量表 示敬意,约瑟夫·马里亚尼听任警方把他带走。他耸耸肩,似乎确信自己是清白如 洗的正人君子,泰然地瞥了一眼搜查证。库蒂奥尔从7 点起开始审讯,一直延续了 整整一天。凯德索尔费佛那间办公室里的气氛越来越令人烦恼和愤怒。房间里到处 可见库蒂奥尔随意丢下的烟蒂,黑玻璃烟灰缸里也塞满了烟头。库蒂奥尔疲乏不堪。 他眼圈发黑,脸也没有修过,几乎认不出来了。他丝毫也没有松懈斗志。随着时间 的流逝,他明白该如何表现出自信、宽容、和蔼、威慑和温柔。库蒂奥尔是个成熟 的警察。可是,约瑟夫·马里亚尼依然冥顽不化。他否认对他的一切指控。他一口 咬定:这是警方为了报复他的朋友马康托尼而设下的阴谋。三人谋杀团伙?他不明 白。他不认识什么煤炭商、多丽丝或是费鲁齐。至于马耳他人,只不过从报章和电 台里才看到过和听说过这个名字。“那么矮子呢?”库蒂奥尔紧追不舍,“嗯,矮 子呢?”“矮子?”“对,矮子。那天晚上,您和他一起坐着一辆偷来的标致牌轿 车出去……”约瑟夫抹了抹因为长年熬夜而早谢的额顶。随后挥挥手,垂下胳膊, 俨然是个不幸遭到误解的诚实公民。怎么,他,一个众所周知的商人,开着生意兴 隆的酒吧,会请一个偷车贼来当司机?!莫非他想让人吊销执照?“喂,约瑟夫!” “矮子?我当然认识他。不过您弄错了,警长。 矮子一向循规蹈矩。他知道,警察局不是吃干饭的。没有必要在警察眼皮底下 开着不属于他的车子去兜风。”库蒂奥尔捏紧双拳,好容易才克制住自己。 “那天晚上,您不是在那辆标致牌轿车里吗?”“不错,我正要对您说呢。 当时我正要回家去。他路过勃朗什广场。看见我,他放慢车速,对我说:‘上 来吧,约瑟夫!我送你回去’……我觉得他这是一片好意,不是吗?”库蒂奥尔再 也忍不住了。这个科西嘉混蛋不断地用谎言来惹自己发火。“马里亚尼,您是把我 当成傻瓜吗?您住在离勃朗什广场只有二十米远的地方,居然敢编造出他送您回家 的谎话来……”“信不信由您了,警长先生。我有什么办法,事情就是这样的嘛。 在车里,他还要请我喝一杯以后再回去呢。于是,我们掉转车头,到香榭里舍大街 去了。”“是吗,”库蒂奥尔故作惊奇,“那么,他是几点送您回家的呢?”约瑟 夫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思考一下:在他和矮子送完马耳他人去北站,然后又驶往 马赛的这段时间里,这些警察崽子很可能一直在等着自己。 “真是些孬种!”他心里骂了一句,竭力寻找着答词。 有了: “这个嘛,我可以告诉您:我们随意闲逛了一会,警长。我们去找姑娘了。我 是个上了年纪的单身汉,有时住在家里,有时就宿在外面了……”他好不容易编造 出了这段遁词,没想到库蒂奥尔又发问道: “为了消磨时间,你们随意闲逛起来了,嗯?妓女们想必都罢工了。我可以告 诉您一件事,直到第三天,您的酒吧才重新开了张。这段时间里您上哪去了?”约 瑟夫眼望着别处,似乎这是一件私人事情。“这正是我在想的问题,”他心里说, “他们一定在小卡车里面监视了很久。这家伙真让我讨厌,还有他那根烟头和那些 ‘嗯’。他要不是个警察,看我怎么收拾了他!”库蒂奥尔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早已 写好的纸条,轻声念了一遍,抬起头来: “您的朋友矮子已经在马赛海滨大道被夜间巡逻队逮捕了。他坐在一辆偷来的 车里,好像在等什么人。很奇怪,这事发生在你们俩都不在巴黎的第二天。那段时 间您又在哪里?”这可真是个关键问题!矮子说出来了吗?很奇怪,这警察看来很 自信。 他的目光透过自己的脑门,一直射进心里去。还是沉默为好,等待命运出现有 利于自己的转机吧。要是不予回答,会有什么结果?关几天牢?反正不是死刑。律 师会把自己搭救出去的。和其他同行一样,那位每年收费昂贵的律师,懂得怎样收 取酬金,怎样打笔墨官司。 库蒂奥尔紧追不舍,他的问话像是从远处传来: “您知道您那位矮子是在哪里被捕的吗?让您猜一千次也猜不到。是在马耳他 人的律师卡洛蒂家附近!您说,这意味着什么?”这一击正中要害。酒吧老板约瑟 夫再也无心耍花枪了。这个满口黄牙、不停地转着烟头的警官为什么要说出卡洛蒂 的名字来?库蒂奥尔不容他答腔,继续紧逼: “您总不见得说不认识卡洛蒂吧,嗯?马赛方面告诉我,您曾经从大学街给他 打过一次电话,谈起寄给他和转给他的信件……这些信是怎么回事?”约瑟夫突然 跳起来,傲慢地抬起下巴: “原来你们偷听了我和律师的谈话?这是侵犯通讯秘密……卡洛蒂律师知道这 事后,准会感到很荣幸的……你们没有权利……”“权利么,我有这个权利!”库 蒂奥尔咆哮起来,“那卡洛蒂,我才不把他放在眼里呢!”他恼怒地把烟头扔进废 纸篓里,然后镇静下来。他闭上双眼。科西嘉人有反应了。这是个好兆头,可以从 这方面挖点东西出来。那天晚上,一听到打给卡洛蒂的隐晦的电话,库蒂奥尔立即 赶到档案馆街的长途电话局。所有挂往外省的电话都在那里经过核查,以便日后记 账收费。知道受话人的号码、日期和具体通话时间,这就很容易通过女话务员掌握 巴黎发话人的电话号码。与此同时,他也得到了发话人的地址和姓名。 不到半小时的工夫,他已经来到了大学街。在那里,又有一个惊人的发现!约 瑟夫·马里亚尼在大楼六层还有一个公寓套间,他间或来此过夜…… 女门房出奇地沉默寡言。看了马耳他人的照片,她撇撇嘴加以否认: “没见过!先生,白天我在外面干活。晚上,我拉上窗帘睡觉。楼里住的人多 着呢。何况,他们可以从中间那幢楼里进出。这里什么都是乱哄哄的! 我再没别的可说了……”“那么,您常见到马里亚尼吗?”女门房意味深长地 撇撇嘴: “从没见过。不过。这话也不完全对。他每年一次上我这儿来送年终赏钱……” 库蒂奥尔重新睁开眼睛,又看见约瑟夫那狡猾而又担忧的目光。他觉得可以敲打一 下了。也许还要花费点时间,不过是可能成功的。库蒂奥尔微笑着,温和地开了腔 :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您不在韦隆新村期间,是住在大学街喽,嗯?”“正是 这样,警官先生。我本来不想告诉您,不过那天我们逛完香榭里舍大街,矮子让我 在阿尔玛广场下了车,我确实是在大学街住下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有另一套房间。 这与别人无关。”“您说得有道理,”库蒂奥尔假装赞赏道,“那么,您常常去大 学街住吗?”“这要看情况……每月一两次吧。找到姑娘就带到那里去。您知道, 这是单身汉的派头……”“那还用说!”库蒂奥尔又问道,“那么,请您解释一下, 为什么自从马耳他人越狱后,您的电话费、电费和煤气费突然增加了?我是从主管 单位那里得到的清单!我甚至知道您曾向海地挂过电话。您知道这要花费多少钱! 约瑟夫,我要告诉您一件事。我们要去您那间卧室作一次短暂的访问。然后, 再接着往下聊。我们不是有许多话要说吗,嗯?不过,坦率地说,管他什么海地不 海地,您不觉得我已经快猜中了吗?”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