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肥罗把水颖的地址写下来,装在信封里,信封上写的是“哲木先生”的字样, 送到了某宾馆的前台。 我猜“哲木”这个名字肯定是假的,没有谁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会用真实 的名字吧。 这个叫哲木的人,我们就暂且叫他哲木吧,是不是就是下午跟踪水颖的老头 呢?令人奇怪的是,哲木为什么要找到水颖的地址。就我所知,水颖的生活很正 常,绝对没有什么麻烦之类的,如果换作是我,倒是能想出来好几条人家跟踪我 的理由。 肥罗把信送到前台,前台的一个服务生立即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把电话递给 了肥罗。肥罗接了电话,连说了几个“是,是”“知道了”,电话就挂掉了。 肥罗挂掉电话,立即出了宾馆。 我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此时穿上套装,我倒也一副白领丽人的形象。我坐在 宾馆大堂里的休息处,装作在等人的样子。 那个接了信的服务生,看见肥罗走出宾馆,走远了,立即和另一位前台小姐 说了句什么,就拿着那封信走出前台,向后面的电梯走去。 此时,我也从休息处的沙发里站了起来,向电梯口走去。大约在电梯口等了 一分钟,就有一架电梯下来,服务生拿着信走上电梯。我优雅地跟着走了进去, 服务生习惯地对我微微鞠一躬,我则微笑点头。 “请问去哪一层?”服务生在点了22层后问我。 “21层,谢谢。” 电梯停在21层,我下了电梯,立即转到边上的楼梯口,向上爬了一层,猫在 门外,电梯已经打开,服务生走了下来,走到一个房间的门口,按了门铃。 我从楼梯口走了出去,服务生看见我的时候,显然有点吃惊。 我微笑了一下,站到服务生的右侧,这个位置,刚好是从猫眼里向外看时, 看不到的位置,“哦,我想请问一下,哲木先生住哪个房间。” 服务生还没有回答,房间的门已经开了,门口站着的,正是跟踪水颖的那个 老头,此时他穿着睡衣,但显然没有睡。 “信送来了?”老头说着,准备接过服务生手中的信。服务生有些犹豫,看 看手中的信,又看了看我。 “哲木先生?”我微笑着向老头发问。 老头楞住了,伸出去接信的手僵在那里,“是,你是哪位?” 我快速地从服务生手中拿抽过那封信,这时,电梯的门开了,水颖从电梯里 走了下来,“啊,谁要找我呢,我们认识吗?”水颖微笑着,走了过来。 哲木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水颖。 “姐姐……”哲木喃喃着。 “姐姐?我有这么老?”水颖不满地撇了撇嘴。 “好吧,你说说,你为什么要跟踪这位小姐?还找私家侦探查这位小姐的住 址?”我直盯着老头,老头沉默着,似乎不想说,“你可以不告诉我,不过,我 也许会报警。” 我脸色阴的比外面天气还阴沉。 老头考虑了一下,然后塞给服务生一点钱:“麻烦你了。”服务生立即识趣 地离开了。 老头让开门口,伸了伸手:“请进,如果你们不怕我的话。” 有什么好怕的,这里是宾馆,服务生看见我们来找哲木老头的,何况还有肥 罗在外面接应呢。我耸了耸肩,和水颖走进了房间里。 老头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茶,然后坐了下来。 “我叫哲木。”老头居然真的叫哲木,我不由地想拍脑袋,我猜错了。 哲木说他是某岛国的一个生物学家,不过,听他汉语说的这么流利,我简直 有些不能相信。 哲木介绍完自己,目光又落在了水颖的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水颖:“小 姐,我想请问你一下,你是否长得很像你母亲?” 水颖有点不知怎么回答,她看了看我,“这个,当然了,我和我妈妈是很像 的。” “失礼了失礼了……”哲木很不好意思地连声道歉,但接着,他又问了个更 失礼的问题,“那么,你母亲多大年龄?” 水颖更回吃惊起来,她看着我,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哲木先生,我想,你请我们进来,是要解释你为什么跟踪水颖的吧?现在, 怎么变成审问我们了?”我不满地对哲木抗议起来。 “我……”哲木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才慢慢地说了起来,“我之所以 跟踪这位小姐,是因为,她特别像一个人,我的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 “你说水颖像你的……某位亲戚?”我和水颖再次瞪大了眼睛。 “是的,她是,我的姐姐……”哲木这样一解释,我立即明白了,为什么哲 木刚才拼命问水颖母亲的事情,以哲木的年纪看来,确实和我们父母的年纪差不 多,他觉得水颖和他失散的姐姐很像,那么,自然就怀疑到水颖的母亲。 我们没有说话,等着哲木继续说下去。 “其实,她并不是我的亲姐姐,她是我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我记得,那一 年,我才刚刚十岁。有一次父亲出门好长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女 孩。女孩年纪比我大两三岁的样子,很漂亮,父亲对我说:‘以后你就叫她姐姐。 ’于是,我就多了一个姐姐。”哲木沉浸在他的回忆中。 “但我从来不叫她姐姐,我喊她的名字,那也是父亲给她起的,叫田子。” 哲木推推眼镜,“田子从来不说话,她很安静,常常一个人呆呆地望向远方,眼 睛不经意地,仿佛穿越了时空,在看着我们所不知道的空间。而我,就陪她那样 坐着。” “田子不会说话,我从来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因为这样,田子也没法上学。 我就在放学回来后,把学校里的事情说给田子听,她听到开心的事情,就会微笑 起来。田子虽然不会说话,但她有时候会哼歌,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音 乐,她反复哼着,那样的时光,美极了。”哲木的眼睛仿佛也穿越了时空,又回 到过去那些和田子在一起的日子。 “你喜欢田子了,是吗?”水颖忽然问了一句。 哲木愕然地停住讲述,脸上似乎红了起来,但他点了点头,“是的,我后来 才知道,我其实是喜欢上田子了,只是,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田子和我 们一起生活了五年,五年后,我们居住的地方发生了一件事情。”哲木说着,皱 起了眉头,“那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哲森又沉默了一会,好像在竭力回忆 起那件事情的详细细节,“我记得那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在我们居住的附近, 忽然发生了一起命案。那起命案最奇怪的地方就是,死者全身的血液尽失,而身 上却找不到一处伤痕……” 听到这里,我忽然颤抖了一下,想到出来之前,在网上看见的那张帖子,关 于某岛国海滨城市的一件离奇命案,死者也是全身血液尽失,身上却没有一点伤 痕。 “哲木先生,你的家,是不是在……”我忍不住问出了那个海滨城市的名字。 “是的,你怎么知道?”哲木楞了一下,他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并没有说他 具体生活在哪个城市。其实我这样问,也只是猜测,没想到却猜对了。 “你所说的这件命案,确实是发生在几十年前?” “……”哲木迟疑了一会,“我所说的事情,确实是发生在几十年前,但是 ……”他停住了,似乎有什么顾忌,下面的话不愿意说出来。 “那么,我想问一下,有个传闻,和你所说的命案完全一样,但似乎发生的 时间就在不久之前,这个传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哲木又楞住了,“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传闻的?” “呵呵,我还知道,你们城市的著名某报上,对这件事情有比较详细的报导。” 哲木两只手握在一起,手指交替地互相合到一起,又分开,显示出他内心里 的不安和犹豫,“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件事情,但据我所知,这件 事情,是真的……你所说的那份报纸,事实上在当天一早,报纸还没有拿出来销 售,就被全数查收焚毁了。” 我听了哲木的话,不由地暗自吃惊,那么,报纸还没有出来,就被查收焚毁 了,而那张帖子上的图片是哪里来的?而且,为什么这样一则命案,会被封锁得 这样严实,究竟里面有什么秘密? “你一定奇怪,为什么会把报纸的报导都封锁吧?”哲木似乎看出了我的疑 问,“这还得从田子失踪那年发生的事情说起。那年也发生了这样的命案,第一 起时,虽然大家也很恐慌,但并没引起多大的混乱,但跟着,命案就接二连三地 发生了……” 死者都是血液尽失而死,浑身却又没有一点伤痕,这种恐怖的死引起了人们 的恐慌。于是,一种传言在人群中悄悄地蔓延,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传 言。传言称,有个吸血鬼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来到了这座城市,所有死去的人, 都是被吸血鬼害死的。恐慌无助的人们,显然都相信了这个传言。 就在这时,有人发现城市中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是个英俊的年轻人,个头极高,脸色苍白如蜡。这个年轻人独自住在海边 悬崖上的石屋里,那幢石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盖的,但一直传言石屋里 闹鬼,所以从来都没人去那里。年轻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就在石屋里住了下来, 而他也从来不在白天出来。很快,传言的矛头就指向了年轻人,大家都认为,这 个外来的年轻人就是吸血鬼。 在恐怖的压力下,人们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思维能力。 有人说,要把那个年轻人烧死,否则,就算杀死他,他还会重新复活,还会 吸食人血,而被他吸过血的人,也在可能会变成吸血鬼。于是,处在恐怖中的人 们,在某一天夜里,冲向了年轻人的住处。 那些人把年轻人拖了出来,在海边架起一堆火,要把年轻人烧死在里面。 哲木家就住在海边,站在窗户后面,就能看见悬崖和上面的石屋。那晚的躁 动,惊醒了哲木。 忽然,哲木听见了远处传来了歌声,那种歌声,有点像田子平时哼唱的。 哲木躲在房间里,过了一会,他听见外面门打开的声音,有人走了出去。又 过了一会,在那个哼唱声之外,哲木又听见了一个哼唱的声音,那是田子的歌声! 哲木跑了出去,发现田子已经走了。 哲木和醒来的父亲,一直追着歌声,向海边要焚烧那个年轻人的地方跑去。 很快,他们看见了田子的身影,她已经走到了人群边。这时,哲木也听出来了, 另外一个哼唱声,是火堆里的年轻人发出的。大概因为田子和那个年轻人都在哼 唱着同一种音乐,人群骚动起来,接着,有人大叫了一声,那些人就冲向了田子。 哲木和父亲一边奔跑过去,一边制止那些人,但却没有人理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海边开来了很多警车,警察从警车上下来,冲向混乱的人群。 一场更大的混乱发生了,而等到混乱结束的时候,田子不见了。 那个外来的年轻人被烧死在海边。 而田子却从此,再也没在城市里出现过,后来,哲木的父亲在报纸上登过寻 人启事,也没有找到田子。哲木一直想不明白,混乱中,田子到底去了哪里。 海边很广阔,虽然那时很混乱,但要是有人冲出海边,哲木他们是一定可以 看见的。 而那件吸血鬼的案件也就此结束了,这之后,也没有再出现全身血液尽失而 死的命案,直到,三十几年后。 那张报导了奇怪命案的报纸,之所以被查收焚烧,就是因为害怕,三十几年 前的恐慌和混乱再次发生。 听完哲木所说的一切,我们都沉默了。 我当然不相信水颖的妈妈会是田子,水颖的妈妈可是土生土长的,和田子的 经历根本挂不上勾。只是,我在想,关于那些血液尽失,而死去的人,到底是什 么原因死的。 “你看见我长得像田子,所以根据年龄推算,就怀疑我妈妈是田子?”水颖 停了一下,“刚好,我这里有张我妈妈年轻时的照片,我用电脑,把妈妈年轻时 的照片,和我的做在一起了,放在钱包里,不如给你看看吧。” “好!好!”哲木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水颖打开钱包,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那是用Photoshop 做过的,把两张照 片拼在一起,就好像是两个人在一起照相像一样。而水颖的这张照片上的两个人, 是在相差了二十几年的时间里,分别照出来的。 照片递到哲木手中的时候,哲木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了半天,然后还给水 颖。 “真对不起,”哲木一脸的失望,“其实,我早该想到,那是不可能的。” 哲木说的当然是指水颖的妈妈不可能是田子,我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 “可能,田子早就死了。”哲木叹了口气,“就算田子还活着,又怎么可能 跑到这么遥远的地方来呢?而且,经过这么多年,其实我已经,记不清田子当年 的模样了,留在我记忆里的,只是我自己的想象。”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