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深夜。 确切的说是午夜刚过。我之所以能确定这点,是因为我一直在看着墙上的钟。 窗帘没有拉紧,中间留下了很大一条缝隙,月光从这条缝隙堂而皇之的溜进来,正 好照在墙上的石英钟表面。 时针、分针、秒针。我看得清清楚楚。三支指针平滑的移动,转了一圈又一圈。 如同当初那个售货员介绍的一样,这种挂钟绝对不会发出一点声音。我感到一阵害 怕,因为那三支指针每动一次,就会把我的生命无声无息的缩短一刻。 今夜,我是无论如何睡不着了。 我感到一阵恶心,到了厕所里开始呕吐。吐了半天,竟然什么都没有吐出去。 我又感到一阵眩晕,感到天地都在旋转,用手捂着眼睛,嘴里叨念着:“不要,不 要,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还很年轻,我还很年轻!我还不到三十岁……” 说着说着,我竟然泪流满面。我不是个爱哭的人。在很多人面前我都表现出极 为坚强的一面。但我也是个人,一个极为怕死的人。 一个怕死的人却不得不死,这就是命运! 我把桌子上的台灯打开,台灯是发出氤氲的光芒,我有些讨厌这种光,现在的 我已经变得极为敏感,任何让人不舒服的感觉都会在我的身上放大几十倍上百倍。 我开了电脑,打开了word,把手放在键盘上,按了两下,写下了“遗书”两个 字。 为什么会写这两个字?难道我想自杀?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啊,一个人如果不敢面对现实,自杀绝对是个好选择。 我删掉了这两个字,然后又开始写,这次是“遗嘱”两个字,想了想,还是不 对,又删掉。 我把电脑关上,然后打开抽屉,抽出了一叠信纸,抽出一支圆珠笔。开始在信 纸上划拉。 人出生时,有张出生证,那是一张纸。 证明身份,有了户口簿,那是一张纸。 结婚时,有了结婚证,那是一张纸。 死了时候,会有人给你的家人一张死亡证,也是一张纸。 如果自杀的话,还要有一张遗书,还是一张纸。 还有各种证件,各种证明,各种成就,竟然都可以用一张张纸片来证明。 这一张张纸控制着你的生死荣辱。我不禁有些好笑,想想我们的生活,我们的 工作,无非是在取得和消耗这那一张张纸片。 还有一种名为“钱”的纸片,我不是一直在为它奋斗吗? 我们生活在一个用纸片围绕起来的世界。这个世界多么容易被彻底地摧毁。 想着想着,我的手不住地抖动,纸面上留下了很多不规则的笔画。我不知道它 们代表什么意思,应该说是什么意思都没有吧。 把表面上的那张信纸撕掉,然后再次开始。这次我决定写下遗书。因为我不愿 意让蓝玲看到我死去的那个样子。 自杀的确是个好主意。 “蓝玲爱妻: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因为我 已经决定在今晚结束我的生命,至于我自杀的原因,你……” 写到这,我的手抖了一下,笔尖一滑,划出一条长线。我并不是不擅长写字, 恰恰相反,我的字写得很好。可是,这些不是很重要。至少现在是这样。 我划掉最后的半句,接着写:“……不要为我悲伤,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要 为我悲伤,不要悲伤……” 一连写了七个“不要为我悲伤”我才想到后面要写的话。 “……答应我,好好的活着,你还年轻,去找个好男人,好好的去爱……” 写到这,我猛地想起了蓝玲的音容笑貌,那副模样早就已经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失去我之后,她会怎么样? 我的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我希望她为我伤心,为我痛哭,为我悲痛欲绝,肝肠 寸断,我甚至希望她为我殉情。另一方面,我却希望她能好好活着我能找到个好男 人——至少是个比我长命的男人,然后把我忘掉。 希望是后者。 我不想再写什么了,这些已经足够,她回来时会从医生那里知道我得的病症, 会理解我此时的心情。 我把信纸整整齐齐的叠好,压到桌上的那盆根雕下面。那盆根雕是蓝玲买的。 她总是喜欢这种小物件,我的办公室里也有这么一个,就摆在电脑旁。那倒不是根 雕,而是一尊瓷观音,是她去年到海南时捎回来的,她说观音会保平安。 平安?看来这只是妄想。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考虑一个问题:该如何去自杀。跳楼似乎是个 好主意,这里是十七楼,完全可以达到目的。 我走到后窗窗口,往外看了看。外面的路灯不怎么亮,似乎还在忽明忽暗的闪 烁,也许不是路灯在闪烁,而是自己的眼睛有些迷糊。 相较而言,倒是月亮还比较显眼。八分圆的月亮足够照亮大地。我有些厌恶那 些光芒,现在的我比较喜欢黑暗。所以,我决定着把窗帘拉上。 还没有伸出手,我就改变了注意。我没有动手拉窗帘,反而打开了窗户,想吹 一吹夜风。 夜风吹来,带着一股寒意,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裹了裹衣服,寻思跳楼时该摆出一副什么姿势。 十七楼,从这个高度看下去,下面还是可以依稀看到一些什么树木花草之类的 东西。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