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黄俊收拾好画具,准备回城了。出来好多天了,总得回去看看。 黄俊是自己开车来的,两个行李箱放进了丰田吉普,车里还多了一个木箱,里 面有捡来的瓷罐子,一大推撕碎的纸片。他心里隐隐断定,这些东西有价值。 吉普车驶离了寺庙,沿着山路行驶了一段,便被挡住了,连日的大雨,山体滑 坡,从上面滚下来的土石把公路掩埋了,工人们正在清理。除此之外,没有下山的 路,路修好至少还要三四个小时。 来过大觉寺几次,黄俊很少到周围的地方转悠。 大觉寺周围的山景其实是很美的,山势险峻,树木幽深,还有不少古迹。 黄俊把汽车停到路边上。顺着小路往山上走。走出不远,看见上面有不少人在 一处大石岩下面围观。 走近前,才发现前两天,由于山体滑坡,一块巨大的岩壁断裂开来,岩壁里露 出一口古井。胆大的人下去,据说没发现什么东西,只发现一个站立的石人。石人 被用绳子吊上来,区文物馆的专家来看过,说没什么价值。 黄俊赶到这里时已经是第三天了,那口古井早就灌满了水,石像被胡乱丢到了 一边。 黄俊看见旁边的草丛里有个白花花的东西,是那座石像,和真人大小差不多, 石像的脸部向下,伏在地上。从雕刻的服饰来看,像是个道士,奇怪的是却没戴道 冠,头顶也不是古代男人的发髻,却有点像现代人的披肩发。 黄俊有点好奇,他俯下身。 石像并不是很重,两手稍一用力就翻了过来。 他吃了一惊:他见过这石像的脸,略为肥胖的国字形脸、翘起的眉毛,眯缝似 带嘲弄笑容的眼神、抿着的嘴角,都和昨夜他在湖边看到的黑雨衣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黄俊几乎吃惊地叫出声来。 这石像雕得太活龙活现、栩栩如生了,黄俊一眼就断定绝对和黑雨衣一模一样。 他愣愣地看着石像,看了好久,终于问:“这石像没人要么?” “谁要它啊。” “我出五十块钱,谁能帮我把它拿到坡下去?”黄俊问。 “这东西值钱么?是不是文物?”有人怀疑了。 “你们不是请文物专家看过了么?”黄俊反问他们。没等他们回答,又说, “我画画的,看这石像雕刻得挺不错,想拿回去看看。” “这是老到庙里画画的画家,老到这来。”人群中有人认识他。 你谁要觉得它是文物,随时可以到我那儿去拿。我立马送回。”他说的是实话, 这石像的脸和那表情引得他产生“、拿回去”的想法。 对于黄俊带回石像,爱人周洁和儿子小城并不觉得奇怪。 黄俊一家住的是独院,干净整洁的小四合院,院子里有柿子树、葡萄架、鱼缸。 这是城里人都羡慕不已的。 黄俊在院子里还放一些在别人看来、既古怪又好玩的东西。比如花丛里竖起用 水泥塑成的二尺长的手掌,比如像狮子和乌龟形状的铸铁。现在他把石像摆在柿子 树,开始也没有引起他们太多的好奇。 黄俊休息了一天,把那幅名为“虔诚”的油画收起来,因为他不太满意。在庙 里雷雨天绘画,他很激动,但激情一旦减弱下来,再看这幅画,令他不满意的地方 不止一处,不光是小和尚的眼睛,还有那佛像的眼睛好像画的也不对,闪电的蓝光 应该是增加神秘感才对,而不是阴暗感。 他决定下个礼拜再去大觉寺一趟,再仔细体味一下。 倒是带回来的罐子子引起了他的兴趣。 因为在湖边似梦非梦的遭遇还在缠绕他,使他很不安心。 黄俊想,如果石像真的就是他在湖边遇到过的黑雨衣,和他讲过话。 那么到了他家里,也很有可能,他会在遇到那种古怪的“梦”,他会问那个石 像,晚上沉到湖底的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一想起这件事情,黄俊心里总是很不安。 晚上,他把藤椅摆在柿树下面,靠在藤椅上,看着那石像,一看就是一个小时。 他的妻子周洁也过来了,看看他,又看看石像:“你看什么呢?” “你看这石像的体态、脸部的表情多有质感。雕刻着石像的工匠一定是个绘画 的高手。”黄俊说,但这只是他所想的一半内容。另一半,他藏在心里了。 自己都没弄明白的事情,没有必要告诉他们,他也不想多和周洁说话“不好。” 周洁看了一会石像的脸摇摇头说。 “怎么不好?” “这石像的表情有点阴阴的,使人看起来别扭。” “这恰恰说明它表情生动,从某个角度讲,你都没把它当成石像,当成人了。” 黄俊反驳她“反正不好。”周洁摇摇头,“石像的这张脸让人别扭。” “你怎么也来了?”她发现儿子小城站在身后。 小城没有说话,忽闪着大眼睛,看着石像,眼睛里显出惊异的神色。 柿子树下的光线很暗,三个人的影子都黑黑的,只有石像在斑驳的树影中透出 一种青白的颜色。 到了晚上十二点,黄俊已经在树下打了两个盹儿,一个梦也没做。第二次,他 惊醒了,是周洁为他盖毛巾被,他心里有刹那间的感动,但很快就平静了,什么也 没说。 黑雨衣始终没有出现在他的梦中。难道他在湖边遇到的情景真的是梦境?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