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晚上九点。 除去小吃街那一带有些灯光外,街面已经安静下来。 周洁悄悄地溜进了小拐胡同五号楼。 她书包里放着那个小青铜雕像形雕像、还有一个电筒、一个锤子。拿锤子干什 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只觉得有这么个东西,心里稍微踏实一些,谁知道半夜会 遇到什么。 楼里面一团漆黑,电筒都不太管用,只照亮面前两米远的地方,连自己的身影 都笼罩在黑暗里,不知怎么,她感觉自己的脸被映成了红色,血红血红的颜色。 她上了二楼,悄悄地往前走,楼道里静静的,只有自己“咯吱咯吱”的皮鞋声。 找到了放电话的房间。 地上的三个人形印迹还在,颜色却极为模糊,和周围的地面几乎混到了一起。 是被人扫过了?还是因为光线太暗? 周洁打开了窗子,看见暗蓝色的星空。周围的房屋都黑乎乎的,没有灯火。这 一片都要要拆,附近的住家都搬走了。 清亮的月光撒进来,屋子亮了一些,空气也清爽多了。 屋角小桌上的电话变成了灰绿色,有点儿怪异,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白东西在月 光下是这种颜色。 她想了想,又把窗子关上了。 应该一切按照原来的样子。 周洁渴望着晚上会有什么东西出现,虽然很恐怖,很紧张。 周洁躲到了对面的房间。就是有一张破沙发床的房间,只要把对面的门敞开, 可以清楚地看到这里的情景。 周洁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铺在沙发床上,然后在床的边沿上坐下来。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像是胶皮的味道。周洁看了看表,十二点 钟,距离小城打电话的时间还早,小城是夜里两点钟来电话。 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有些困意,这几天她一直没睡好觉,现在少有一些空闲, 不由得打起盹来。 一阵说话的声音将他惊醒,她听见楼道里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男人和一个女 人。 男人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女人说:“李丽,和你说过两次了,瞧你这记性?” 女人问:“怎这么黑呀,一点灯光都没有。” 男人说:“没事,我来过这儿。要拆迁的,整个楼里没一个人。” 女人说:“你怎么老乱摸我?” 男人嘻笑:“我是怕你摔着,扶你一把。” 女人:“得了吧,摸那个地方还是扶?你还是规矩点儿,我可是正经的女人, 咱俩刚认识不到半天。” “感情好不在时间长短。” 两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男人讲:“前面房间有张沙发床,那儿好。” “好什么?” “有床还不好?” “你可别想干那坏事,告诉你,我可是处女。” 说话的声音几乎到了门外边,周洁紧张起来,她打量四周,房间里除去一张沙 发床,空荡荡的,再也没有躲藏的地方。 她急忙蹲下身去,钻到沙发床下面。 门口出现了两双脚:男人的和女人的。 男人:“快到这边坐。” 女人:“瞧你,跟馋猫似的。” 两人在沙发床边坐下来。 周洁伏在沙发床下,她的眼前晃动着两双腿:一双细嫩的女人腿、一双粗壮的 男人腿。 女人问:“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干什么的?” “经商,开公司。” “骗人,你要真是经商的话,还把我领到这破地方来,为什么不到宾馆开房间?” “钱倒无所谓,影响不好。” “得了吧,你舍不得花钱。” “今天我不是请你下馆子了么?” “那是什么破馆子啊?” “别着急嘛,我会好好请你。来,让我亲亲你。” 男的好像抱住了女的,两人一起倒了下去,沙发床发出“吱扭吱扭”的响声。 这张床显然已经残破不全,边缘被压得一下子塌陷下来,和地面只有三四寸的 距离,周洁被困在里面了。她的腹部背书包硌疼了,书包里有个硬硬的东西顶着她 的胸部,是手电筒么?怎这么硬?她把书包从胸口移开,手伸进书包,手指触到了 一个冰冷的东西。 真是活见鬼,石质性器官在她的书包里。她明明把这东西扔到院子角落的那一 摞花盆后面,怎么会出现在她的书包里? “头顶木床上“咯吱咯吱”的声音仍在响,床沿被压得更低了,她身后是墙壁, 她只能趴在地上,任凭上面床面的颤动。 床上的男女都不说话,动作似乎更加热烈,“吱扭吱扭”的声音很使她尴尬, 她能猜出他们在干什么。 “咯吱咯吱”沙发床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不断有细小的的灰尘和碎木屑落下来, 落在周洁的脸上。 周洁真担心,他们会把床压塌。 蓦地,她的眼皮一跳:她看见了暗蓝色的亮光,走廊里有磷火一样的东西闪烁。 周洁趴在地上,歪着头,脸贴着地面,从破沙发床下面往门口张望。 亮亮的、暗蓝色的光一下一下忽闪, 周洁张大了嘴巴,几乎停止了呼吸。她看见了两条几乎半透明的、暗蓝色腿。 是小孩的腿,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穿着皮凉鞋。 是小城吗?怎么会发亮?怎么变成半透明的了? 周洁使劲歪着脑袋,想看孩子的上半身,沙发床的边缘压得低低的,根本无法 看见。 她只感觉孩子腰部以上的部分好是暗暗的,只有两条腿是发亮、透明的。 “吱扭吱扭”,沙发床还在乱响。床上的那对男女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两条暗蓝的、半透明的腿慢慢地往对面房间里走,向窗边的电话走。周洁渐渐 地看到了男孩子的背影,他上半身的颜色确实已经变得很暗,只有两条腿还是亮亮 的, 他又去打电话?现在是午夜两点?周洁无法看手表。 “咚”的一声微响,床上的女人叫,“唉哟,碰了我头了,你慢点,那么使劲 干嘛?” 对面房间里,正要打电话的男孩子似乎受了惊吓,瘦小的背影,拖着脚,跌跌 撞撞地冲向屋角的白色电话,抓起了电话。 周洁的心几乎都悬到了喉咙口上。 她又听到了小城哭泣的叫喊:“妈妈,快救救我。” 周洁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那是她的儿子。 她想冲出去。可是身体被床面压住。 她用手敲打着床板。 “好像有声音?”床上的女人说。 “没有没有,快来呀”男人说。 “真的有声音,你看对面房间里好像有人?” “妈妈,快救救我。”对面屋子里,瘦小的背影哭泣得更厉害了,周洁看间房 间里多了一个影子,一个黑衣服的女人影子,站在小城的旁边,向他伸出了手。 屋子的光线突然亮了许多。啊,是小城的身体在燃烧。他的上半截身体在冒着 暗蓝色的火焰。暗蓝色的火焰从他衣服里、胳膊上、肩膀上,一点儿点儿冒出来, 燃烧着,跳跃着,发出“嘶嘶”的响声。 小城瘦小身形在暗蓝色的火焰中剧烈地颤栗着,鸣咽着,声音越来越低,身体 弯成了“弓“形。 暗蓝色的火焰越燃越亮,他的整个全身都几近透明,已经看不清他的五官,只 觉得惨白的一片。 终于,他极为痛苦地鸣咽一声,扔掉了话筒,像一大团暗蓝色的火团, 随着黑 衣女人的影子,飘向门外。 “小城!等等我。”周洁不知从哪儿来那么大力量,一下子把上面的床顶歪了, 她听见了“几里咕噜”的声音,那对男女从床上滚落到一边。 周洁从床下爬起来,冲出了门,只见暗蓝色的火团在走廊另一头向前移动。 火焰似乎在渐渐地熄灭,那一团暗蓝色的光影也变得模糊不清,像是女人的, 又像是小城的。 周洁追过去,楼梯上有亮亮的小脚印,像磷火一样闪着暗蓝色的光,一点儿点 儿暗淡下去。 周洁焦急地往楼下奔跑,有亮亮的小脚印,像磷火一样闪着暗蓝色的光,一点 儿点儿暗淡下去。 周洁心里叫喊:“脚印千万别消失那么快。” 到了一楼,下面还有楼梯,好像是通往地下室的。 地下室的走廊变得特别狭窄,湿漉漉的,还有一股闷热的难闻的气味。走着走 着,头险些撞上坚硬冰冷的铁管子,好像是暖气管道。 周洁在充满破旧管道的过道里穿来穿去,终于在一扇旁边堆满杂物的门前,看 见了一个快要消失亮光的小脚印。 铁门敞开着,里面隐隐传出小城的哭泣声。 周洁冲了进去,惊慌失措地叫:“小城,小城” 没有人回答,眼前一片漆黑。 黑暗中,她闻到一股烤糊的气味, 她前面隐隐浮着一个形状很不规则的东西,像是一块发着黑色的、上面有许多 洞眼的破布,又像是一张浮在空中的、怪模怪样的脸,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 “把那东西还给我。”黑暗中好像有个冰冷的声音。 周洁不明白对方在要什么。 “把那东西给我。”她好像听见尖厉的叫喊,接着脸上被什么东西猛地抓了一 下。 “扑楞楞”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擦过她的头顶飞了出去,是一只猫头鹰……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