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中华路25号,萧湘画院。 黄俊的画室在一座小楼的二层。说是工作室,其实是很漂亮的居室。卧室、客 厅、洗澡间,应有尽有。 花园里有座花园环绕的小楼,是专门为院里两个“台柱”,一级画家配备的。 一个已经七十岁了,是凭资格进去的,另一个就是黄俊,才三十多岁,他却是真正 的实力派。近两年油画作在市场的价格一路飚升,前景很好。 不过,黄俊现在全碰到了最苦恼的事情。他的右手臂出了问题。好像得了一种 很怪的病症:手臂麻木,手指发颤。 突如其来的严酷打击,简直一下子把黄俊打懵了。他身体的哪个部位都可以出 问题,唯独不能手出问题,尤其是右手。 理由显而易见,他要用右手作画,他的事业、他的希望全寄托在右手上。说的 庸俗一点儿,右手关系到他的功名利禄、他的身价。 现在右手却出了问题。而且好像是他自找的。 黄俊特后悔,后悔抓那个小偷,一切厄运全从那个可恶的小偷开始。 上个礼拜三的夜里,三点钟左右,黄俊在卧室里睡觉。听到书房里有声音。 起初他以为是猫,夜里常听见野猫在屋顶上叫春。他记不清昨天晚上,离开画 室前,是否关好了窗子。 要是猫钻进房间里,把他刚刚画到一半的油画弄坏了,可就糟了。 他悄悄地起床,穿上拖鞋,从卧室里出来。 画室的房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透出微弱的亮光。 画室里有人。这会儿偷偷进到他的画室里的,一定不是好人。 肯定是小偷。 黄俊紧张起来,四处寻觅,走廊里没有什么可以拿的家伙。找来找去,只找到 墙角上木架上的一个小花盆。花盆里还栽着米兰。 花盆虽小,砸在小偷头上,也够他一呛。 黄俊拿起花盆,蹑手蹑脚凑到门口,从门缝向里张望。 一个男人拿着一个小手电,亮着荧荧的光,正在玻璃柜前翻东西,好像已经来 了一段时间,柜子下面的抽屉和桌子的抽屉全被打开了,地上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好像不是在找钱,嘴里嘀嘀咕咕:“他把东西藏在哪儿呢?怎么就找不到呢?” “这家伙在找什么呢?”黄俊迷惑地想,“找钱?不像。找他的画?也不像。” 画室里除去画,好像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看来这小偷也不懂得他的画的价值。 小偷脚下发出“沙啦”的声响。是他的画、刚刚画到一半的油画被小偷才在叫 下来。 可恶,这个该死的小偷。 黄俊顿时火冒三丈,猛冲进去,一下子冲到小偷的身后,举起手中的花盆,打 在小偷的头上。 小偷“哎呦”一声,摇摇晃晃地倒下了。 黄俊吃了一惊:他下的手太重了吧,可别把小偷打死了? 他听到了低低的呻吟声。 还好,小偷没死,还有喘气的声音。 黄俊松了一口气,戒备地问:“哪来的?到这儿偷什么来了?” “哎呦,打得我头好疼,都脑震荡了。”小偷哼叽着,坐到了地上。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从窗外斑驳的树影中透进来的月光,撒在小偷的脸上。 小偷的脸白极了。没有一点儿血色。两腮塌陷,睡得像鬼,只有鼻头上面的一 颗黑痣是这张脸稍微现出点儿活气来。 小偷望着黄俊,呻吟着说:“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我是来拿东西的。” “偷和拿有什么不一样?”黄俊觉得这小偷真可笑。 “我就是来拿那个东西的。”小偷又说,“别人叫我来拿的。” “什么东西?” “你从石像里拿的那个东西。” 黄俊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说:“我没拿,那里面根本没东西。” “他没把东西藏在你这儿?”小偷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眼光有点儿怪,直直的, 像死鱼的眼睛。 “没在你这儿,我白来了。”小偷嘟囔着,从地板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 走。 黄俊起初愣住了,被小偷没头没脑的话唬住了,随即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人 是小偷,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让他走呢? 而且小偷说到石像的事情,他应该审审他,把事情问清楚。 黄俊上前一步,抓住了小偷的手臂。 一团闪亮,小偷的手臂上跳耀起一个蓝色的小火团儿,在他手指和小偷的皮肤 上燃烧着。 一股冰冷刺激他的皮肤,黄俊打了个寒噤,吃惊地想:“这火焰怎么是凉的?” 他听见小偷也惊慌地叫:“不好了,火又燃出来了。”小偷好像也很害怕。 小偷的手臂上已经跳耀起五六个暗蓝色的小火团儿。 黄俊想松开手,松不开,他的手像是被粘在了上面。 跳耀的小火团儿已经连成了一串,滑向他的手臂,刺骨的寒冷源源不断滑进他 的皮肤,他的血管似乎都僵直了,整个手臂冰冷的失去了知觉。 小偷的身上似乎也燃起了暗蓝色的火焰,他嚎叫着,在地板上蹦跳着,终于挣 脱开了黄俊的手,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暗蓝色的火焰熄灭了,屋里陷入了黑暗。 黄俊跑到门口,小偷好像已经冲下了楼,楼道里没有留下燃烧的痕迹。 黄俊打开了灯,看自己的手臂。右手从手掌到小臂,皮肤的颜色是灰白的,好 像是冻伤。 过了一会儿,白色慢慢地退去了,右手臂皮肤的颜色和身体的其他部位一样了。 他试着动了动手臂,好像还可以。 但第二天早上,黄俊到盥洗室刷牙,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右手臂麻木,手腕软 得拿不好牙刷,刷到一半,杯子竟然掉到了地上。 黄俊晃了,马上去医院,照了片子,说骨头没坏,给了些吃的药和涂抹的药, 一点儿用不管。 黄俊又去看中医。中医是另一套方法,又拔罐子又按摩,过了两天,还是一点 儿用不管。 无奈之下,又去看西医。这次西医倒是检查出毛病来了,但更是黄俊心寒:肌 肉萎缩,目前没有治疗的办法。 黄俊右臂肌肉萎缩得挺快,没过两天,胳膊就已经打弯了。黄俊对着镜子看自 己胳膊的样子。想起了一个难听的字眼“拽子”。他记得小时候,胡同里就有一个 拽子,不光胳膊拽、腿也拽,走起路来,样子难看之极。黄俊和一群孩子跟在后面 叫过:“拽子拽,拽子拽,拽子走路老是歪。” 现在他也成拽子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