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如泥塑一般立在门侧,心中的悲凉如决堤的洪水。那一刻,我真的想放声大 哭。 自那个秋日,她扭着细细的腰肢走进我的视线,也就走进了我心里。可是我甜 蜜温柔的小恋人呀,此刻趾高气扬地站在我面前,以另一种身份,以另一种人格。 上天何其残忍! " 嗨,难道你找我来是为了让我看你的发呆?" 她不耐烦地扭身要走。我伸手 拉她,迭声说:" 不,不,不……" 眼睛湿润,鼻子发酸,心中又酸又苦,连话也 说不出来。 她甩开我的手,声疾色厉,当我是登徒子。" 不要拉拉扯扯。" " 进来坐吧。 " 费了极大的劲,我才挤出完整的一句,声音却像四五天没吃饭一样。她偏头 睨我一眼,睫毛闪动,黑黑的瞳孔里闪着宝石般的光,可是偏偏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 有话快说,别耽误我的时间。" 她从我身侧走进我的寝室,长发微扬,一缕花香 掠过我鼻翼。 我合上门,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地使自己镇静下来。她并没有在椅子坐下, 昂着头站在桌边,像一只高贵的天鹅,手指尖轻轻地点着桌面。" 其实我知道你找 我干吗?你想问我,昨晚那个男生在小松林里看到什么了吧?" 我点点头。 " 那个男生叫什么呢?" 她眯起眼睛想了想," 好像叫戴磊,翠翠告诉我的。 嘿嘿,是个讨厌的男生。" " 哪里讨厌了?" " 他总是骚扰翠翠,跟踪翠翠, 翠翠这个笨妞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不好翻脸,说到底是高中同学,同窗情分不 能说拉倒就拉倒。" 叶幽红叹口气,露出了" 姐姐" 对" 妹妹" 的关爱。 " 他为什么要骚扰翠翠?" " 他喜欢翠翠呀。" 叶幽红黑黑的瞳仁看定我," 翠翠没有跟你说吗?看来翠翠也不是顶喜欢你。" 我的心一阵尖锐地痛。 " 他还打电话跟翠翠说,研究心理学的人都有心理阴暗的一面,不适合做男朋 友呢。" 叶幽红一脸嘲笑。我笑不出来,怪不得戴磊要告诉姜培叶浅翠脑袋不正常, 平时跟踪我和她,还打恐怖电话吓我。堆积在心头的秘密,关于戴磊这部分了解一 半。可是另一半依然是个秘密," 他昨晚在小松林看到了什么?" 叶幽红脸上浮起 一个狡黠得意的笑," 你不也曾经见到过吗?当时,你不也是吓得魂飞魄散吗?" 她纵声长笑,得意的声音像一串铃铛响个不停。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盖子向我展示两片血红色的隐形眼镜片," 好莱坞拍戏时也是用这些的。" " 为什 么要这么做?" 我如披霜立雪,心寒透顶。 她笑,诡异骄傲地笑," 翠翠是属于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染指。" 这句话说得 斩钉截铁,叶幽红的脸上泛着金属质的冷光。 我忽然想起了半个小时前叶浅翠说的话:" 陆林,你知道吗?自从平凉旅游回 来后,我觉得我的世界全改变了,最可怕的是,我不知道什么地方改变了。一天天 变得陌生,在白天在夜晚,无时无刻,我都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我,在嘲笑我…… " 方才我听到这话,还以为叶浅翠没走出平凉古怪遭遇的阴影,所以才有这般 奇怪的感觉。直到此刻听到叶幽红的宣言,我才猛然悟到这句话里藏着的玄机。 倒吸一口凉气,瞳孔缩成针尖看着叶幽红," 你是谁?" 她还保持着古怪的笑, 眼神冰冷如千年玄冰,从未解封,并且随时冰冻一切。 " 那么戴磊是你杀的了?" 我颤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NO ,NO."叶幽红连忙摇头," 我洁白晶莹的手是不会沾上血腥的,他不该进 入小松林,你别忘记那里有个邪恶的传闻。有些邪恶的东西是不依常理存在。" "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真可惜,看起来你不是个聪明人。当他频繁地出没小松林, 脑海里会反复地出现邪恶传说,一遍一遍地自我暗示,最后就会去重复那邪恶的传 闻。只是暗示而已,这可是你们心理学常用的一种方式呀。" 我当然明白这种自我 暗示的魔力,比较出名的例子:二战时,纳粹在一个战俘身上做了一个残酷的实验, 将战俘四肢捆绑,蒙上双眼,搬动器械,告诉战俘,现在对你进行放血。被蒙上双 眼的战俘只听到血滴进器皿的答答声,过了一会儿,战俘哀号一阵之后气绝而终。 其实,纳粹并没有抽该战俘的血,滴血之声乃是模拟的自来水声。导致战俘死 亡的,是" 放血" 的暗示。耳听血滴之声,想着血液行将流尽--死亡的恐惧,瞬时 导致肾上腺素急剧分泌,心血管发生障碍,心功能衰竭。 " 反复的自我暗示,他会渐渐地产生一种代入感,幻想自己就是其中的被害人, 然后终于……嘻嘻。" 她嘻嘻地笑,一派轻松自若。 " 你为什么不救他?" 我痛心地问。 " 他死了才安静,从此不会纠缠翠翠,我高兴着呢。" 她的脸凑近我,瞳孔深 处闪着暗紫的幽光盯着我,嘴角一抹邪恶的笑," 现在,还有你……" 不知道为什 么,盯着她眼睛时,我有一种奇怪的迷失感,就是那种一下子找不着北,不知道自 己姓啥叫啥的感觉。但也只是一瞬间,毕竟我修习催眠术已有些时日,经常练习精 神集中,意志坚定、精神的集中度都优于常人。 她有些失望地缩回脸,兴致大减,悻悻地说:" 我累了,要回去睡觉了。" 我 伸手拦住她,说:"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杀张逸文和阿蓉?" 她惊讶地瞪圆眼 睛,嘴里蹦出一串串句子:" 张逸文是谁?阿蓉又是谁?我根本不认识她们,又为 什么杀她们!你真是莫名其妙!当我是冷血杀手呀。我可不是,我是天资聪颖、才 华横溢的叶幽红,即便要杀人,也不会用庸俗的办法。即使要杀人,也绝不会动用 自己的双手。这道理看来你不懂,因为你压根儿不是聪明人!与笨蛋交谈真是浪费 黄金般的时光。" 她怒哼哼地推开我的手,大步往门口走去,却又忽然探过头来, 凑近我耳边说:" 翠翠是我的,没人抢得过我。" 那细细的声音嘶嘶地从耳膜一直 钻进我的大脑,就好像一条冰凉的小蛇。我半身麻痹,怔怔地看着她骄傲的身影远 去。 " 翠翠是我的,没人抢得过我!" 我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心力交瘁。事情怎 么会是这个样子呢?真恨呀,真恨自己不是个神! 坐了好久,我才缓过劲来,睡意全无,浑身冰凉,脑海里缓缓地回播着与叶幽 红的对话。叶幽红无疑是个天才,知道戴磊在跟踪她,所以一遍一遍地去小松林, 强化戴磊的自我暗示,最终让他自己了断自己。 但是事情是否真的如叶幽红说的如此简单呢?为什么盯着她的眼睛会产生奇怪 的眩晕?生活中我们时常会遇到一些人,他(她)一旦出场就会给在场所有的人带 去迫力,你会不由自主地按照他(她)的话去做,即使你自己可能不太乐意。刚才 叶幽红看着我时,一刹那我就有了这种感觉。依照我的定力,只有当对方的精神力 量强过我甚多时,才会产生如此的感觉。 " 翠翠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染指。" 叶幽红斩钉截铁地说。 " 陆林,你知道吗?自从平凉旅游回来后,我觉得我的世界全改变了,最可怕 的是,我不知道什么地方改变了。一天天变得陌生,在白天在夜晚,无时无刻,我 都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我,在嘲笑我……" 叶浅翠颤抖着声音说。 这两句话在我头脑里打起架来。向日葵花丛后,叶浅翠盈盈地走了过来,扶着 门框浅笑;松林子前叶幽红高傲的笑容遥远如星辰;半个小时前叶浅翠坐在我宿舍 楼下,长发半掩着脸泫然欲泣;几分钟前叶幽红趾高气扬地站在我面前,得意自己 除掉戴磊的手段…… 她与她在我脑海里走来走去,微笑着,冷笑着。 她断然地说:" 她是我的。" 她忧伤地说:" 世界全改变了。" 她与她在我脑 海不断地分离,重合,重合又分离。我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一声号叫,将堆在桌子 上的一摞书全推到地上,书本滚的满地都是,有几本撞到墙上发出哐哐的响声。 隔壁有人咚咚地捶墙,大叫:" 靠,半夜三更不睡觉,要吵死人呀。" 我如泄 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床上,抱住了脑袋。就这样子,我不思不眠坐了一个晚上,一直 到天明。隔壁寝室的同学起床了,唱着歌,在洗手间里弄的水声哗哗。楼下传来自 行车行驶发出的摩擦声,不时叮的一声。不知何处还飘来冲泡麦片的香味。整个世 界从熟睡中醒来,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与气息。 雨已经停了,空气十分清新,阳光洒在树梢,斑斑点点的金色十分讨喜。我眯 着眼睛避开一缕执著追逐我的阳光,最后干脆扑到床上,用被子捂住整个脑袋。我 不要清醒,不要明天,如果可以选择,请把昨晚从我生命里删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寝室电话铃声响了。我不想接,但它一直在响,像个偏执 狂。最后,我无法忍受这种单调铃声的折磨,没好气地接了起来。" 喂。" " 下来 吧,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叶浅翠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依旧柔婉如水,我发 怔,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也没有等我回答,静静地挂断了电话。 我走到窗前,探头看了一眼。叶浅翠就立在楼下的公共电话亭前,一身白衣, 微垂着头,长长的秀发如瀑布。秋阳很高很远,光芒像研得细细的金粉洒在她身上, 给她安一对翅膀,就是不折不扣的天使。 我的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痛,默默地凝视了她几分钟。然后才用毛巾擦了把脸, 也不换衣服,就跑到楼下。她抬起头来,先是莞尔微笑,继而蹙眉,说:" 怎么搞 的?脸色这么差?" 我凝视着她,喃喃地说:" 没睡好而已。" " 怎么了?为什么 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 我喜欢看着你。" 她双颊飞红,嗔了一句:" 讨厌。" 我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喉结滚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微微挣扎,说:" 大白天唉,好多人呀都在看。" " 不要管他们,随便他们 看好了。" 我的声音哽咽,下巴不停地摩挲着她的秀发,唯有这样子才让我觉得她 是真实存在的。她的头发可真好闻,散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翠翠,我们今天出去 玩吧,好不好?" " 咦,你不是要我带你去见姐姐吗?" " 不,不用了,我忽然… …不想见你姐姐了。" 我期期艾艾地说。她惊讶地嘟起小嘴,埋怨地说:" 你 这个人怎么这样子呀?人家才跟她说好的,讨厌死了。" " 不要生气,我们出去玩, 还有好些地方你没去过呢,像绍源寺,那里有个金身大佛,据说很灵验。" " 是吗? 那我们就去那里玩好了。" 她欢喜地说。 我放开她,用手指拨弄着她额角的头发,说:" 好,我们今天就去绍源寺玩, 顺便去吃西川铁板鸭。" " 好,太好了。" 叶浅翠十分的高兴,嘴角抿成一道快乐 的弧形。她笑得真美,不知道为何我却鼻子发酸,心里好像成千上万的小虫子在咬。 "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 我要回宿舍刮一下胡子,还要换身衣服。翠翠你 在楼下等我呢,还是回宿舍等我呀?" 我摸着下巴的胡楂说。 " 我回宿舍等你吧,正好我也要换衣服。" " 好。" 我目送着她走远,才心情 沉重地返回了自己的宿舍。刚进门,手机就响了,是段太太的电话。" 小陆,小叶 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呀?能否请她接电话?" " 她刚回自己宿舍了?有什么事吗?" " 小陆,你知道的," 国庆" 过后,小瑜的案子就要开庭了,现在各方面情况都很 不利,我跟段先生商量了,只有请小叶帮忙了?" " 什么意思?" 我心陡然一沉。 " 我们想请她出庭作证。" " 不,绝对不可以。" 我一口否决,不敢想象,如 果叶浅翠出庭作证,再被检查出患有精神分裂症……那一刻,我想她会崩溃的,而 我也会崩溃的。 段太太一愣," 为什么?" " 不为什么,总之,不可以。" 段太太的声音微变 :" 小陆,难道你忍心看我家小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判了刑吗?" " 段太太,我 不是这个意思,吉人自有天相,段瑜他会没事。但是翠翠她不会出庭的,段太太, 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找她了。" 电话那端有着短暂的沉默,段太太的声音再响起时, 已不若平常和婉,变得陌生冷硬:" 小陆,我看你是斯文人,怎么说话如此不讲道 理呢?再说我们找的是叶浅翠,又不是你,凭什么你推三阻四的。" " 段太太,你 听我说……" 我话还没有说完,咯噔一声,电话挂断了。我叹了口气,理解一个母 亲的心情,眼看着一个个希望落空,心里自然十分着急,即使是稻草也要抱在怀里 了。 我没有将这个电话当一回事,自顾自地刮掉胡楂,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 服。一个小时后,我去叶浅翠宿舍找她,在她宿舍楼下停着一辆豪华奔驰。我认得 那车牌号,身子一下子僵住了。这个阳光灿烂的秋日,我想与叶浅翠一起去看金身 大佛的愿望落空了,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有更多的麻烦会接踵而来。 从奔驰车放下的车窗里,可以看到段太太与叶浅翠并排坐在后座,段太太拉着 她的手,七情上脸地说着什么。叶浅翠习惯性地微微低着头,脸容肃然,偶尔眼睛 眨动,浅蓝色的眼白犹如一角晴天。 依照叶浅翠的性子,她肯定会答应段太太的。我恼怒地握紧了拳头,真想一记 勾拳打得段太太无影无踪。阴沉着脸,我一步一步地走到车子旁,从开着的车窗外 瞪着段太太。她翻然惊觉,回过身来看着我,悲痛哀伤的脸立刻变了表情,眉毛高 高挑起成一个凌厉的钩,目光里充满戒备,就像一个守护雏鸡的老母鸡。她盯着我, 一点也不友好地说:" 小叶已经答应了。" 一下子,我的愤怒全消失了,犹如水银 泻地,无迹可寻,排山倒海的哀伤在身体里流动。我把眼睛从段太太脸上移到叶浅 翠脸上,定定地看着她,无限爱恋地看着她。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潭秋水深 不可测,我真想跳入其中淹死自己……叶浅翠不解地眨动着眼睛,低声问我:" 陆 林,你怎么了?" " 没事。"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段太太说," 即便翠翠出庭 作证,如果没有找到那房子依旧是徒然。先不说翠翠口供的真实性会让人怀疑,由 于你事先与翠翠的频繁接触,很可能让别人以为是你们收买的假口供。" 段太太愁 色浮上眉梢," 我们也知道,实在没有办法了,时间又紧……" 叶浅翠接了她的话, " 总是要试试,说不定我出庭就可以证明段瑜当时神志不清楚呢。" 我悲哀地看着 她,天真无瑕的翠翠呀,你哪知道,由一个精神分裂症来陈述一个离奇诡异的遭遇, 只会让你的下半生在带铁窗的疯人院里度过。 " 段太太,你现在还有手下在平凉查房子的事吗?" 段太太不解地看了我一眼, 迟疑着点点头:" 对。" 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 那么,请通知他协 助我。" 顿了顿,在两个女子好奇的眼神里,我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我现在就 去平凉。" 很快收拾好行李,我寻思着是否给导师打个电话,想了又想,觉得还是 先斩后奏比较好。可是姜培那里总得交代一声,免得那臭小子大惊小怪。我背着包 下到姜培的寝室,门敞开着,姜培跟老九都在,还有个年轻的女学生跟老九并排坐 在床沿。她脸有悲容,眼圈红红。老九在旁边细声哝哝地说着话,看表情应该是安 慰的话语。 姜培那小子则坐在对面看着那年轻的女学生发愣,表情特奇怪。我站在门口冲 他招了招手,他没看到。我只好低喊一声:" 姜培。" 一屋三人全惊觉,抬起头看 着我。我蹙眉冲姜培再招手,他一阵风卷到门外,看着我背上的背包,好奇地问: " 这是要去哪里呀?" " 平凉。" 我以高于耳语的声音说。他吃了一惊,那表情好 似不小心吞了个鸡蛋。一把将我拽到旁边,声音低沉急切:" 靠,你发疯了,去那 里干吗?" " 我去找张德方先生的祖宅。" 我实话实说,一边留意着他的表情。他 的脸一下子白了。要知道他勤于锻炼,皮肤一直是健康的古铜色,瞬间变白可知他 内心是如何地震惊。他略作沉吟,脸色慢慢地恢复正常。" 是否一定要去?" 我点 点头。 " 为了叶浅翠吗?" 他又问。我又点了点头。他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 低骂一声:" 靠,这妞可真是你的克星呀。" 他探头指着寝室里的那个女学生,说 :" 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也探过脑袋张望了一眼,确信不是认识的某个人,于是 摇了摇头。" 她是戴磊和叶浅翠高中的同班同学,叫席红,就在附近的财经学院读 书。" 席红?那不是与叶浅翠一起去平凉玩的其中一个女同学嘛,我立刻想起来, 也明白了小姑娘为何满脸悲色,定是听到了戴磊自杀的消息。可是她为什么不去找 叶浅翠?难道她与老九更熟悉关系更近? " 你知道戴磊为什么打骚扰电话给你吗?" 姜培凑近我耳边细语。我的脑海里 立刻滑过叶幽红昨晚说的话:他喜欢翠翠呀。他还打电话跟翠翠说,研究心理学的 人都有心理阴暗的一面,不适合做男朋友呢。 " 以前戴磊告诫我不要告诉别人,现在反正他也死了,我就直说吧,他怀疑叶 浅翠已不是从前的叶浅翠了。" 姜培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我,我波澜不惊的表 情让他大惑不解。在他的想象里,我至少应该吸一口气表示惊讶,或是翻一个白眼 表示无聊扯淡,可是我面无表情像蜡人。他哪里知道昨晚我见到叶浅翠的另一个自 我了。他继续往下说:" 今天,我听席红说才知道,原来戴磊还怀疑叶浅翠杀了刘 在宏。" " 刘在宏?" 这会儿我真的吃惊了,刘在宏不就是那个在莲花山顶采了粉 色莲花送给叶浅翠的同学嘛,他怎么也死了呢?" 怎么死的?" 这一声说得大了, 引起了屋内喁喁私语的老九与席红的注意,探头探脑往这边看。 " 干吗不进屋来说呢?" 老九走出来扶着门框,看看我,又看看姜培,目光中 含着警惕。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毕竟现在我的身份是叶浅翠的男朋友,他担心一 些不利于他与席红的话传到叶浅翠耳里。他们怕翠翠,悟到这点我不知道值得高兴 还是值得悲哀。 姜培一攥我的胳膊拉我进屋,对席红说:" 来,你告诉他刘在宏是怎么死的? " 席红眼睛已肿成两个小包了,目光在三个站着的大男人脸上溜来溜去,全是 问号:他是谁呀?为什么要告诉他呀? 老九瞪了姜培一眼,不吱声。我想了想,决定自我介绍:" 席红,我叫陆林, 我是叶浅翠的男朋友。" 最后的七个字让她很吃惊,她目光闪烁,狐疑重重,求助 般地看着老九。姜培的性子最是急,说:" 他说的是真的,而且这家伙要学刘在宏 去平凉查真相。" 他说到最后,怒其不争地瞪我一眼。 席红看着我,迟疑着说:" 平凉,那不是个吉利的地方,还是不要去了吧?" 我集中精神,盯着她的眼睛,用柔和镇定有力的口气说:" 请你告诉我,刘在宏怎 么死的?" 姜培用肘子不满地推我一下,他跟我一样是学临床心理学的,当然知道 方才的眼神和话语已用了催眠术。 席红面色大霁,看着我的眼睛不再充满戒备,说:" 自从小叶子,就是叶浅翠, 我们大伙儿都叫她小叶子。那次小叶子在平凉失踪后醒来,说了一段稀奇古怪的遭 遇,大伙儿都觉得匪夷所思,无法置信,又加上小叶子脑袋当时跌伤了,都以为是 她受伤后产生的幻想。小叶子很不高兴,回到家里后跟我们就疏远了……" 叶浅翠 不仅疏远了席红、戴磊等人,连一度走的较近的刘在宏也不答理了。刘在宏大为烦 恼,他一直喜欢叶浅翠,难得叶浅翠对他也颇有好感(听到这里,我心里一阵发酸), 原本以为平凉旅游结束感情会更进一步,谁知道反而离得更远。他想不出原因,就 以为是自己不相信叶浅翠在平凉古怪遭遇的结果,于是自作聪明,决定要到平凉追 查叶浅翠所说的古宅…… 刘在宏临去平凉之前,只告诉了好朋友戴磊一个人。到了平凉后,他给戴磊打 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是刚到平凉时,告诉戴磊所住的旅馆。第二个电话是当天 晚上打的,他以充满惊讶的口气告诉戴磊:" 你猜我在这里看到了谁?……是小叶 子呀……真的是她,她看起来好神秘的样子……" 我的心一沉,叶浅翠还是叶幽红 曾经再次去了平凉,她去那里干吗呢? 席红继续往下说:" 刘在宏是第二天晚上回到家的。" " 他安全回到家了?" 我忍不住问。席红点点头说:" 他是安全地从平凉回到了家,不过据他家里人说, 回到家里他一句话都不说,表情僵硬,当天夜里就跳楼自杀了。他父母说他站在窗 台上,不停地尖叫:老鼠,老鼠……然后就跳下去。非常的不可思议。" 确实不可 思议,我现在真正的发现事情复杂,一团乱麻,互为纠结,即便有快刀,也只能斩 成碎絮,却不可解析事情的本来面目。姜培直直地盯着我:" 你还要去平凉吗?" " 是。" 我肯定地说," 我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弄清楚张德方的古宅是怎么回事, 弄清楚张盈究竟是何方神圣,弄清楚叶幽红是叶浅翠的另一个自我还是其他东西的 附体。 姜培生气地看着我,表情很冷,口气更冷:" 那么,祝你平安吧。" 我深深地 看他一眼,说:" 如果兄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急匆匆地离开平凉,我想我一 定能平安回来。" 他的目光瑟缩了一下,不自然地说:"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那么,各位,再见了。" 我冲他们挥挥手,义无反顾地背起包,在他们神色各异的 目光中走到姜培的寝室的门口,忽然想起一事,回过头来问席红:" 请问,戴磊是 不是也喜欢叶浅翠呀?" 席红两颊飞红,柳眉倒竖,呸了一声,说:" 你当她是天 仙呀,人人都喜欢?戴磊喜欢的是我。" 老九在旁边点点头意为没错。我吃了一惊, 意识到昨晚叶幽红跟我说了谎,她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戴磊不是因为求爱不遂而 跟踪叶浅翠,那必定是出于其他目的?莫非是为了追查刘在宏死亡的真相? 我心情复杂地踏上了开往平凉的快巴。平凉,我来了,你是否已等我良久? -------- 红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