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男人一定会拦计程车追来。虽然司机浮现讶异的神情,我仍在尚未离开吉祥寺 闹区的第一个公车站下车,然后走巷道回到车站前。 甩掉男人虽然轻而易举,但是成濑的做法让我很不高兴。接下来本来打算去耀 子的住处,可是一想到那男人或许会在那里守株待兔,就兴致尽失。我毫不犹豫的 买了到新宿的车票,先回自己住处。 虽然才下午两点过后,但我已顾不了那么多。我先冲澡,然后打开罐装啤酒, 天未黑就喝啤酒,感觉有点怪怪的。之后,我裹着浴巾躺在床上,仰望夏日蔚蓝的 天空。隔壁照例传来菲律宾语的交谈声,听来有如音乐。 我思索耀子的事。好不容易从那位漂亮的妻子手上抢到成濑,但两个人却处不 好,一方面是面临工作转变的过渡期,另外就是负债累累。 耀子见到一亿元现金,难道不会想找个陌生的地方东山再起吗?难道不会为了 向我道别而来到我房门前吗?但是,她说不出口,所以才没有打电话给我……一定 是这样。 忽然,几个月前她在电话里讲过的话浮现脑海。 ——美露,你过得自由自在,真令人羡慕。我总是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去做这个、 别忘了做那个,有时候虽然觉得好累,但马上又陷入不得不做某种事的心态中。真 希望能够像你一样,过着无欲无求的生活。—— 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听到对讲机的铃声,我醒过来。望向窗外,太阳已略微倾斜。我咽了咽口水, 心想,若是成濑,一定要好好臭骂他一顿。 但对讲机传来父亲的声音:“是我。” “等一下。”我慌忙穿上牛仔裤、衬衫。看看表,将近下午四点,看样子我好 像打了两个小时的盹。 我打开门。父亲站在门口,身穿黑色西装、白色麻纱衬衫,戴雷朋流线型墨镜 和巴拿马帽。以六十岁的年纪而言,他这身打扮简直像电影里常出现的人物。 “你好像有麻烦了。”父亲边说边走进来,锐利的视线环顾室内一圈。“好单 调,一点都不像女人的房间。” 父亲明知我不喜欢那种装饰,仍故意这么说。 “爸,您怎么会来这里?” “有可疑的家伙在我住处徘徊。”父亲在桌前的椅子坐下,以手帕拭汗。“我 想,这种时候我总该出面搅一下局。” “您果然知道了。”我拿出啤酒和杯子,开始说明事情到目前为止的梗概。 父亲默默听完,说:“上杉的事我听说过,他可不是披着企业外衣的流氓,而 是如假包换的黑道人物,只是因为暴力组织防治法的新条文公布,才不得不披上那 层外衣。关于这次的事,他好像也委托了我熟识的人调查。” “调查什么?” “要找一个女人,现在对方已经使出侦探调查的本领,正在全力进行。”父亲 一口气把啤酒喝光。 看样子,被我甩掉的年轻男人是对方派出的调查员。“既然已经有专家出面, 我该如何寻找呢?” “最简单的就是申报离家出走,请警方协寻,如此一来,警方会调查出境资料, 若有任何消息,也会马上通知。如果不方便这么做,还可以申报失窃。” “他们好像不想让警方知道这件事。” “那就只好死心,自认倒楣喽。这种事就是这样。”父亲愉快的笑了。“一般 来说,失踪了却找不到人的时候,人在国外的情况很少见,几乎都是被熟识的女人 窝藏起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躲在安全的地方。在这种情形下,几乎所有的女人 都会很高兴的照顾男人,购物和打理琐事,实在很不可思议。” “那么,逃亡的若是女人呢?” “没听说过男人窝藏女人的。”父亲寻思着。“有一次,一个流氓的老婆跑了, 流氓不死心,委托我寻找,我怎么都找不到,结果是被和我一同四处寻找的那个流 氓的手下藏起来。事情之所以会败露,是因为他到超市购买生理用品时被人看到。 所以,男人藏匿女人时,一定是非常迷恋那个女人,已经到了不顾性命的地步。” “那位手下后来呢?” “三个人面对面摊牌,结果那个流氓放弃,成全手下和那个女人。” “这不是很美的结局吗?” “这只是少数罕见的例子,其他下场凄惨的实例不计其数。在赤城山将对方千 刀万剐的故事,你一定不会想听吧。” 我心想,成濑难道……? 父亲又开口了:“当然,那位成濑一定也被怀疑了吧。大家会认为是他俩合谋 夺走那笔钱。因此,他一定和你同样受到监视。” 我继续说明耀子正在进行的工作,以及在柏林发生的事。 父亲沉吟片刻后,伸手入怀拿出记事本,从里面取出一张名片,说:“你打电 话给这个男人试试看,他很了解右翼和新纳粹份子。我做的工作远超过寻常的侦探, 面对这类看似荒诞无稽的事,也必须深入查证,才能顺利完成工作。总而言之,要 有发现不对劲的敏感度,以及分析为什么的想像力。” 父亲递给我的名片上印着“律师多和田一郎”。我把名片放入口袋,父亲站起 身来。 “那么,我走了。” “走?爸,您要去哪里?” “别担心,这附近我有许多熟人。” 父亲似乎是指女人。我默默笑了。 这时,父亲神情严肃的问“你打算继承这个事业吗?” “什么事业?” “侦探调查呀。”父亲的语气带着些许期待。 我耸耸肩。“别开玩笑了!” “不过,你的精神似乎好些了。”父亲说完,快步离开。 或许到了明天,附近同性恋酒吧的老板娘见到我,又会说“令尊又开始行动了 吗?我见到他呢。” 托父亲的福,我再度振作起来,试着拨电话给未联络上的川添桂。我必须以发 现不对劲的敏感度和分析为什么的想像力来求证! “喂、喂,我是川添。” 川添桂本人接听,让我松了一口气。 “川添先生,我是昨天曾去观赏你演奏的村野。” 川添记得我,很诚挚的向我道谢。 “坦白说,我想再请教一些有关耀子的事,可以到府上拜访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问什么事呢?若是上次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 我觉得他似乎隐瞒了什么。“耀子最近写的柏林报导,你知道内容吗?” “这……”川添装迷糊。“你的意思是?” “报导中提及金发日本娼妓被新纳粹主义份子围殴的事。我正在找提供这个情 报的人,你知道吗?” 川添短暂沉默后,终于开口:“不是我。我想应该是制作人藤村。” “我请教过藤村先生,他说不知道。” “我想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差错。抱歉,我要挂断了。”川添搁下话筒。 不得已,我只好重拨一次。 川添还是以同样的语气接听:“喂、喂,我是川添。” “对不起,我是村野。” 话筒的另一端寂静无声。 “请别挂断电话。我不谈那位金发娼妓的事。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会用其他方 法调查。只是,有一件事无论如何想请教,那就是……昨天演奏之前,你为何呼唤 耀子?那简直就像是……”我害怕说出下文,住口不语。 这时,川添接腔:“呼唤灵魂吗?” “是的。” “好吧。你似乎相当执着,而且个性坚强。明天下午请来我这里,我让你看某 样东西。不过,请独自前来,不能带那位身材高大的男人。”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男人。”说完,川添吃吃笑了,挂断电话。 所谓某样东西是什么呢?但我已没有时间慢慢想像。接下来,我拨电话给父亲 告诉我的多和田律师。女秘书接电话,说律师正在九州出差,明天下午才会回来。 我说出这里的电话号码后,挂断电话。 望向窗外,夕阳尚未西沉。我在盘算是否该在今天把耀子的住处收拾一下,设 法取得可用的身份证明。下定决心后,我换上容易行动的棉短裤和圆领衫,拿着车 钥匙外出。 进入电梯时,听到喧闹的声音接近。我按住“开”的按钮等待,准备上班的辛 西雅她们走进来,欢叫出声:“嗨,美露小姐。” 化妆品和香水味笼罩整个电梯。 “和男朋友言归于好了吗?”辛西雅以纤细的手指握住我的手臂问。 “不,继续战斗。”我回答。 玛莉亚笑了。“如果那样,绝对不让他进我家。” “可是,你男朋友很棒呢。”伊莎贝拉说。 所有人都颔首,瞪着我看。 我懒得说明,只好微笑。一笑,右边脸颊有点痛。我心中又涌起不甘,无论如 何,绝对不能原谅君岛。 像往常一样,我把车停在耀子住处后方隔一条马路的巷内。爬楼梯上楼时特别 注意观察情况,发现已无人在耀子的房门前监视。我迅速开锁入内。 大概是密闭多日的缘故,房内弥漫着一股食物腐坏的馊味,同时又湿又闷热。 里面的情形毫无改变,仍然乱成一团。 我是星期天来的,到今天为止,看不出有人收拾过。成濑说过要叫那位年轻男 人收拾,难道又改变心意了?成濑的态度感觉上好像在报复耀子,不过,如果成濑 的妻子所言属实,成濑当然会不悦。但我至今仍无法相信耀子会做那种事。 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等户外的风和光线进入,我总算舒了一口气,但仍热得 汗流不止,只好又打开冷气机。冷气机吹送出来的风稍带霉味。 我决定先收拾发出恶臭的厨房。找出大的黑色塑胶袋,将被丢出来的东西全部 放入,用吸尘器吸净米粒和粉末,拿抹布拭净凝固的著前酱和调味汁,再丢掉腐坏 的食物。 接着,我把家具一一归位,关上被拉出的衣橱抽屉,再把丢满一地的衣服挂上 衣架,放回衣橱。 当我要扶起倒下的韩国橱柜时,发现底下压着某样东西,无法站稳,不得已又 辛苦的把橱柜放倒,将压住的东西拿出来。我大惊失色,那是耀子最宝贵的黑珍珠 项链。当天晚上,她是佩戴这条项链到事务所,来我房门前的时候,胸前也戴着这 条项链。我情不自禁失声说:“为什么没有带走呢?” 突然,我感觉房里好像有人躲藏,背脊一阵冰凉。 “有人在吗?” 进来时,我并未仔细检查。我鼓起勇气打开壁橱,里面只有一个整理柜和一组 客人用的棉被,没有人。我又看了床底下和浴室。生理用品还是散落满地,看不出 有人进来过。 但我还是感到莫名的恐惧,慌忙冲向客厅。之后,我慢慢环顾室内,终于确定 和星期天晚上来的时候有些不同。譬如,方才收妥的桌上本来放着藤椅,但位置稍 微移动了,橱柜上的镜子也比原先倾斜。 上次来的时候注意到化妆品之类的东西不见了,但是首饰呢?我把黑珍珠项链 放入短裤口袋,四处寻找耀子平日收藏首饰的陶盒。那是中国制、兔子形状的可爱 陶盒,耀子回家时会拿下耳环、戒指、手链,放进里面,平常和化妆品一起放在代 替化妆台使用的橱柜上,但现在却遍寻不着。星期天来的时候并未确认过,不知道 是否当时就已经不在。 不过,很可能是耀子自己带走了。耀子外出时,必定如举行仪式一般把全部首 饰戴在身上,两边耳朵戴五个耳环,左右双手是三个戒指,外加金手链和香奈儿手 表,所以这些东西一定全部戴在身上了。既然如此,为何会忘记戴上这个呢?我再 度拿出黑珍珠项链凝视。不太对劲! 耀子放置重要物件的整理橱抽屉全部被拉出,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我想起查 看NTT的通话纪录需要身份证明,拼命在其中寻找有无可使用的文件。 “有了。” 是出国旅行时使用的国际驾照。仔细一看,距使用期限仍有几个月。若是这个, 只要贴上我的国际驾照相片,应该能够派上用场。问题是监理所的戮印位置,但应 该有办法解决,剩下的只要再去刻一个印章就行了。我松了一口气,把抽屉收拾整 齐,关上。 我心想,可以离开了吧,忽然见到录影带架上有“ZDF‘hcute’四月份”的带 子。这不是德国的新闻节目吗?或许有什么参考价值也不一定。 我在散乱的书堆中找出电视和录放影机的遥控器,播放那卷录影带。 是从四月三日开始。戴眼镜的中年主播出现,背后是柏林街景和金发男人的照 片。主播开始播报时,有讲日语的女性同步翻译。 “晚安。今天的头条新闻是柏林的克洛兹堡杀人事件。昨夜,马克斯·海法和 朋友在克洛兹堡的咖啡店进餐,遭数名男子开枪射杀。” 背后的金发男人似乎就是马克斯·海法。主播表示,警方目前正进行调查,详 细情形仍不清楚。接下来是其他新闻内容。 我快转至第二天的部分。这次先报导地方选举的结果,接下来才是克洛兹堡杀 人事件。 “接着报导克洛兹堡杀人事件的后续发展。根据警方公布的资料显示,被害人 马克斯·海法是有名的新纳粹份子,事件肇因于新纳粹份子的内部争斗。根据调查, 海法是‘保护纯种德国人同盟’的活跃份子,但他近来不断谴责同属新纳粹组织, 却更热衷追求利益的‘领导全世界的德国’,认为该组织‘和黑手党无异’而引起 纷争,所以此次的杀人事件一般认为是‘领导全世界的德国’的报复行动。” 我再度快转录影带看后续报导,但次日并未再报导该项新闻。不过,既然前面 如此大幅报导,应该还会有后续消息才对,只好回家再慢慢看了。我将录影带倒回 原状。 看看表,已经超过七点,窗外天色已暗。我感到有点饿,决定回家。锁上房门, 提着两袋垃圾下楼时,一名中年妇女正拿扫帚清扫垃圾堆旁的烟蒂。 “请问你是管理员吗?” “是的。” “关于三搂的宇佐川小姐……” 我一开口,她马上表示关心,表情严肃的问:“有什么事吗?” “有人想进宇佐川小姐的房间,却因为没有钥匙,而来向你借钥匙吗?” “有的,星期天一位姓成濑的男人表示有要事,向我借了钥匙。” “对不起,对方这样说你就把钥匙借给他吗?” 管理员显得有些不悦,莫可奈何的说:“因为他身旁的人很像流氓。” “是吗?” 看来成濑借钥匙的事是真的。那么,能够自由进出耀子房间的人又是谁呢? 我觉得耀子的住处有些东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希望它随风散去,所以归途一 路狂飘。 回到住处,有男人在我的停车位等待,当然,是成濑。 成濑已换过衣服,穿着洒脱的尖领衫、休闲裤。 见到成濑,耀子的无奈和成濑妻子的痛苦仿佛附在我身上,重新复苏,令我悲 伤。我停车的动作比平日更粗暴。 “停歪了。” “管他的。” “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手扶住车门,望向车内。 我粗鲁的把那卷新闻节目的录影带扔给成濑。 “这是……?” “你看了就知道。希望你也检讨看看。” “检讨什么?” “就是那桩柏林的杀人事件。” “你好像在生气?” “没有。”我拉上帆布敞篷,熄掉引擎,慢慢跨出车外。 “不是我叫那个男人跟踪你的,是上杉。不过,你为何去见我妻子?”成濑似 乎也有点生气。 我冷冷回答:“妻子?你们已经离婚了吧。” “是的。”成濑苦笑。“你为何去见我的前妻?” “乔尼维夫说你太太一直骚扰耀子,让耀子很苦恼。” “什么?”成濑怒声低吼。 我一边走向楼下大厅一边说:“算了,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别自以为是。”成濑抓住我的手臂。 我甩开。“知道很多事。你老婆太完美,所以耀子拼命想跟她别苗头,而你并 未制止,也没有全心全意接纳耀子,她筋疲力尽,所以才想逃走。耀子实在很可怜, 会喜欢上你这种人!”说完,我冲入楼下大厅,进入正好停在一楼的电梯。 电梯门还来不及关上,愤怒的成濑已经挤了进来。 “住手!你别跟来。” “让我们‘检讨’一下你理智的意见。”成濑抑制愤怒的说,举起手上的录影 带。“或者这个比较理智?” “两者都很理智。” “不,两者都是感情用事,别这样,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我垂首不语,心想,为何我会如此气成濑? 电梯载着互相瞪视的我和成濑上升。真希望赶快到十二楼。我望着标示楼层的 橙色灯,才到六楼。 “你要我说吗?”成濑凝视着我问。 我剧烈摇头。“不,请不要说!” 成濑抓住我的手,拉向他。他的眼神认真。“知道我要说什么?” “大概知道。” “那你说说看。” 在我回答之前,成濑已经搂住我的腰,强吻我的唇。 “放开我!”我推开成濑。 但他强有力的把我推向电梯光滑的墙壁,神情黯然,喃喃说道:“如果能早一 点遇见你就好了。” 他的表情仿佛是犯下某种无法挽回的错误。 “为什么?” “那样的话,事情一定会有不同。你一定也这样认为吧?”成濑缓缓用力抱紧 我。“我想一定是的!” 的确没错! 抵达十二楼之前还有几秒钟,我们热情拥吻。十二楼到了,电梯门开了,我们 该怎么办呢? 我移开嘴唇喘一口气。 成濑问:“钥匙呢?” 我乖乖递给他,茫然等待成濑打开我的房门。 进入房里,成濑没有开灯,立刻紧抱住我再度热吻。这次,又长又缠绵,我慢 慢解开成濑的衬衫钮扣,手指在他裸露的胸膛游移,脸颊贴紧。男人厚实的胸膛、 粗壮的骨骼、平坦的腹肌,这一切都唤醒我的官能欲望。很不可思议的,我没有想 起博夫。 “爱我!” 我主动引导成濑上床。成濑坐在床缘,帮我脱衣服。他动作准确的解开钮扣、 拉下拉链,当他褪下棉裤时,耀子的项链从口袋掉出。我惊愕的望着,但成濑正抱 起我的身体躺在床上,我马上忘了一切。 在下方闪烁的霓虹灯化为红色和蓝色的光华自窗外射入,虽是见惯了的景象, 我却恍如置身梦中。 “从第一眼见到你……”成濑吻着我的耳朵,喃喃低语“我就觉得,你真好!” 我感到痒痒的,笑出声说:“再多讲一些。” “我想和你上床。” “还有呢?” “我喜欢你。” 我委身于成濑接下来会带给我的快乐,希望告别和博夫互相伤害的岁月,因为 我知道,单凭我一个人无法做到。 “然后呢?” “我不想说话了。”成濑笑着握住我的乳房。 我希望赶快遗忘一切,焦急的渴望着他,扳过他的头,四片嘴唇又黏在一起。 成濑的手指温柔的抚摸我的脸颊,又移至乳房。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我们愣了愣,屏住气息。我想起来接电话时,成濑拉住我。 “别理它。” “可是……” 我再度坐起来。成濑生气的把我拉下,有点粗暴的吻我。 “可是,也许是耀子呢。”我说。 成濑死心的放开我。我用床单裹住赤裸的身体,急忙拿起话筒:“喂、喂!” “是我。” 很令人惊讶,居然是乔尼维夫打来的。 我虽然失望,仍旧道谢:“上次很感谢你的帮忙。” “别客气。” 成濑在黑暗中坐起来,点着香烟,烟味强烈的飘过来。 “那个小混混在你离开后大吵大闹呢。” 他指的是被我甩掉的君岛。 “真的吗?我一点都不知道。” “他撕破帘幔,又吼又叫,还威胁我。不过,我告诉他,死神正站在他背后。” 乔尼维夫吃吃笑了,“对啦,已经来了。” “什么来了?” “灵感降临了。” “对我的吗?” “没错。你现在立刻过来,否则会消失的。” 由于他所提供有关成濑妻子的情报完全错误,我提不起劲。回头望向成濑,成 濑责怪似的看着我。 “乔尼维夫先生,一定要现在过去吗?” “没错。你不想知道耀子在哪里吗?” “她和你联络了?” “是的。如果你想知道,现在立刻过来。” 电话挂断了。 我放下话筒,困惑的望着成濑。 “是那位骗人的占卜师吗?”我回到床边,成濑张开双臂想拥抱我,但我坐在 床缘,并未投入他怀里。成濑的手指遗憾的从我的脊椎下方往上游移。 “他叫我现在过去。” “为什么?” “说耀子有和他联络,他知道耀子在哪里。” “你相信那个家伙?”成濑嘲讽的望着我。 “我不相信,但任何线索都不能放弃,也许耀子真的和乔尼维夫联络也不一定。” 下定决心后,我迅速穿上外出服。成濑也死心了,坐起身来说:“好吧,我也 去。” 我拾起掉在脚边的黑珍珠项链,递给成濑。 “这是……?” “在她的住处找到的。你不觉得奇怪吗?其他首饰都不见了,却留下这个。这 是她用第一笔版税买的,一向非常宝贝……” “没有其他首饰?” “是的,她平常放首饰的盒子也不见了。” “的确很奇怪。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些。”成濑握紧项链沉吟道。 成濑开车载我前往乔尼维夫家。途中,我说明父亲来找我,以及介绍多和田律 师的事。 “还有,我明天要去川添家。” “是问那件事吗?明天我店里公休,我陪你去。” “他叫我单独前往。” “为什么?”成濑蹙眉望着我。 “他说他讨厌男人。” “那我在外面等你。”成濑苦笑。 下一个红绿灯路口就是乔尼维夫住的公寓。 “你的店怎么办?” “没怎么办,就还给上杉。” “即使找出那笔钱?” “反正都一样。所以我昨天就开始收拾残局。事已至此,我希望尽快恢复自由 之身。” 成濑将车停在乔尼维夫的公寓前。车上的液晶时钟显示时间已超过十点,我的 肚子咕咕作响。 “对了,我没有吃晚饭呢。” “更重要的是,我想跟你上床。”成濑凝视我的眼睛说,然后轻拉我的手臂, 在我唇上亲吻。 我温柔的推开成濑。“那你在这里等着。” 按了对讲机,马上传来乔尼维夫粗厚的声音:“哪一位?” “我是村野。” “啊,你果然立刻赶来了。” 自动锁的大门开了,我走到他的房门前,门立刻从内侧打开。 “请进。”乔尼维夫身穿黑色衣裳,披着头纱,看样子是为了掩饰未化妆的脸。 进入占卜房间后,他轻笑出声:“抱歉,这么晚找你来。没办法,我明天起要出门 旅行。” “去哪里?” “不远, 只是去塞班岛。 ”他羞赧的说着,似乎察觉我的心思,连忙摇手。 “我不是为了旅费才找你的。” “我知道。” “有联络了呢。” 我紧张的望着他。“从哪里和你联络?” “哪里?你搞错了,是从灵界和我联络。” 灵界?简直是开玩笑!我深吸一口气。 但乔尼维夫满面肃容。“刚才洗过澡后突然想到耀子的事,结果灵感自灵界降 临,指示说耀子目前在西方的海边。” 我忍住失望说:“西方的海边吗?” “嗯,应该是。”他不住点头,似乎十分确定。 “会不会是廉仓或……” “为什么是廉仓?” “因为我明天要去。” “这我就无法肯定了,不过好像差不多,离得不远。” 我不觉得这样的情报有什么用。看样子成濑说中了,根本没必要来。 “你不相信我吗?”突然,乔尼维夫生气的问。 他的感觉很灵敏,但我不为所动。“你所说的话并不正确。我今天去见过成濑 的妻子,结果和你讲的正好相反,是耀子骚扰对方。” “什么?你说谎!”他愤慨的大叫:“你和耀子表面上是好朋友,但是你一定 毫无所知吧。耀子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因为她只信任我,我是她真正的朋友。你知 道耀子的阴蒂戴着环饰吗?” 我愕然了。“阴蒂?不知道。” “是真的。你何不问那个叫成濑的男人?如果他说没有,表示他也说谎。”乔 尼维夫因为耀子信任他、说他是唯一的朋友而满足,但我却伤及他的自尊。 不过,我真的不知道耀子在阴蒂上穿洞戴环饰。 “像这种灵感占卜,信任最重要,你若不信任我,我就不会告诉你实情。”乔 尼维夫愤慨的在纸上写下“3”的数字。 似乎要我付三万圆。不得已,我从向成濑借来的十万圆中拿出三张万圆钞票。 “谢谢!”他松了一口气,马上微笑致谢。 回到成濑的车上,我说明乔尼维夫的话。 成濑难以置信的叫道:“从灵界来的联络?” “说是在西方海边。” 成濑耸耸肩,以热情完全冷却的平静声音说:“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到了涩谷,我们进入已停止让客人点菜的泰国餐厅,勉强吃着迟来的晚餐。 “真是糟糕。”成濑似已一筹莫展,喃喃说道。 我毅然开口:“成濑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耀子的阴蒂有戴环饰吗?” 一瞬间,成濑似乎不明白我的话,茫然良久,才摇头说:“没有。” “乔尼维夫说有。” “因为是你,我才敢坦白说。耀子多少有一点说谎的习惯。”成濑焦躁的说。 “其实也不能算有说谎的习惯,只是喜欢夸大其词。”我勉强表示同意。耀子 因为野心比一般人强,经常会有哗众取宠的行为。 “只是夸大其词吗?举个最小的例子来说,她告诉我她出身豪门,在众多女佣 照顾之下成长,母亲是千金小姐,什么家事都不会做。” 我望着成濑,哑口无言。 成濑抑郁的接着说:“所以,这次的柏林杀人事件,真相如何还很难说。” “你是指她目击杀人事件的事?” “是的。因为你带回来的录影带是新闻节目,对不对?” 我惊呼出声,慌忙掩嘴。只要看过那卷录影带,或许就能杜撰出某种内容。 “虽然号称写实报导作家,但是耀子却经常言不副实,不是吗?譬如我前妻的 事,譬如刚才那位诈欺占卜师的事,都是同样情形。” “或许吧。”我有点失望,觉得和多和田律师联络似乎是多此一举。 “对了,你刚才提到的事……”成濑把已经不冷的啤酒注入杯中。 我凝视不再冒泡的琥珀色液体问:“你是指什么?” “这个。”成濑把带来的黑珍珠项链放在桌上。金链子和略带灰色的黑珍珠在 灯光辉映下非常漂亮。“你说有点奇怪。” “是的,我觉得房内的情形和星期天第一次去的时候不同,是上杉那边的人去 过吗?” 成濑摇头,接着问:“所以呢?” “我也不清楚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应该是东西的位置改变了吧。譬如,椅子 虽然同样放在桌上,但是位置似乎稍有移动。” “也就是有人进去过?可能是耀子吗?” “是有可能。” “但这很危险哩。如果她回来,一定有相当重要的理由。” “也许是回来找这条项链。” “怎么可能?” 我忽然想起由加利的事。“对了,由加利的办公桌抽屉里有耀子遗失的照相机。” “什么?”成濑眉毛上挑。 “上次我去耀子的事务所时,由加利不在,所以我仔细的搜查了一下。结果, 由加利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上了锁,我找到钥匙,打开一看,纸袋里有照相机。” “其他呢?” “坦白说,今天我在由加利的手提包里看到耀子的名牌围巾。但也许是耀子送 她的。” 成濑手托下巴, 陷入沉思。 他的眼神转为锐利,闪动着动物般的蓝色光芒。 “这就可疑了。” “的确。我也觉得那女孩不能信任。” “坦白说,耀子以前就提到经常掉东西,我一直以为是她记性差,东西随手乱 放。” “我也是。” 我们互相对望。 “知道由加利的住址吗?”成濑有点着急的问。 我颔首。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