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六 回到家,父母正忙着接待客人,这个客人居然是“胖师傅”。 “知道你今天出院,我就提前来候着了。”胖师傅一边说,一指桌上的水果。 礼节真周到。 “怎么称呼你?总不能叫你胖师傅吧?”我穿上拖鞋来到客厅里,和他握了一 下手。 “叫我老李吧,呵呵。” “今天找我有要事吧?”我一坐下就直截了当地问他。父母见一切都好,知道 我们有事要谈,把客厅留给了我们。 “看看你而已,顺便道个歉。”老李点上一口烟,笑嘻嘻地说:“那天我疏忽 了,没有保护好你。” “百密总有一疏,很正常。要不是那老头逼着我,我可能也想不到归元寺那个 地下室呢。”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们寻宝的事情我早就知道。没有找到财宝会不会很遗憾啊?”老李很直截。 “呵呵。如果真的找到黄金珠宝,也得上交给国家啊。”我知道法律规定,笑 嘻嘻地答道。 “心态不错,心态不错。”老李嘿嘿地笑:“其实找到文物交不交公都不归我 管,我找你有其他事。我需要你配合做一下笔录,你才出院,不好请你去单位。” 我就知道他肯定无事不登门。 “行啊,但我有几个问题,如果不涉及机密,能不能告诉我?”商人要习惯于 开条件,我这次总算没有忘记。 “那你先问,涉密的我不回答。”老李往沙发上一靠。 “小敏的爷爷为什么向那些人行贿?” “这个问题啊,呵呵。他是为了换得另一份名单,我后来查到了资料,他确实 换到了。但他换的是什么名单,我可无权告诉你啊。”老李的大手一摊,有点为难。 在重庆解放前夕,一份名单掌握在不同的军统人员手中,而且值那么多的钱。 名单上要么是共产党要人,要么是国民党骨干,这些人一定非常重要。 “我猜,小敏爷爷交换的‘天下至宝’,是一个完整的重庆城吧!”我说出猜 测试探他的反应。 “嘿嘿,所以你根本不需要问得那么详细。历史上有很多东西总是会被埋藏起 来的,就像我们的工作成绩。”老李笑嘻嘻地看着我,默认了我的答案。 果然,小敏的爷爷大部分财宝的去向,是换一份可以保护重庆城安全的名单, 那一定是军统潜伏下来搞破坏的特务名单! 我记得在老曾书房里看过重庆地方志,特别注意到解放前后那几个月中,有上 千名潜伏特务被查获,而解放军进入重庆城后,重庆没有受到大规模的严重破坏。 我想,小敏爷爷找到这份名单时心情一定很复杂。因为这批名单里,一定有不 少他熟悉的人甚至战友。所以他一定是匿名向新政府提供了这份名单,没有在历史 上留下任何痕迹,更没有成为英雄。 怪不得鹰眼老头看了石板就开始嚎哭,而且用抢打那块石板。他在重庆解放时 才二十岁左右,地位一定不够去台湾,只适合做潜伏特务。 过了六十年,那块石板才告诉了他,他是怎么没有潜伏成功的。 寻找很久,财宝没有找到,居然揭开了这个秘密!这是他发疯的原因。 “如果小敏的爷爷没有换得那份名单,重庆城会怎么样?”我看着老李,越过 他背后的阳台,可以看到江的对岸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历史没有假设,对吧?我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在重庆解放那段时间,像小敏 爷爷那样做的人其实很多啊。这是政治决定的,并不是个别现象。”老李说得很客 观:“还有问题吗?” 我笑了:“你来一趟不容易,开始笔录吧,配合你的工作。” 笔录做完,老李执意不让我送他。 我站在厨房的窗户前目送他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上车前回头朝我家的方向望 了一眼,居然是老庞! 想起他的稀饭摊,我不禁笑了,向他挥了挥手,也不知道他看见没有。 没有急着把猜到的答案告诉老曾,我在家大睡了一场,从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 早上。上班到办公室,小敏看看我的脸色,都夸我恢复得太好了。 第二天就是重庆直辖十周年了,网站上得打扮一下,我们都忙碌起来。 到了中午,我放了大家的假。今年直辖纪念日第一次放假,是重庆人才有的假 日,很多人都有自己的去向,而我选择的是等待电话。小敏知道我在等什么,也不 着急催我下班。 果然,不到午餐时分,新买的手机响了,是潘天棒的声音:“来老曾家吃人参 炖鸡,给你补补。” 这么热的天,他真把我当病人了。 一到老曾家里,我就被安排在沙发上重点照顾,不让去厨房帮助。 我向老曾说出猜到的答案时,老曾叹口气:“唉,早晓得你看了地方志,我就 不让你猜了。但是你让我猜的,我真没有猜出来。” 没有难住我,小敏和潘天棒也很遗憾,但都逼着我说出昨天让老曾猜的问题答 案。 “其实很简单啊,归元寺碉堡下的机关屋,就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东西嘛!” 这间机关屋也许是小敏爷爷的杰作,居然过了六十多年了还能正常使用,如果把它 商业化,一定能挣不少钱。 同伴们都呆了,瞪着眼看我不说话。 “你们没有想到吧?答案这么简单直接。”我很得意。 “哦!大哥,你那天晕倒了不知道,我们也忘记告诉你。”小敏递给我一杯热 茶,很遗憾地说:“那间屋已经毁了!” “唉,一定是那个疯老头乱开枪破坏机关!那天我们救你出来的时候,屋顶就 开始塌方。还好大家撤得快,都没有受伤。”老曾说。 “那就只有碉堡地下室的正字机关还在?”我太遗憾了。 “喜欢玩高科技的同志,那个也完蛋了!”潘天棒同情地拍拍我的肩膀:“回 到碉堡地下室的时候,小敏把墙上的打火机取下来,地面就开始不对劲,后来就垮 下去了。国安局那帮人走在最后,有几个人当时就站在中间嵌铁板那块地台上呢。 还好他们反应快,不然一定会受伤。” 真是可惜,我本来还想去看看这套机关,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因为我相 信小敏的爷爷一定会留点什么下来。 “对了,我觉得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我问大家:“没有找到藏宝,你们不失 望吗?我怎么这两天都看不出你们有什么难过的表情?” “哦,对啊,你为啥子不难过?”潘天棒问小敏,老曾在一边苦笑着摇头不说 话。 “啊!对了,我应该难过的!”小敏似乎恍然大悟,一把扯住潘天棒身上的花 围裙做擦眼泪状:“天棒哥,我好难过,安慰安慰我!” 看来我白问了。 吃过饭,潘天棒提到晚上在朝天门有盛大的焰火晚会,一定要带小敏去看看, 而且要我和老曾作陪。 “朝天门水泄不通,对岸的南滨路也人满为患,只怕没有合适的地方吧?”一 想到重庆密密麻麻的人海,我就害怕。 这时高小姐给我打来了电话:“我父亲他们请你们几位去老君洞看焰火,有人 在黄桷桠的大门等,你们爱来不来。”我还没有来得及答应,电话已经挂上了。 其实她的口气并不代表她不想我们去。 老君洞晚上不开放,我们享受了一回特殊待遇。黄昏时分,门口有个道人在等 着,一见到潘天棒的车,就上前来打招呼。那是我们见过的中年道人,他客气地领 我们进山门,然后带着我们一直到达玉皇殿上。 在那里,有很多人在等待着我们,或者说,是在等待着小敏。那是高爷爷,还 有一帮子老人,看见我们上来,他们都微笑着,高爷爷还向小敏张开了怀抱。 晚上我们在那里呆了很久。远眺朝天门,焰火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