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我好奇地跟他走到门边,看他怎么做。 老曾拿着小榔头在门上各处敲,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有的脆而短,有的闷而长。 他点点头:“好了,我想想。”只见他抱着双手想了一会,然后在门上敲起来,很 有规律的声音。 我看出来了:“你啷个像是在发电报?” “是啊,莫尔斯电码,我发的是SOS 。”老曾一边敲一边回答:“莫尔斯电码 中SOS 是短短长、长长长、短短长。敲到闷的地方,就算长音,敲到脆的地方,就 算短音。我们擂门的声音不够响,但有规律的声音会引起人的注意。” 我想起他那个没有人住的家里那台电报机,老曾杂学无数,今天派上了用场。 敲了好一会,老曾手累了,我接过来按他的方法继续敲。 他点上烟,在我一边坐下来,用头灯观察烟飘的方向:“其实还有一招,就怕 麻烦。” 我明白了:“你是说,我们在屋里烧火,让烟飘出去,吸引别人注意?” “是啊。不过现在外面天色晚了,就算有烟冒出去,路上行人也很难注意到。” 老曾遗憾地说。 我笑了:“你这个是馊主意。这个屋里通风不畅,如果在屋里点火,搞不好把 我们闷出事来。” 老曾说:“你那首诗编得不错嘛,把他们支到南温泉去了。” “呵呵,你听出来了?”我歇了一下继续敲,边敲边说:“你上次讲过南温泉, 我就记得了那些相关的地点。没有事的时候,我曾经想过,如果小敏的爷爷真的藏 宝在南温泉,会给我们怎么样的线索?我一边想一边就编了这首诗。结果,今天居 然把这诗用上了。还好那老头对陪都时期的地名很熟悉,一般人都不知道南泉的金 库洞以前叫镙丝洞,更不知道仙女洞的传说来源于一个送饭的农家姑娘。” “林下乱石沸汤涌,那肯定是温泉。你做线索诗也太明了,应该给他留些回味。” 老曾批评我。 “其实没有关系。他们傍晚去南温泉,还要想办法溜进仙女洞,那可不是一件 容易的事情。而且进了仙女洞,再对照12号图的路线去走,只怕会迷路在里面。” 我小学去浏览过仙女洞,知道那里面有不少岔道。 “可惜啊。你这种双线索的诗,藏的头可不怎么样。”老曾笑道:“歌乐山下, 让人家怎么去找?” “这也是逼急了。要不然,我编到解放碑下,让他们想一百个主意也没有办法 去挖。” “如果是我,我就把藏头编到朝天门下,让他们去潜潜水!”老曾就是比我坏。 不知道敲了多久,老曾已经在门边坐下来休息,我的双手也已经发软。这时门 外突然响起了一些声音,是脚步声! 有人路过!我拚命用力敲起来,老曾也站起来向门外大叫:“救命啊!” 门外响起撞击声,是门锁的声音,外面人的在解锁! 我高兴极了,停下酸麻的手,等着门的开启。 门打开了,外面天已经黑了,看不清外面的人,只能看清一只手伸了进来。那 只手,拿的是枪,枪口对着我! “不错不错,居然会莫尔斯电码!”是那老头的声音。 我和老曾举起双手向后退到了室内,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为什么那老头回来那 么快。 “没有想到我们回来那么快?”老头冷笑着看我。旁边的老太婆把门关上,关 掉了我们的一线希望。我和老曾都不做声,看着那老头。他把枪递给老太婆,老太 婆仍旧坐回桌边拿枪对着我。 老头在屋里逛了一圈,看了桌上被动过的盒子,大摇其头:“给你们那么多时 间,也没有解开这个盒子的谜,让我太失望了。你们应该集中精力研究这个盒子的。” 老头盯着老曾:“我假装没有看见你吐茶水,你应该珍惜一下机会。”原来他 是假装不知道老曾醒着! 老曾也盯着这个比他大二十多的老人:“你是当年军统的人吧?” 老头一惊:“你怎么知道?” 老曾放下举着的手,那老太婆啪地用枪拍了桌子一下,枪口对准了他。 老曾看了看那老太婆,说道:“你不要紧张,我老了,身体没有这位仁兄健康。 要是能举几十分钟还不放下,我早有资格参加明年的奥运会了。” 我也放下举着的手,不管那老太婆的枪,从地上抓了块软垫放到老曾身后。 老曾坐下来,向上看着那站着的高大老人,场景很滑稽。他不紧不慢地讲: “我一直奇怪,是啥子人在仁爱堂地道修那墙壁,你在军统却为法国人做事?” 老头看着老曾:“别自作聪明了。你要是足够聪明,就解开这个盒子的谜。” “这个盒子就一张照片,只不过是留给小敏的纪念品,你还没有明白这个?” 我插嘴了。 “在没有尽最大努力之前,我不放弃任何线索。”老头虽然一直站着,却一点 也没有疲倦的样子,我这才注意到,他的中山服扣得很严实,着装一丝不苟。 老曾问那老头:“这个盒子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底部的拚花。对了,这个拼 花好象和仁爱堂的窗玻璃有些像。是不是这个原因,让你觉得可能有线索?” 老曾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盒子底部这些拚花是有些怪异。 “对了,这是我希望找到解释的地方。”老头一本正经地和老曾研究起线索来, 要不是一边的老太婆和地上的两个同伴,我感觉就像陪在两位老学究身边。 “哈哈!”老曾笑起来:“你想得太多了。解放前,你家里一定不是达官贵人 吧?” “此话怎讲?”老头没有动怒。 “你解放前去过山洞那边没有?”老曾反问他。 “没有去过。那边住的都是部长级以上的官。”老头很清楚。 老曾思索起来,仿佛想起了遥远的故事:“我家就住山洞,小时候我爱去各家 串门,周围的邻居很多家都有这一样的木盒。其实我家也有一个,只不过是正方形 的。” 老曾接着说:“以前,木货街上有一个范木匠,外号范甑子。他的手很巧,这 个盒子就是他做的,因为他喜欢教堂窗玻璃的拚花,就把自己做的高级盒子做成了 这样。这种款式的盒子非常贵,一般人买不起。我六十年代还见过他做鲁班锁,不 晓得他现在还在不在。” 听到这些话,我半信半疑。老曾是在编故事哄他吧?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 完全不敢确定,只好添上一把火:“我想,这个盒子真正的作用,要么是提示山洞, 要么是提示木货街。” 老头不做声了,抓起那个盒子细看起来,半晌才说:“做工确实非常精细,木 料用的好象又是阴沉木,确实不是一般人用的,老徐从哪里找来的?” 我接着忽悠:“你还记得另一首诗里,为什么一定要藏一个歌乐山下?难道真 和山洞有什么关系?这盒子自然不是小敏爷爷的东西,徐中齐也未必会花钱在这上 面,除了孔二小姐,谁用这种奢侈品呢?” 老头锐利的眼神迷茫起来。 老曾及时地自言自语,正好添上了乱:“木货街在较场口,就是得意世界那里。 解放以来变化很大,要找那个范甑子根本不现实。如果藏宝在那里,得意世界修车 库时,早就挖光了。”说完,他搔搔头,好象陷入了思索。 “啪”地一声,老头把盒子丢回桌上,掏出我编的诗来看。那么暗的光线,他 居然连老花镜都不戴,我暗暗心惊:这是一个不好惹的人物。 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是怎么知道小敏爷爷藏宝的事情? 又是怎么找上我们的? 一时间,屋里全部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