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之五 潘多拉之匣(七) “快去叫警察。”人群中不知有谁大声叫道,于是,六神无主的人们这时才回过神 来,有人直接冲到了外面,到不远的警察局报案,还有些人则拿起了电话,开始拨打号 码。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反应,就是像逃避什么灾难一样,都挤到了屋外,谁也 不肯在那个发现人头的大厅里停留,甚至连视线都不由得避开那个大厅。 草地上,院门口的街道上,散布着来参加宴会的人,虽然都是亲戚或亲密的朋友, 但是由于孙耀宗和孙耀祖两兄弟的父母早死,而孙耀祖是离婚尚未再娶又无子女的人, 所以,并未发生什么哭得悲怆凄凉或是捶胸顿足然而晕倒的场面。人们的脸上更多的是 一种疑惑不解,并夹杂着些许的恐惧震惊。 方艳哭丧着一张脸,双手微微交叉在腹前,她的身体有些颤抖,大概是刚才那骇人 的一幕还未从她的脑海中退去。她不安地挪动着身体,不时,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捂在 嘴与鼻之间,然后,她微微地摇晃着脑袋,似乎要将眼神中流露出的惧怕甩掉,但是越 是这样,她越发显得焦燥不安,那种感觉在每当她试图想挣脱的时候,就愈加强烈而执 着地向她袭来。最终,她忍不住哭出声来。 孙耀宗看见妻子痛哭失声,用手轻抚着她的背,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见,他很爱自 己的妻子,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容忍一个不是自己血肉的脱油瓶呆在身边的原因。虽然死 者是他的亲弟弟,但是,他的悲痛反而不及方艳的十分之一,那偶然表现的失落感反而 倒像是虚伪与追随妻子的感情的复合物。 郑思神是最后一个离开大厅的人(吴小羽就早冲出去了),他小心地察看着落在地 上的人头,将断面仔细地研读了一番,然后,他掀起死者的眼皮看了看,又谨慎地扳开 死者微微张开的嘴唇,顺着光亮看了看。最后,他检察了一下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和纸箱。 等他做完这些工作以后,他习惯性地四周打量了一番,没有发现死者灵魂的存在, 难道,死者已经自行投胎或者被成人科的死神超度了。但是不管怎样,他不能介入这里 的灵魂工作。 郑思神走出了大厅,径直来到孙耀宗的面前,“叔叔,为什么我们不到那位叔叔的 房间里去看看?” “你说什么?”孙耀祖惊异地看着这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 “我的意思是,现在只发现了头,但身体不知所踪,会不会在他的房间里留有线索。” 郑思神尽量婉转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其实他是想说,会不会死者的身体就在房间里,虽 然他不知道这个结论从何而来,但他有一种感觉,死者的身体不会离得太远。 孙耀祖想了想,“我们还是等警察来解决这些事情吧。” “去看看吧。”方艳推了推她的丈夫,止住了呜咽,在经过哭泣后,她的情绪显然 平伏了很多。 于是,孙耀祖带着自己的妻子向大厅里走去,推开门的时候,他们都尽力不去看落 在不远处的那个物体。郑思神跟在他们的后面,孙甜甜他们站在不远处,也听到了郑思 神的话,于是,孙甜甜拉了拉梁娴,两人也跟了上去,徐希媛想了想,扶了扶眼镜,也 跟在了后面,吴小羽看这么多人都跟去了,于是紧紧贴着徐希媛跟了上去。方明伟显然 怕得要命,反而向院门口跑去,袁彬站在原地,看着徐希媛远去的背影,脸上有些畏缩 之色,但是,他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也跟了上去。 郑思神在到达孙耀祖的房门前,走在了最前面。他第一个用手去扭房门的手柄,然 而,扭不开,房门被锁住了。 “我的房间有钥匙。”方艳急忙向另一头跑去,孙耀祖所在的这间房是位于走廊尽 头的书房里侧,走到房门口,要经过书房。与方艳和孙耀宗所在的那间房隔了一个客厅。 等方艳急匆匆地拿来钥匙,孙甜甜他们早已聚集在房门周围。正在方艳在一串钥匙 中找着属于那个房间的那把时,楼梯上传来咚的一声。 徐希媛最先跑到了楼梯口,不一会儿,她和袁彬一起走了过来。 “这个笨蛋,居然从楼梯上绊下去了,”徐希媛不冷不热地说:“袁彬,你不会怕 得腿软了吧?怕就不要跟来嘛,也没有人逼你这个胆小鬼。” “谁,谁怕了。”袁彬话音明显发抖。 正说着,方艳已经将找到的钥匙插进了锁孔里,打开了门。 大家的视线瞬间麻木了,如果说,那个头代表的是死亡的来临,那么在这个房间里, 死亡的场景正在上演。 地面上,在略为发干的血泊的正中间,也就是位于门右侧的床和衣柜之间,一个人 倒在地上,腿正好落在门口的视线范围内。大家稍微向前挪动了几步,那人的全身才显 现出来,是一个没有头的人体。 在床与衣柜之间的墙面上,也就是那具尸体的脖子正对的那面白色的墙上,血迹形 成了两个大的英方字母“HB”。 方艳的腿软了一下,被孙耀宗扶了出去,孙甜甜和梁娴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他 们脸上的惊奇反而多过了害怕,他们也跟着下楼去了。袁彬这下速度快多了,他紧紧地 穿插在人群之中,就像害怕走失的小孩。徐希媛扶了扶眼镜,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立 在一边的郑思神。 “你不走吗?”她看着这个异常镇静的高中生。 “我想留下来看一看。” “你最好不要破坏现场哦。”徐希媛的语气中带着一种狐疑,她似乎不放心将郑思 神一个人留下,但想了一想,最终也走了。 吴小羽被郑思神硬拽着留了下来。 “你好歹也是我的助手,哪有离去的道理。”这句话让吴小羽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呆 在郑思神的身边。 郑思神在尸体的旁边蹲下,仔细翻看尸体。他用手探了探尸体的肌肉,“尸僵已经 扩展到全身了。由于出血,尸斑不太明显,但仍可在低下位看到一些。”郑思神微微搬 动了一下尸体,用手指去按压尸斑,“看来,还没有进入扩散期。加上我刚才检查死者 头部的眼睛时,发现角膜已经出现轻度混浊,这种常为死后八小时以上的症状。现在大 概是中午一点,推算来看,凌晨五点以前就已经死了。昨晚十点的时候,他还活着,大 概就是这以后到今天凌晨五点以前遇害的吧,初步来看,也只能得到这个结论了。” “血流量很奇怪,而且,凝固迹象微弱。”郑思神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 地上的血迹。“照理来说,如果人生前动脉破裂的话,在动脉血压的驱使下,应该会有 喷溅状血迹形成,而且出血量应该很多。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周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血 迹,出血量也并不像正常的那么多。”郑思神的眼神突然被尸体旁深红色的衣柜所吸引, 他仔细地在衣柜的表面看了看,“这里倒是有血迹。” “那会不会就是从动脉里喷出的血迹?”吴小羽也凑了上去,虽然他对这些一知半 解,但他也不想闲着干看。由于衣柜的本身颜色,使得其上的血迹并不明显,要仔细凑 近细看,才能分辨出血迹。 “这是呈上下弧形线分布的血迹,而且从一端到另一端,血迹由圆形逐渐变成椭圆 形,还夹杂着一些其它类型的血迹,但主要来看,这是抛甩状血迹。” “什么是抛甩状血迹?”吴小羽问道。 “是由沾血的物体运动时所形成的。”郑思神站到了尸体颈部靠床那一侧,面向衣 柜,“从血迹高度来看,如果凶手在我所在的位置分尸,他在挥动凶器的过程中,凶器 上面的血倒是有可能形成这样的血迹。”郑思神边说,右手边上下挥舞,就像正在拿着 凶器支解死者的脑袋一样。 吴小羽作了一个恶心想吐的动作。 “从身体的其他细微的表现来看,我在死者的面部倒是发现有点状的细微出血点, 这倒像是机械性窒息的特征。溺死可以排除在外,中毒也不像。” “不过,最奇怪的是这儿,”郑思神指着死者的光秃秃的脖子,若有所思地自语: “椎骨在第二块到第三块之间被砍断,喉部的骨头遭到严重破坏。留在身体上的大部分 颈项部位遭到像是故意毁坏般的砍伤,凶手似乎在有意破坏死者的颈部。”尸体肩部以 上的整个颈部都布满了砍口,整个颈部血肉模糊。 “是不是他想砍下脑袋,但手法不准造成的?”吴小羽不敢正眼细看。 “不,从对椎骨造成的骨折范围来看,凶手每一下都很用力。”郑思神拨动着颈部 一处的伤口,轻叹了一下,“非常用力的一刀,直接切过sternocleidomastoid,omohyoid,scalenus anterior, 将并列分布的internal jugular vein,internal carotid artery,external carotid artery截断,凶器直抵椎骨,造成椎骨骨折。而且,每一刀都是这样,非常凶 狠,根本不像是犹豫或把握不准造成的。在哆开的创口中,无组织间桥,创缘和创壁光 滑而整齐,看来,凶器是一种锐利的切器,而且切口较长,应该是类似菜刀一样的物体。” (以上英文单词的意思依次是:胸锁乳突肌,肩胛舌骨肌,前斜角肌,颈内静脉, 颈内动脉,颈外动脉。其中,胸锁乳突肌属于颈浅肌群,肩胛舌骨肌属于颈前肌群的舌 骨下肌群,而前斜角肌属于颈深肌群。颈内静脉,颈内动脉,颈外动脉为三条颈部大血 管。) 郑思神抬头看了看吴小羽,发现对方正极度茫然地望着自己,突然回过神,“啊, 不好意思,在死神训练中心时,这堂课是英语教学,所以,涉及到专业术语的时候,习 惯用英语。要不要我给你解释解释?” 为什么你总要让我有种想扁你的冲动?大家都是高中生,要显也不用这样吧?吴小 羽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习惯简洁明了的方式,分析都不用了,直接告诉我结果吧。” “我认为,死者是机械窒息致死后,然后被人用菜刀一类的利器砍去头部。而且, 凶手很仔细地清洁过死者的面部和身体各部,并故意破坏了颈部组织。至于,为什么要 故意破坏颈部,不太清楚。难道说,凶手想掩盖窒息造成的颈部伤痕?但是,他为什么 要这么做呢?”郑思神又仔细看了看颈部,仍不得所以,然后,他站了起来,开始观察 屋内的情况。 地面上有一些明显的鞋底踩成的血印,通到了卧室左侧的洗手间,然而,只有进去 的鞋印。郑思神进了洗手间,很明显,有人在这里冲洗过血迹,地板上,沟槽里,都有 淡淡的被水稀释的血痕。郑思神突然发现浴缸里泡着一团衣物,而且,有人在水里洒了 清洁剂。那团衣物是由一件普通的短上衣和一条短裤组成,明显曾染上了血迹。 “这是什么?”吴小羽好奇地看了看那些衣物。 “从大小来看,应该不是孙耀祖的。如果是凶手的留下的,从血迹判断,就该是他 行凶时所穿的衣物。” “不过,我好像没有看见任何人穿过这套衣服啊?”吴小羽想了想。 “看来,他是早有准备。” 郑思神走出了洗手间,细细地察看那些鞋子留下来的血印。为什么凶手会留下这些 脚印,难道不怕被发觉吗?郑思神突然注意到,死者的脚上没有穿任何鞋子,而一双拖 鞋,分散在了尸体不远处靠近门的位置。一只鞋底向上翻起,落在没有血迹的地板上。 郑思神拿起一只鞋子,细细地看了看,这是淡色塑料拖鞋,鞋面上倒是没染上血迹, 不过,鞋底的纹路缝隙里,倒杂着一些细丝般的血迹。看来,这鞋曾经被沾上过血,而 且,被人粗糙地洗过,这就是为什么鞋底没有血迹,而凹进去的纹路缝隙中会存有血迹 的原因。 郑思神将鞋底与地上发现的鞋子留下的血痕对照起来,“该死。”他突然大叫道。 “怎么了?”吴小羽正飘在窗边,听见郑思神的叫声,不禁问道。 “这双拖鞋的鞋底纹路居然与留下的血痕的花纹是一模一样的。” “是吗?”吴小羽倒没什么感觉,“小神,你来看看这里。”他指的是敞开着的窗 户。 郑思神来到窗口,伸出身去探望。由于这幢楼是私人设计修筑的,一楼与二楼的楼 层间距有很大的区别。一楼的顶部离地面比较高,大概是主人想令大厅显得宽敞气派一 些,而加高了一楼楼顶的高度。而二楼与三楼则恰恰相反,楼层之间刻意缩小距离,以 节省用料。而且,窗部外沿,还有一个向外伸出的水泥托起,大概是主人想方便在窗户 外放些花盆之类的东西,独特的是,这一结构只有二楼的两间卧室的窗台外面有,一楼 与三楼都没有。 孙耀祖房间的窗户的正上方,正对着三楼的一扇窗户。 “小羽,去看看是谁的房间?” 吴小羽飘了上去,不一会儿,又折了回来。“住的是梁娴。” 正在这时,几个身影出现在门口,身上穿着统一的警察制服。他们一看屋里有一个 人,不禁愣住了。 “喂,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一个警察大伯严厉而不满地望着郑思神。 郑思神将自己的学生身份及和这家的关系向各位警察大叔进行了详叙。 “你一个高中生,在凶杀案的现场逛什么逛,你以为是游乐场啊?”又一个警察呼 喝道。 “我只是有点好奇,想看看死人是什么样子。”郑思神故作天真无知的样子。 “好奇?现在的高中生是怎么了,连死人都不当回事,你以为是在拍电视啊。小子, 这是凶杀案,是凶杀案的现场。”第一个开口的大伯将郑思神拎了出来,“你这个死浑 小子,居然满现场乱走,你是不是想让我们把你当疑犯抓起来。”他一巴掌拍在了郑思 神的头上。 “啊,好痛。”郑思神捧着头大叫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过是求知欲强了一点。” “如果我是你爸,我现在就抽死你。”那个大伯气势汹汹地瞪着郑思神,招呼旁边 的一位警察,“小张,带他出去,顺便把他的鞋印复制下来。这个死小鬼,真不知道天 高地厚。” 于是,郑思神被一位警察架离了现场。 经过楼下大厅的时候,他发现已经有人在勘验人头及周围的情况了。 警察在问过在场的客人之后,发现没有什么可利用的线索,就让他们各自回家了。 那个送纸箱来的小孩也找到了,他的家就在附近,对于这个纸箱,他除了知道是在离孙 耀宗家不远的一块小空地找到的外,其他有用的信息根本一点也不能提供。那块小空地 也看过了,纸箱是放在一个大土堆后面的,这是孩子们经常玩耍的地方,再加上又是星 期天,如果不是被那个小孩发现,其他的小孩迟早也会发现的,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对于住在房子里的人,他们也不能提供出任何确切的信息,除了通过孙耀宗的口知 道,他和孙耀祖在书房里谈了一会儿话,大约是十一点半的时候分手的,之后,他就看 见孙耀祖顺着书房另一侧通到卧室的那扇门进去了,他肯定自己是在听到孙耀祖锁门的 声音后再离开的。 住在三楼的各位都肯定自己在十一点半以前就上了床,再也没有出过房间。 警察倒是对于那个凌晨三四点被看门人发现在墙头的曾恩感兴趣起来,反复详细地 询问着看门人关于当时的具体情况,看来,警方已经开始准备寻找那个叫曾恩的人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房子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尸体也被抬走了。书房被锁了起来,楼 下的大厅里,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半点痕迹留下。这时,留在屋里的人才 发现,他们的肚子已经饿得受不了了。中午的饭菜早就凉了,由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晚饭根本没准备。幸好分给各人的那份生日蛋糕还没有吃完,于是,大家端上各自的那 份生日蛋糕,来到了二楼的小客厅。而王姨则在厨房里忙着将中午的菜加热,凑和着一 顿。 在王姨准备的时候,大家围坐在小客厅里,气氛显得有些紧张。孙耀宗,方艳坐在 长沙发的一头,孙甜甜和方明伟拥在母亲身边,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徐希媛和袁彬分别 坐在两个小沙发上。梁娴低着头,坐在一张硬椅上。郑思神背靠在墙上,没有坐下,吴 小羽不在他的身边,他已经饿得受不了,跑到厨房偷食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看门人走了上来。 “孙叔,”看门人叫道,虽然他只比孙耀宗少十几岁,但他仍叫孙耀宗“叔”,显 得一种怪异的亲热,“我走了。” “小杨来了?”孙耀宗只是简单地问道。 “对啊。” “那你走吧。”孙耀宗点点头。 等那个看门人走后,方艳忍不住咕嘀了一句:“家里死了人,他可倒轻松!” “他不是抓住了一个小偷嘛,可见还在挺负责的。”孙耀宗看了看方艳。 “你说,耀祖会不会是那个人杀的。”方艳突然说道,脸上露出了一种恐怖。 “谁知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个刘魁算什么看门人,等凶手都爬出去了,他才发现。”方艳 恼怒起来,“他一个星期才值两天班,居然还这样。真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请他。” “你就少说点。”孙耀宗没有解释,方艳也住了嘴,她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 果,只要是她丈夫不想告诉她的,她怎么问也没用。生活了这么久,她也学会了给对方 适当地留点余地,这样才能安稳地继续他们和睦的夫妻生活。 正在这个时候,小客厅的灯突然熄灭了。其实,小客厅屋顶上的吊灯是由四朵黑枝 的白色玻璃花组成的,每个玻璃花的正中,安着一个灯泡,一共有四个灯泡。由于长久 使用,灯泡烧坏了两个,在昨天晚上,也就是星期六临睡前的时候,又烧坏了一下,方 艳本来计划今天安的,但由于上午太忙略过了,而下午发生了那件事后,她早就把这样 事丢在脑后了,于是,当最后一个灯泡烧坏的时候,小客厅里陷入了黑暗之中。 “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有灯泡。”方艳在黑暗中,推了推坐在沙发一边的孙耀宗。 于是,孙耀宗慢慢站起身,顺着茶几摸黑摸到了电视机的下面,从抽屉里摸了灯泡,然 后又顺手摸来一把椅子,站在上面,慢慢摸索着换了一个灯泡。 在黑暗中,谁也没开口,只听见孙耀宗换灯泡发现的声音。不知是谁,轻轻地哼了 一下,就像蜜蜂沉闷地嗡了一声,然后,就沉入等待的寂静中。 小客厅随着灯泡底部与吊灯接口的旋紧,又恢复了光明。孙耀宗又将其余三个灯泡 都换了,这下,吊灯的花蕊中散发起强烈的光线,小客厅顿时显得光亮无比。 孙耀宗回到了沙发上,重重地坐了下来。“吃蛋糕啊,你们怎么都不吃?”他看着 有些不自在的众人,“我可是饿坏了。”他端起茶几上的蛋糕碟,狼吞虎咽地大口大口 地吃起来,一点也看不出他刚刚才死了亲弟弟的样子。 方艳叹了一口气,“吃吧,你们都饿了吧。”她对着其他人笑了笑,想缓解一下气 氛。然后,她伸手去茶几上拿她的那碟蛋糕。 “咦,老公,这是什么?”方艳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她指着茶几上孙耀宗刚刚放 蛋糕的位置,由于他拿起了盘子,下面被盖住的东西就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张扑克牌的背面,上面用红笔赫然写着“H. B”。 “奇怪,我怎么没看见,这张牌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孙耀宗满脸疑惑。 郑思神却像被蜜蜂蛰了一下,猛地跳到茶几面前,果然,一张扑克牌静静地躺在茶 几上面。他慢慢地掀起牌面,是一张桃花K。 “那副送过来的扑克牌呢?”郑思神在小客厅里张望,他记得是放在这里的。 “在这儿。”孙甜甜从茶几的下层间隔中将那副牌拿了出来。 郑思神急忙打开牌套,将纸牌放在茶几的一角,翻弄起来。 就在郑思神匆忙地将牌分类的时候,孙耀宗突然脸色发青,从沙发上滑落到了地板 上。他一边抽搐着,一边口吐白沫。 方艳惊叫了一声,跳到了孙耀宗的身边,她不知所措地摇动着孙耀宗那反复抽搐的 身体,想把他从地板上拉起来,然而,孙耀宗已经神志不清了。其他人看着这戏剧性的 一幕,都傻呆呆地坐在原处。 “快叫救护车。”郑思神一边喊着,一边站起身来。他已经将牌分好类了,一共少 了三张牌。除去先前的红桃K和刚刚发现的桃花K,还少了一张方块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