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小艾喊哑了嗓子,哭干了眼泪。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他的高智商立即告 诉他,追杀的人不可能找到他了,肯定停止了寻找。因为那些彪形大汉钻不进狭 窄的" 老鼠洞" ,所以试图通过施放烟雾逼他出去。不曾料想,里面别有洞天, 溶洞不但巨大,还有消烟的流水,恐怕烧光苦楝树林,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彻 底绝望了,又坐靠到一根石柱上。合起双掌,接了一捧从身边滴落的水滴,解渴 地喝入口中。聆听了一会儿水滴演奏的音乐,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刚吃饱,一时半会饿不死,溶洞里有水,一天两天渴不死,甚至半死半活能 挨个十天半月。既然还能活一段时间,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这么一想,小艾似乎看见一线希望。昨天的疲惫还没有完全恢复,今天又一 次折腾,加上刚才拼命哭喊,大费体力。他实在太累了,有点打瞌睡。迷迷糊糊 合上眼睛,突然,周围出现了朦胧的红光,接着隐约有人向他走来。 " 老和尚,你怎么进来的?我以为我死了呢!" 小艾睁开眼睛,兴奋地跳起。 老和尚手执一只元宵节小孩玩耍的红色灯笼,凛然立于几步远的一条石幔旁。 " 不想死,赶快滚蛋!" 老和尚恶狠狠地咆哮,声音在溶洞里回响阵阵。 怎么又变凶了呢?和催逼搬香炉时一个样了。小艾心存畏惧,灯笼的光线已 经照映出" 老鼠洞" 所在的方位,他可不想死,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一头扎 进" 老鼠洞" 。 万一那些人还在洞口怎么办? 小艾手脚并用在" 老鼠洞" 里爬行累了,停下歇息,又想起追杀他的那些人。 不过他没有选择,硬着头皮继续前进。这一次也是逃命,不比进来时慢多少。 爬到内洞口,没听到什么声音,出到外洞,一个人也没有,脚下踩到了一大 堆烧残的树枝、树叶。岩洞外,已是满天星光。 老和尚怎么钻进" 老鼠洞" 的,他比我粗壮多了?还有,香炉里的" 佛经" 是怎么回事,刚才忘记问他,要不要等他出来呢?唉,算了,说不定每只香炉里 都有一本佛经呢?那老和尚好凶,何必自讨没趣? 脱离险境,小艾好奇心再起,幸亏惊魂未定,仅仅一闪而过,最终没有继续 呆在岩洞里。另外,天黑了,这里离市区好几十公里,得在老妈加班回家前赶回 去,要不然,吃老妈的" 爆栗" 事小,一个月的零用钱恐怕要被克扣干净。 " 把他拖上去!" 穿过苦楝树林,走上通往公路的小道,小艾听见了身后有人说话,又赶紧躲 进树林。声音很嘈杂,像有不少人,来自小庙方向。这一下心痒难耐了,不由自 主一百八十度转身,朝小庙的山门走去。 只看一眼,看一眼马上下去! 小艾一边告诫自己,一边爬上山门外的一棵苦楝树。可是,第一眼便看见了 山门里的老和尚,非但没有下去,反而爬得更高了。不可能,在" 老鼠洞" 里, 没发觉他跟在后面呀?除非另有出口。小艾十分惊讶。老和尚怎会这么快离开了 岩洞,而且回到庙里? " 咳、咳……" 老和尚大声咳嗽,口中喷出鲜血,身子软绵绵的,被两个男 人半拖半抱上一堆烧残的木头堆垛上,看情形,之前已经遭到殴打。 不会因为我吧?小艾发现了山门里七八个人中间,有一个是带头追杀他的文 身男人,穿上衣服他也认得出。他怀疑老和尚因为救了自己才被打的,可是,这 未免太快了,老和尚又没长翅膀,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出了岩洞,回到庙里 挨打?再说,这些人怎么会发现老和尚救了自己?莫非有两个老和尚?一个凶恶, 一个慈祥?他越想越不明白。 " 去,帮方丈洗澡!" 文身男人得意洋洋,点燃一支烟。 老和尚在梁柱堆上打坐起来,把他拖上去的两个男人各拿一只塑料桶,真的 像帮他洗澡一样,从头到脚浇了他一身水。末了,扔掉塑料桶,跳下梁柱堆,远 远走开。 小艾的高智商预感到这不是什么洗澡了,往老和尚身上浇的也不会是水,极 可能是汽油。果然,文身男人狞笑道:" 我再问一次,东西哪去了?看见没有, 我这颗烟头,能把你送上西天。" 吸了一口烟,把燃烧正旺的烟头举起。 " 施主罪孽深重,无以复加,老僧不敢有劳了。" 老和尚镇定自若,从袈裟 里摸出一只打火机,放在五绺白须下打着。" 呯" 的一声闷响,白须上燃起五朵 颜色诡异的火苗,像五条火蛇一样,凶猛地扑向他的脸,瞬间,浑身变成一团烈 火。 " 啊!" 小艾大声惊叫,差点从树上掉下,好在惊叫的不止他一个,山门里 的那几个人跟他异口同声,盖过了他的声音,没人察觉。 " 快走!" 文身男人大喊一声,向山门外的一辆面包车跑去。其余几人也连滚带爬,挤 进了车里,车子发出一声怪叫,急促驶离山门,没入树林。 小艾又惊又怕又伤心,紧紧搂抱着树干,放声哭泣。山门里,火越来越大, 小庙废墟旁的几堆木头梁柱也燃烧了。顿时,火光冲天,映红了整个山林。 " 老和尚本来不是这样死的。" 有人说话?小艾收起哭声,低头向周围寻找,只看见树,没发现人。 " 不过,无论如何,他今天死定了!" 声音像在耳边,小艾毛骨悚然,脑子里闪过鬼魂、僵尸、妖怪……这些他一 直认为是虚构幻想的恐怖概念。他把树干抱得更紧了,口中颤声大叫:" 你、你 是谁,你在哪?" " 他应该被人推了一把,从梁柱堆上滚下来,摔断脖子死的。" 那声音像在自说自话。小艾稍稍镇定:" 喂,你怎么知道的?" " 他认为那样的死法,会加深那些人的罪孽,所以,选择自己弄死自己,唉, 和尚真古怪,自己弄死自己,反而容易修得正果?" 怎么越听这声音越像老和尚?凶恶的那个。小艾在树干上连续几次一百八度 旋转身子,还是没找到人影:" 喂,老和尚,是你吗,你在哪儿?你不是死了吗? " 想到自己遇上了老和尚的鬼魂,牙生寒噤,直打哆嗦。 " 你才死了呢!" 果然是老和尚,声音凶暴刺耳,似乎能感觉到口水飞到脸上。小艾望向熊熊 燃烧的大火,又问:" 你、你跟火里的老和尚不是一个人吗,你们怎么那么相像? " " 你还有脸问?是你害死了老和尚!" " 我、我怎么会害死他?" " 怎么害死?拿到东西不赶快滚蛋,居然去给光屁股女人拍照,老和尚宁可 死掉,也不肯说出你在哪儿,你说是不是你害死他?" 小艾无言以对,感觉后颈被什么东西撩拨,痒痒难受。扭头察看,背后竟然 有一张倒立的脸,近在咫尺,鼻子几乎跟他相撞。是老和尚,头下脚上攀在树干 的最高处,五绺白须旮拉下来碰到他的颈脖。这突如其来的怪模样,吓得他屁滚 尿流,双手一松,仰面从树干上垂直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