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曹书记您放心,我们在年初就完成了除险加固工作。大坝、闸口和泄洪道都检查 过了,只要洪水一到汛限水位,我们就开闸泄洪!”管主任肯定地保证。 曹锦州点点头,指着地图说:“你们看,银山的位置是扎在山窝里的,银山湖水位 高一些就有冲垮西边副坝的危险。那样水就会直接淹掉整个城市,而且水堵在里面出不 来。当然,我们最幸运的,就是有这座水库。国民党撤退时想炸毁它,是我们的地下党 竭尽全力保护住了它。不过我要提醒同志们,这次是三十年一遇的特大暴雨和洪水,是 新中国成立后,银山遭遇的第一次重大自然灾害,我们一定要向老百姓展示,我们共产 党是有能力战胜一切自然灾害的!" 散会之后,曹锦州放心不下,再次叮嘱副市长张建成:“暴雨洪水的事就这样了, 眼前最要紧的,还是在农村抓紧土改镇反这两项任务,同时加快城市民主改革和生产改 革的步伐!” “我明白。哦,曹书记,明天上午九点半银山实业公司有个捐款捐物资的仪式,他 们捐了五十两黄金和几卡车的粮食和物资做抗洪救灾用,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出席鼓励 一下?” “格老子的,水灾还没发生,怎么就有人提前捐款了?”曹锦州讶然。 “我也是觉得有点怪,不过捐款总是好事啊!” 曹锦州想了想说:“我告诉你们,凡事总有个动机目的。格老子的,抗美援朝没听 他捐过钱,洪灾来了要捐款,我就不信这些钱和物资是平白无故捐出来的!——我不去 了,我还得去公安局,最近敌特活动很猖獗,我得去参加他们的会!” 张建成说:“这样的话,我也不去了。”他回头对马良说,“小马你是办公室主任, 你就代表我和曹书记去吧!” 马良点头应允。 贾思谋一只手揭去了屋门口刘老田的封条,轻轻推门进去。这间屋子他曾经来过多 次,但上次与刘老田一别竟成永别,贾思谋鼻子一酸,蹙起刀刻般棱角分明的眉头,进 了屋子,查看着屋里的情形。 刘老田的尸体已经被搬走了,屋里的陈设还是原样,血迹也已经没有了。他翻了翻 床铺,灶炕和堆杂物的架子,什么也没发现。显然屋里已经被仔细搜索过了。就在他准 备放弃的时候,在灶角柴火边露出的一段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过去,将绳子拉出 来,那是一个鱼篓,他将鱼篓倒过来,里边空荡荡的,只流出来一些水。贾思谋瞧着鱼 篓,突然屋门在他背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贾思谋一怔,叫了一声“糟糕”,放下鱼篓,急忙去开门,门却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他推了几下推不动,抬头瞧了瞧屋顶,天窗太高。他赶紧打量屋里,转身想走到窗 口,却发现油纸糊的窗口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了他。 贾思谋瞧着那支对准他的枪口和窗口的人影,镇定下来,他将鱼篓随手一扔,朝枪 口走了一步。奇怪的是,枪没有开火,他身后的屋门却打开了,沈鸥走了进来。 贾思谋回身看见她,有些失望。沈鸥走到贾思谋面前,朝窗口喊了一声:“蓝勇, 把枪收回去吧!”转脸问贾思谋,“你怎么会在这屋里?” “没想到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沈鸥看着他的眼睛:“我再问你一句,你怎么会在这屋里?” “我在这里很正常,而你在这儿,就不正常了!” “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来这儿的人,除了我,就应该是杀人凶手,不应该是你!” “你怎么知道杀人凶手会来?” “很简单,因为我来了!” “刘老田是你指使人杀的?” “不,我请他帮我办件事。多年前,他帮我父亲办过事,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为我 而死。” 沈鸥问:“帮你和你父亲办事? 这么说,你早就认识他?他不是为了钱给你做事?” “不是!” 沈鸥肯定道:“我想我可以确定你是谁了,你是……” 贾思谋打断她:“不要说!” 他顿了顿,问:“我问你,你看见我在屋里,把门反锁起来,是想吓唬我吗?” 沈鸥蹙起眉头:“我们到的时候,门已经反锁上了,我是从门缝里看见你的!” 贾思谋一怔:“不是你们锁的门?——糟了,我中计了!”他说着,匆匆朝门外走 去,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说:“我会很快再找你的!” 沈鸥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蓝勇走过来抱怨:“沈科长,他出现在凶杀现场极 可疑,你怎么又把他放走了?” 沈鸥肯定地说:“杀人凶手不是他!”她说着,从地上捡起那个鱼篓看了一下,朝 蓝勇责怪道:“蓝勇,你们怎么会这么粗心?上午清理现场,怎么没发现这个东西?” 贾思谋的小船就停在湖边,他匆匆跳上船,钓鱼竿鱼桶都在,掀开鱼桶,电台却不 见了。他懊恼的皱起眉头,心中暗自责备自己的大意。 银山市小学教室内,一阵哗哗的掌声,面目慈祥的市委书记夫人、银山小学校长孟 春领着王若一走上讲台。罗青站在后面的门旁边,眼睛一刻都不离开王若一。 孟春抬手压下了掌声:“同学们,王若一叔叔是刚从苏联留学回来的水产专家,我 专门请他来给咱们上一堂水生物知识的普及课,大家欢迎!” 王若一走到讲台前,面带微笑地朝孩子们点点头:“小朋友们好,我叫王若一,孟 校长让我来给大家讲一讲,我也没什么准备,就讲鱼吧。给大家讲一讲这个世界上各种 稀奇古怪的鱼类,你们一定会有兴趣的……” 他在黑板前摆了几幅彩色的鱼类图片,教室里几十个孩子都专注地看着图片。 “……刚才我们讲完了电鳗和射水鱼,现在,我给同学们再介绍另外一种鱼,叫食 人鱼!你们看,这就是生长在南美洲亚马逊河里的一种凶悍的食肉鱼类,它的牙尖颚硬, 漂亮美丽,适应力很强,繁殖极快,它们吃尽了水里的鱼类和生物,进而攻击牲畜动物 和人类。所以人们称它为食人鱼,又叫食人鲳。它还有个外号,叫‘水中狼族’……” 孩子们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图片。一个孩子举起手来:“老师,这可恶的食人鱼,在 我们国家有吗?” 王若一微笑着说:“当然没有!要是有的话,也必须把它消灭掉!你们想啊,要是 不消灭它,让它进了我们的河流水道,它会吃掉所有其它的鱼类和水生动物,破坏水里 的生物链。这样就会给我们新中国的水域带来灾难性的影响和威胁。” 一个靠近罗青坐的小女孩始终没说话,只盯着图片看。罗青奇怪地小声问她:“小 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就你不说话呢?” 孩子抬起头:“我叫玲玲,阿姨,我见过它!真的!我还见过好几条这样的鱼,它 们一下子就把一只青蛙吃了!” 小朋友们都在惊呼,玲玲得意地扬起头。一个男孩站起来说:“骗人!” 玲玲急了:“我没有,我真的见过!” 王若一皱起眉头,心生疑窦。他看了看争吵的小朋友,走到玲玲面前问:“小朋友, 那你告诉我,这鱼有多大?” 玲玲用两手比划着,却越比划越大,最后大出了身子。王若一松了口气,宽厚地笑 了笑:“好了,不用比了。我们继续上课!”孩子们朝玲玲起哄。玲玲委屈地低下头, 眼泪都快出来了。 下课了,孟春送王若一、罗青出校门,握住若一的手说:“若一啊,自打你从延安 去了苏联以后,我和你曹叔叔就一直惦着你。刚才听了你讲课,发觉你是成熟多了!回 来参加新中国的建设,这不是很好吗?上面准备把你留在北京,你回银山,还是你曹叔 叔力争的!” 王若一望着这位视他为己出的长辈,心中一暖:“和沈鸥比,我还差得远呢!在苏 联的时候,我也挺惦念你们的,国内的抗战和解放战争我都没参加过,真想有机会补一 补这一课!” 罗青见他二人在叙旧聊天,不好打扰,先告辞回局里了。 瞧着罗青走远了,孟春朝王若一点了点头:“我瞧着这女孩似乎对你有意思?” 王若一摇头说:“哪里,就是同事而已,农业局就我们两个大学生,免不了经常在 一起!” 孟春说:“听你这意思,你是还惦记着沈鸥?” “是,孟姨,跟你说实话吧,我一直喜欢她!”王若一没有说,从沈鸥小时候起, 他就在等她长大。这次回国,突然发现沈鸥已经变成钢骨飒爽独当一面的警官了,着实 令他吃惊不小!但在他内心深处,沈鸥还是儿时的小姑娘,是会缠着他撒娇的小妹妹。 他想着,一抹微笑就在嘴边荡漾起来。 罗青从学校里走出来,就看见了玲玲。她一个人站在学校门口,呆呆地望着街上来 往的行人。罗青刚想送她回家,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急火火地赶过来,一把拽起玲玲的 手。她是鱼铺的李菊花,玲玲的母亲:“我就知道你那死鬼老爸准又是忘了接孩子。这 位老师,您受累了!您以后想吃个鱼什么的尽管找我,我那死鬼老公在鱼市有个铺子, 您只要打听郑板牙就能找到,千万别客气啊!” 她说着牵着玲玲走远了,罗青目送着他们,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秀眉微蹙。 贾思谋的会客室内古色古香,墙上一幅贾思谋手书的苏东坡的《留侯论》尤其引人 注目。一个鬈发洋装,身材凹凸有致,手挽皮包的女子,站在屋中读着墙上的字。贾思 谋推门进来一见到她,伸出双臂:“嗨,方妮,Longtimenoseeyou,howareyou ?” “Iamfine !你还是那么有气质!你的助手把我从旅馆接来,让我在你的会客室枯 坐等你,你知道我是个急脾气,你是在故意考验我吧?” “你忘了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里鼎鼎有名的Miss方是不会生我气的!sorry ,我是 有事耽误了,怎么样,回国感觉还好吗?” “在大学里开了课,专门讲水生物,国内不这么叫,叫水产,我就成了水产教授!” 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叙起旧来。方妮看贾思谋表情有些严肃,便切入正题:“怎么 了,思谋,这次叫我来,是遇到麻烦了?” “我一个老伯今天死了,是被谋杀的!他在银山水库看水,我怀疑他的死跟鱼有关!” 贾思谋沉痛地低声说:“还记得去年你从美国回国,途经香港时发生的事吗?你把 什么丢了?” 方妮惊跳起来:“食人鱼!” “几个月前,你给我打电话,请我帮你查一查,我现在有头绪了,所以我把你请来!” 方妮端着杯子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Oh,mygod !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