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赵局长点头:“嗯,有道理,你下一步准备采取什么行动?” 沈鸥不语,她心里已经有了下一个目标,渐渐清晰…… 她慢慢踱出门去,边走边沉思,她决定去春来茶社赴那个神秘之约。 春来茶社是个不起眼的地方,很少有人进出。她抬头瞧了瞧门匾,下意识地四下看 了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吸引着她。 贾思谋背着手,站在一幅苏东坡的词赋前,他凝望着书法出神,感慨着:“十年生 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恍惚间他看到沈鸥迎面而来,微微一笑,请沈鸥到了 一个包间,为她要了顶级的蒙顶云雾。他出神地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苏东坡的词, 诉说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怀念。” 沈鸥听出了弦外之音,她蹙了一下眉头,将话题岔开了:“说吧,约我来,想告诉 我点什么?” 贾思谋看着她:“我有一打以上的消息要和你分享,有好消息,有坏消息。你是想 先听好的,还是先听坏的?还有,王若一回来了吗?” 沈鸥:“他从苏联回来了。还是说说正题,先告诉我最坏的消息吧!” 贾思谋看着她:“你的直觉怀疑是对的,你在湖里问我是谁,不错,我就是你问的 那人!” 沈鸥大惊:“原来真的是你,你是剑桥?你怎么会成了一个资本家?你到银山来干 什么?” 贾思谋看着她:“对,我就是徐剑桥!这就是坏消息了,我们分别十七年以后,你 是共产党的公安侦察科长,而我,成了剥削阶级队伍里的资本家,我们成了对头!”贾 思谋顿了一下,“不过我是来帮你的,你不觉得你身边现在已经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 了吗?” 沈鸥对他又信又疑,觉得他有些故意制造气氛,危言耸听。 贾思谋继续说:“想不到我们这群死了父母的人又聚在一起了,我们的父辈究竟是 怎么牺牲的,你了解吗?” “是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了他们,这笔血债你应该很清楚!” 贾思谋摇摇头,拿出薄薄的两页纸:“他们是被出卖的。这份东西,是从军统那儿 弄来的,记录了当年你我父母是怎么被出卖和枪毙的。这上面有曹锦州的签字。我并不 信,因为我没见过他的字,你跟他熟,所以请你告诉我,他的签名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鸥像触电一样睁大眼睛,看到“曹锦州”三个字,随即沉默不语。 贾思谋和沈鸥静对沉默着。老板娘进来加水,看到他们满脸沉痛与严肃,猜不透二 人的关系。 贾思谋神色凝重,等老板娘出去,他急切地说:“这件事在我心里搁了十七年!看 来,我的怀疑是这样:美人蕉行动是一个大陷阱,一个经过精心策划的布局,而且是个 死局,你连想都想不到!‘美人蕉计划’一旦启动,就是银山三十万人的性命,你救不 了这三十万人,谁也救不了!只有我了,我,贾思谋!扮演一个替死鬼,一个黑心的资 本家,一个罔顾人命的反革命,枪毙我的时候,我相信国共两党无不拍手称快!” “真的?”沈鸥皱起了两道秀眉。她想起了什么:“今天进你公司的那个女人是谁?” “有些人和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只能这么说。” “你在故弄玄虚! 告诉我,你让刘老田帮你做什么事,他才招致杀身之祸的?” “刘老田当年为地下党跑过交通,所以我请他帮我看鱼,他爽快地就答应了!” “他就为此而死?刚才角头村大傻也是下湖抓鱼,回来就死了!” “所以你看懂这个局了吗?刘老田和你说的大傻都是无辜的人,他们本来好好的, 但无意中闯进了这个局,他们的死就注定了!刘老田根本不识字,那个字是谁写的,我 也在猜,所以我约你来就是要提醒你,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局,布局之人不惜草菅人命 来维护它! 作为公安人员你一步都不能错,一步错就步步错,最后布局之人的阴谋就得 逞了!” 沈鸥觉得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贾思谋审视着她,叹了口气:“想不到你对我如此提防! 也难怪,我们分别的时间, 实在是太长了……我从上海来,至于我怎么是资本家,这不奇怪,我父亲当年就是资本 家!” “不,他是革命者,是共产党员,是烈士!”沈鸥大声抗辩。 贾思谋说着站了起来:“记住,当你有难的时候,一定会有人站在你身后,那个人 就是剑桥哥哥!”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沈鸥瞧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面前的他,正 是自己曾苦苦寻找的儿时伙伴,曾是她和若一的小偶像,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失散的比亲 人还亲的人。现在他又出现了,本应又惊又喜。他还是那个稳重洒脱,亦正亦邪的剑桥, 他还是那么会照顾人,他说的话,还是那么温暖,那么值得信任。但他的身份,已经不 允许两人再像从前一样亲密。共产党和资本家,有太多对立的理由,况且,他还是案子 的嫌疑人……沈鸥痛苦地想道:即使人还是原来的人,但也渐渐隔山隔海了。 李菊花还在找郑板牙。她拉着玲玲跌跌撞撞地在湖边找寻。她看见湖里的小船,喊 起来:“喂,湖里是大傻吗?喂,看见你板牙叔了没有哇!” “小船上根本就没人,”李菊花狐疑地摇摇头,喃喃道:“怎么回事,怎么这船上 没人呢?” 她待要转身回来,却见玲玲已经朝岸边跑过去了,李菊花急忙叫起来。玲玲从湖边 捡起一件花格衬衣,朝她扬起来:“娘!你看,爸爸的衣服!” 李菊花连忙走过去,马上认出了是板牙的衣服。她抬头朝湖里望去,小船还是在湖 里漂泊。她一把拉起玲玲:“走,你先回去,我再过来找你爹。” 街角公园昏暗的灯光下,几个鱼贩子蹲在草地上下棋,他们互不相让,吵吵嚷嚷的。 方妮化装成了一个村妇,站在他们后面看棋。这时,李菊花过来,看见九叔混在人 堆里,她就叫了起来:“九叔,我到处找你,让你去找我那死鬼老公,你去了吗?你要 见到郑板牙就和他说,他老婆跟人跑了,看他急不急!”她说着拐上街道,消失在黑夜 里。 九叔笑嘻嘻站起来:“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他坐飞机走了,带着一摞一摞的大票子 ……”他旁边一个叫大鼓的人凑过来:“这娘们越来越有味道了,哎,九叔,啥时候帮 忙勾兑一下?” 九叔笑了起来:“妈的大鼓呀,你就不怕郑板牙拿刀骟了你狗日的?” 方妮站在他们旁边,望着李菊花离去,确定了她就是郑板牙的老婆。 大鼓注意到她了,警觉地问:“你是谁?”方妮掩饰道:“瞎逛逛到这儿的,你们 下棋,下棋!” 夜色里的银山水库,星光暗淡,凉风习习,那只小船还在水中荡漾。啵的一声,水 面忽然荡起一阵涟漪,大群的食人鱼像利剑一样在水里穿行,瞬间消失了。四周是一片 恐怖的静寂。 寂静之中的空明寺在月色下有如化境。贾思谋抬头望了望寺庙的牌匾,慢慢地拾级 而上,走到庙里。庙里冷清安静,住持僧人正在扫地,看见他,唱了一声佛号:“阿弥 陀佛!施主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我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请问饿狼吃羊,是善还是恶?”贾思谋诚意问道。 “对狼是善,对羊是恶,所以无善也无恶!”僧人看着远方。 “可是人都说狼恶羊善!” “人说狼恶是因为人也要吃羊,请问羊吃草谁善谁恶?” 贾思谋思索一阵:“我懂了,善恶都是人心生出来的,多谢大师指点。请问大师法 号?” 僧人低头:“见空,见是空,不见也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