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孟经理见郝董露出了笑脸,而且亲切地搂住了自己的肩膀,原本因为紧张不安 而硬挤出来的算不上笑容的笑容,顿时也松弛了许多,变得纯正、灿烂了起来。他 向郝董回答道:“我当然知道,您的心思除您之外,最了解的就一定是我了。虽说 在您的运作下公安撤了出去,一时半会儿谁也休想找咱的麻烦,可是那些东西的确 还是个事。您是想早一天弄到手就早一天消除心头之患,而且想悄没声地把这事一 次性地彻底了结。” “没错!”郝董转过身,从小冰箱里取出两听罐装可乐,递给孟经理一听,然 后将自己手里的打开喝了一口,说:“这么要紧的事,瞎猜乱蒙可不行。既然已经 认定了方胜男,那就抓紧干,不弄个水落石出决不可轻易罢手!不过我可得警告你, 不管用什么方法,再也不能随便出人命了,知道吗?”见孟经理把饮料抱在手里, 认真地听他说话,没顾上喝,便和蔼地补了一句,“喝,打开喝,愣着干啥?不耽 误说话。” “我知道。”孟经理打开罐口,执行命令般地喝上一口,“上次的确是个意外, 本来只是想教训那黄毛丫头一顿,谁知她那么不禁淹,还没怎么着呢,人就沉了底, 让水冲走了。” “想掩盖自己的过失不是?”郝董苦笑了一下,严肃随即回到了脸上:“以你 一贯的思维方式,那事儿不是你有意干的才怪。你以为咱有靠山就可为所欲为?走 私可以,因为不但有靠山,而且那座靠山让咱给套着呢。只要我们海顺公司运转着, 就是他的政绩,就是他的功劳。就算他对咱的事情也有所发觉,也只能给我们包着、 遮着、盖着,而且还得护卫着,不许别人对我们怎么样。况且,我们躲掉的是关税, 属于国税,与地方财政无关,而地税,从账面上讲咱可是一分钱也没少交,是不是? 他又那么贪,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啥叫鱼水情?你只听过‘军民鱼水情’, 是吧?咱这也叫鱼水情,官商鱼水情,更有紧密性和互惠互利性,相依相存,谁也 离不开谁!可是你却犯了一个最不该犯的错误,而且还荒唐地冒出了个什么‘大鲨 鱼’。即便忍无可忍想下手,你也得动动脑筋呀,弄个车祸啥的,多简单!对不对? 再说了,关键的东西没有得到就杀了条人命,值当吗?说不定哪一天,坏事就坏在 你的‘大鲨鱼’上。你应该知道,那些当官的贼着呢,动动嘴以权谋私行,真要碰 上了难缠的人命官司,你就看着吧,保准都他妈的跟泥鳅似的,一个比一个滑。” 孟经理诚恳地点点头,说:“倒也是。前些日子有一个写字楼倒塌的新闻,我 专门盯着看了看。先是报道了大楼倒塌,十多天后又报道了调查结果,说是所有的 问题都出自那个房地产商。说他非法占地、非法设计、非法施工、非法出售,而且 说是大楼盖好之后都没有经过监理部门的验收。简直是笑话,那又不是摆地摊,一 个大夯夯的玩意儿杵在那儿,还搬进去了那么多的公司,每一道环节拿不到相应的 批文,盖不上那值钱的大红印,那楼说啥也折腾不起来呀。一看出事了,全都一推 六二五,装傻充瞎子,洗了个利索。” 郝董盯着孟经理一字一顿地说:“明白就好。我想提醒你的是,虽然那是外地 发生的事儿,但你得记住,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往后那种莽撞的事可不能再干了。 再干,谁也救不了你!” 孟经理一愣,乞求着说:“您放心,那样的错误我以后再不会犯了。不过,不 吉利的话,咱忌忌口行吗?” 孟经理的后一句话让郝董忍俊不禁,一口饮料噗的一下喷到了地毯上。郝董擦 擦嘴和下巴,可劲地笑着:“我相信唯物主义,对封建迷信的那一套从来不认。只 有信心不足拿不定主意的人,才从言语上还有不相干的现象上找先兆,看凶吉。记 住,事在人为,重在行动,现在的关键是想好下一步!” 孟经理尴尬地笑着:“我也就顺嘴那么一说,您还以为我真信了迷信不成?” 郝董收住笑,进入了下一个问题:“以你的判断,方胜男会把东西藏在哪儿?” 孟经理说:“不是藏在她家一个特别特别隐秘的地方,就是转移到了外边。” 郝董摇摇头,笑道:“我的孟大经理,你这话,说了跟没说有啥两样?” 孟经理忙解释:“我想说的是,我有几个银行的熟人,塞点儿钱,悄悄把保险 箱摸一摸。” 郝董点点头表示同意,但又不放心地说:“你可别想得过于简单,如果查不到 啥呢?” 孟经理说:“如果保险箱的名单里真的查不到,那还得直接在她身上打主意, 因为眼下还没有一个比她嫌疑更大的人。”郝董不作声,盯着他,等待下文,孟经 理接着说,“还是老办法,先套住她,然后再来点而软的,软的不行就上硬的,反 正非让她把东西交出来不成。” 郝董拉孟经理并肩坐下,感慨道:“这种方法古已有之,看来咱们说啥也超不 过几千年前的古人喽!不过截至目前,也还是行之有效的最佳套路,就看你怎么运 用了。”顿了顿,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咛道,“具体咋干,还是老规矩,我不加干涉, 充分发挥你的聪明才智。当然,必要时我可以出面给她施施压。” 孟经理似乎找到了底数,响亮地答道:“明白!” 也许因为嗓子眼儿用劲过大,响亮的回答刚一落音便是连着几声的干咳,孟经 理立即张开大嘴,猛灌几口饮料。 第二天上午,方胜男若无其事地跨进海顺大厦,坐进自己的写字间。不但如此, 她还鼓足勇气给孟经理打过去一个电话,玩笑般地问他那么晚回去有没有受到老婆 的责问。语调中尽量流露出虽只经过一天的共事但已产生了下级与上级之间的一种 熟惯和亲密。听着自己的声音效果,她对自己的控制力和表演技巧打了个满分。 孟经理在另一头随和地笑着说,自当上部门经理之后,上班下班就没了钟点, 家人早就习以为常了。然后问她那么晚回家路上害怕不害怕,并且告诉她再遇上这 种情况别对出租车司机说要回家,就装出一个警察便衣执行任务的样子,保证没问 题。话语间始终带着愉快的笑声,笑得爽朗,笑得非常和蔼。 放下电话,方胜男的心里踏实了许多。还是高靖说得对,至少他们目前还没有 认定账本就在她的手里,否则绝不会这么客气,恐怕一上班就会气势汹汹地逼她把 东西交出来。说不定这压根就是一场虚惊,对于账本是否被人复制过,复制者到底 是不是田芬,他们还仅仅是贼人胆虚的一个猜测呢。再说,他们并没有拿到直接的 证据。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做出最终的判定。换言之,自己完全有可能躲过一次 轻重难料的伤害!眼下的最佳之策应该是以柔克刚、以静制动,只要打消了他们的 猜疑,则可顺利避险。因为身后不存在退路,如果现在离开海顺公司,就等于自我 暴露,危险更大。 白秘书忽然走了进来,笑道:“想什么哪,这么专注?像个哲学家似的。”白 秘书同往常一样,进了门不等落座便大大咧咧地开口说话。不过今天的她,两只眼 睛却多了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