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窗外下起了阵雨,方胜男被雨点击打窗户的声音所惊醒。睁眼一看,已经是上 午十点,她赶紧翻身下床。 昨晚一直没睡好。本来准备连夜离开这里的,即便白秘书没有参与郝董的一系 列勾当,在这里与她仅仅是巧遇,但这个时候小心一点总归安全些。可她悄悄到外 边转了一圈,夜间的夕明湾小街黑咕隆咚,寂静得无一点活力,根本没有任何可以 搭乘的交通工具。跟旅馆的值班老头打听,得知每天早晨五点之后才有开往其它地 方的汽车。她本想徒步离开这里,走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可一个女儿家又怕遭 到其它的不测,后来只好返回了旅馆。心想,无论出现何种情况,早晨六点之前应 该算是安全的,因为从海顺公司到这里最快也得十个小时,到时早早走掉就是了。 躺下之后,腕上的手表已经指向了十二点三十分,她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脑 袋里尽是琢磨不完的事情,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阖上了重重的眼皮。哪 承想,一睁眼竟然到了这个无论如何也不该睡过头的钟点。 她蹬起裤子,套好上衣,从枕头下面抽出坤包背到肩上,快步奔到门口,对着 门后的镜子潦草地用手理理睡乱了的头发,然后拉开房门直奔公用卫生间。 按理说,此时先走出这家旅馆然后再解决其它事宜是最最合理的,但是一泡小 便实在憋得她无法加快步伐,加之昨天的那盘凉面可能不太净洁,此时小腹里的有 些东西直想往外窜。刚才之所以能突然醒来,跟这拨内急不无关系。 几分钟后,方胜男松快了许多,迈着一阵猛泻之后稍感疲乏的双腿揭开了印有 “讲究卫生便后洗手”八个大字的灰白色门帘。 还好,楼道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该出去办事或者看大海的大多已离开了旅 馆,无事可做准备呆在房间里的则沉浸在懒睡的惬意之中。 她一溜小跑奔向楼梯,沿着一层层水磨石阶梯从四楼盘转而下,很快来到了一 楼。小旅馆没有酒店那样的大堂,在楼梯与大门之间只有一个不大的前厅。前厅的 左边是来客登记室兼值班室,右边是一排沙发,沙发的上方有一面贴在墙上的镜子。 方胜男并不急于跑出去,她收住脚,站在楼梯通向前厅的转弯处,眼睛从一楼顶端 与楼梯扶手之间的缝隙向下窥探。 沙发很空,只有一个小孩和一只旅行背包。登记室的窗口站着一个妇女,正在 办理住宿手续。一切都显得很安静,除了小孩吃雪糕咂嘴的声音和那个妇女与值班 员几句简单的对话,再没有其它的动静。她放轻脚步走下几阶,从那面镜子看过去, 反射在镜子里的大门之外的状况也无任何异常。阵雨已经停息,门外的阳光撒进前 厅光洁的水泥地面上,自在而且舒展。方胜男松了口气。 穿门而入的阳光有些晃眼,方胜男迎着带有海咸味的湿热径直奔向敞开的大门。 门外忙碌的鱼商和渔民在讨价还价,汽车和手扶拖拉机在狭窄的路面上来来往往, 时紧时慢的马达声和急切的喇叭声混作一团,熙熙攘攘的人流夹在大小车辆之间自 行其路。方胜男恨不得一步跨出旅馆,插入人群,淹没在人头攒动的街市之中。 “是方胜男吧!” 此时,身后突然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她掉头一看,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孟经 理正得意地从楼梯下面走出来。 方胜男像猛然遭到了电击,呆立在离门槛只有两步之距的位置。 站在楼梯之上是看不见孟经理躲藏的那块地方的。那是楼梯与地面构成的一个 三角形空间。一般的小旅馆都是把它封闭起来,作为杂物间,这家旅馆却没有那么 做,而是在那里摆放着一把长条竹椅。看样子,孟经理一直就龟缩在这把长椅上, 等待着她的出现。 方胜男后悔自己忽略了这块足可以容纳两三个人的隐身之处,忽略了这个可以 彻底避开下楼人视线的死角。然而,后悔无用,呆楞更无济于事,瞬间的惊怵和后 悔一闪而过,方胜男拔腿便跑。 她一步跨到门槛,准备第二步蹿到旅馆门外的台阶,紧接着第三步跳下台阶奔 向马路。不想,两个壮汉突然堵住了她的去路。 膀大腰圆的身体一左一右塞满了门框,立在方胜男面前简直就是一道休想逾越 的墙。奋力向前的方胜男撞在他们身上立刻被弹了回来,趔趄着到退了好几步。 “小方,你是飞也飞不掉的!”将方胜男带回到房间之后,孟经理笑着坐在她 的旁边,“跑什么哪?想把那三十多万不了了之啊?看来,到底是被骗还是另有原 因,得重新认识喽!” 方胜男不想言语,更不愿跟这种人坐得这么近。她站起身,移到对面的椅子上, 冷冷地看着窗外。 孟经理一副很大度的样子,笑眯眯地站起来,得意地说:“说起来,还真有缘 分。我们刚刚问清楚了你的房间号正要上来,就听见了你一脚催着一脚的下楼声。 吃过午饭我们就回公司,要么内部消化,要么交给公安部门处理。到底怎么办,还 得你回去当着郝董做个选择。不过,今天你就再别打制造混乱借机逃跑的主意啦, 我可是里里外外都做了安排。” 孟经理两只手端在胸前,捏住西装翻领狠狠地抖一下,盛气凌人地走了出去, 留下保镖守在门口。那俩保镖像兵俑一样,既无表情又目不转睛地愣愣地瞅着她。 方胜男怒斥:“滚到走廊去!把门关上!” 听到她的吼叫,孟经理收住脚倒退几步,探回上身,一手把着门框像观察着一 个怪物似的看看方胜男,调侃道:“嚯,火气还不小。是不是又琢磨出啥高招啦, 啊?我今天倒要见识见识,你还能捣出什么鬼!”然后命令两个保镖,“关上门! 反正她也自由不了几天了,到时候自有看守所和监狱收拾她!”后面的话显然是说 给方胜男听的。 方胜男在心里愤愤地骂道:“就怕你不敢那么做。真要交给了公安,倒是本小 姐我求之不得的事呢。” 然而此刻的方胜男心里明白,骂归骂,那终究还是以后的事情。迫在眉睫的是 该如何应对这个新的意外!这一次,他们肯定不会像上次那样,采取软中带硬的办 法,而很可能图穷匕首见,只硬不软,硬中夹黑了。如果他们下午在半路上,或者 在返回海顺之后下毒手怎么办?方胜男心乱如麻。 孟经理的脚步声进入了旁边的房间,保镖按照他的指示也关上了门。这两个保 镖都是生面孔。 重陷魔爪已成现实,然而见不到戴辉的身影却使她产生了一种挂念。 戴辉到哪里去了?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不测?是不是在电子城的行动让姓孟的看 出了破绽,把戴辉辞退了,还是戴辉遭到了什么不幸?如果仅仅是辞退,倒还好一 些,起码身体不会受到伤害,只是再也没有机会完成这次卧底任务了。如果是遭到 了不幸,那戴辉现在怎么样了?是在家里,还是住进了医院?伤情严重还是不严重? 或者……方胜男不敢想下去了。 自己犹如一只刚刚挣脱了竹笼的小鸟又被重新捕获,在这凶多吉少的紧急关头, 没有了戴辉该怎么办?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