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风流浪子要杀死她,这还有什么疑问吗?过不了多久了。 在这极为可怕的孤寂之中,凯特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她想要祈祷,想要和上帝 讲话。即使是在这最最邪恶的地方,上帝也应该听到她的声音!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对不起,在过去几年里我没有全身心地信奉你!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不可知 论者,可至少我是个诚实的人!我有幽默感,即使是在不该幽默的时候。 我知道不该在这时候和你做什么“交易”,可是我仍想让你知道,如果你能救 我出去,我将终生感激。 对不起,我以前总以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可它的确发生了。请拯救我, 你是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凯特全神贯注地祈祷,竟没注意到他已经到了门口。不过他向来都是轻手轻脚 的,像个幽灵,像个鬼魂。 “你是一点儿都不听话,对吧?你一点儿都不接受教训!”风流浪子对她说。 他手上拿着一支医院用的注射器。他今天戴的是一副淡紫色的面具,上面涂着 厚厚的白色和蓝色的颜料。这是他迄今为止戴过的最狰狞可怕的面具了。他是根据 心情选择面具的,是这样的吗? 凯特想要说“不要伤害我”。可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呼哧呼哧地喘气。 他要来杀死她了。 凯特几乎站不起来,甚至连坐着都困难,但她还是勉强冲他笑了一下。 “你好……很高兴看到你。”她只能说出这两句话来。她讲的话有什么意义吗? 她不能肯定自己是在说什么。 他回答了她几句话,几句很重要的话,可是凯特却完全没有听懂。那些神秘的 话语回响在她的脑子里……仿佛是一串毫无意义的符号。她努力想听清楚他在说些 什么。她竭尽全力…… “凯特医生……和别人讲话……违反了这里的规矩!最好的女孩儿……最出色 的……应该可以成为……聪明得都蠢了!” 凯特点着头仿佛是表示自己听懂了,表示自己对他的话和其中的道理完全明白。 他显然是知道她和别的女人讲话了,他的意思是说自己过分聪明结果反而干下了蠢 事吗?这倒是真的,算你说对了。 “我想……讲话。”她费力地说出了几个字。她似乎觉得自己的舌头外面包裹 着一只毛手套。她真正想说的是咱们好好谈谈,咱们需要把这件事谈清楚。 然而他这次来的目的似乎并不是想谈话。他仿佛把自己封闭住了,变得非常冷 漠,像一个冷血动物。他身上带着一股兽性,还有他这副可怕的面具。凯特意识到 了,今天他是死亡的化身。 他现在离她不到十尺远,手中握着那支电击枪和注射器。医生,凯特的头仿佛 要炸开了一样。他一定是个医生,绝不会错! “我不想死,我会听话。”她十分吃力地说, “我会去穿漂亮衣服……高跟 鞋……” “你应该早就想到这些,凯特医生,而且你不该一有机会就破坏我这房子里的 规矩。选中了你是我犯的一个错误,而我通常是不会犯错误的。” 凯特知道那把枪射出的电流将会使她完全瘫痪。她竭力定下神来,思索着自救 的办法。 此刻,凯特的头脑在全速下意识地运转着。一切都成了条件反射。正面全力一 脚,她想。这现在似乎是难以做到的,不过她还是想要搏一下。要集中精力。她要 把这些年来空手道训练中所学到的全部知识变成拯救自己生命的最后的一线希望。 只剩下最后的一个机会了。 她曾经一次次地学到过,在交手中一定要把全部力量集中攻击对方的一点,并 借助对手自己的力量战胜他。集中全力,尽一切可能集中全力。 他朝她走了过来,手中的那只电击枪举到了胸前。他的行动非常有针对性。 凯特这关键的一脚没有踢到位,可是尽管如此,却也没有踢空。她可以感到结 结实实地踢在了他身上。 没有踢中腰部,离她所预想的目标差得很远。这一脚踢中了他的臀部,或是大 腿的上部。不管怎么样,这一下确实伤到他了。 风流浪子痛得惨叫了一声,像一只狗被一辆疾驶的汽车碾了一下。凯特可以听 出来他对这一手完全没有料到,他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 接着,这个该死的庞然大物重重地翻到在了地上。凯特。麦克蒂尔南兴奋得几 乎叫了起来。 她把他踢伤了。 风流浪子倒下了。 四十二 我又回到了南部,继续对这起棘手的凶杀绑架案进行调查。萨姆森说的对,我 和这名凶手是结下了仇了。而且,这又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案件,可能要拖上好几年。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目前,在达拉谟、查佩尔山和拉雷夫等地有十一名嫌疑人 在我们的监视之下。他们当中有各类不法分子,但也有大学教授、医生,甚至还有 一名拉雷夫的退休警察。在这种“手法高明”的案例中,联邦调查局要对所有警察 部门进行调查。 我并没有把精力花在这些嫌疑人身上。我要从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着手。这是我 和联邦调查局的凯尔。克莱格商定好了的。我身负特殊的使命。 与此同时,全国范围内还有许多其他的重大案件在侦破中。我阅读了联邦调查 局有关这些案件的几百份简报。其中,有德克萨斯州奥斯汀的一个专门杀害同性恋 者的凶手,有密执安州安。阿勃尔和卡拉马苏一带的一名连续杀害老年妇女的凶手, 还有一些在芝加哥,北棕榈滩、长岛、奥克兰和伯克利用同样的手法连续作案的杀 人凶手。 我看着这些材料,眼睛看得直冒火,心里更加不舒服。 有一个很讨厌的家伙轰动了全国,那就是洛杉矶的那个文人雅士。我把这个杀 人凶手的日记找出来看。这些日记是从年初开始在《洛杉矶时报》上陆续登出来的。 我开始阅读洛杉矶这名凶手的日记。在读到倒数第二篇的时候,我突然停住了, 我被日记中的内容惊呆了,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刚刚在电脑上读到的这段话。 我把这篇东西倒回去,又重新开始读了一遍,这一次我读得很慢,一个字都没 有放过。 这一段讲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被加利福尼亚州的文人雅士“俘获”的事。 那个女子的名字:内奥米。克劳斯,职业:法律系二年级学生。 特征:黑人,极漂亮,二十二岁。 内奥米确实是二十二岁……她是一名法律系二年级学生……一个远在洛杉矶的 残忍成性、专为杀人取乐的凶手怎么可能会知道内奥米。克劳斯的情况呢? 四十三 我立即给那家报社的记者打了电话,那些日记的旁边有她的署名,她叫贝丝。 利巴尔曼。她在《洛杉矶时报》有自己的专线电话。 “我叫亚历克斯。克劳斯,是一名缉凶警官。现在正在调查北卡罗莱那州风流 浪子的凶杀案。”我对她说。我的心怦怦直跳,想尽快把我的情况解释给她听。 “我很清楚你是谁,克劳斯博士。”贝丝。利巴尔曼打断了我的话,“你在写 一本有关本案的书,我也是一样。鉴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我认为我没有什么可对 你说的。我写的那本书,纽约的一些出版商都已经有意购买了。” “写书?谁对你说的?我没有写什么书呀。”我的嗓门开始高了,尽管我知道 不应该这样。“我正在调查发生在北卡罗莱那州的一连串绑架和谋杀案。这是我现 在正干的事。” “华盛顿的刑警局长可不是这么讲的哟,克劳斯博士。我看到你卷入了风流浪 子的那个案子之后,曾给他打过电话。” 头儿又在跟我过不去了,我想。我以前在华盛顿的上司乔治。皮特曼,是个十 足的笨蛋,而且总是看我不顺眼。 “我写过一本有关盖利。桑基的书。”我说, “可那是过去的事了。我需要把这些都忘掉,请相信我,我……” “你也把我忘掉吧!” 贝丝。利巴尔曼“啪”地一声挂断了我的电话。 “狗杂种。”我冲着手里的话筒低声骂了一句,又往那家报社打电话。这一次 是一个秘书接的电话,“对不起,利巴尔曼女士已经下班了。”她一个字一个宇地 说。 我有点沉不住气了, “她难道是在我再拨电话的这十秒钟之内走的吗?请让 她再回来接我的电话。我知道她在那儿,让她现在就接电话。” 那个秘书也给我把电话挂断了。 “你也是个狗杂种!”我朝挂断了的电话发狠,“全都他妈的见鬼了!” 现在两个地方都没人肯帮我的忙,而且是在我觉得大概终于发现了一点眉目的 节骨眼儿上。这不能不令我气愤。在这里的风流浪子和西岸的那名凶手之间是否有 着某种不寻常的联系呢?那个文人雅士怎么会知道有= ;∈、内奥米的情况呢?他 会不会也知道我的情况呢? 虽然目前为止,这只是一个直觉,可是这个想法实在太重要了,绝不能就此罢 休。我又给《洛杉矶时报》的主编打了个电话,接通上面的人反倒比找他手下的那 名记者要容易。主编的秘书是个男的。他的声音干脆利落,但让人听上去却非常舒 服。 我对他说我是亚历克斯。克劳斯博士,曾经参与了侦破盖利。桑基的案件,还 告诉他我现在有一些有关文人雅士的重要消息。我的这些话有三分之二是真的。 “让我去转告席尔斯先生。”那位秘书说。他的口气听上去似乎是对我打电话 过去十分高兴的样子。我心想,有这样一位秘书倒真是不错。 没过多久,报社的主编亲自来接电话了。“亚历克斯。克劳斯,”他说,“我 是丹。席尔斯。我在搜捕桑基那些日子里读过有关你的事。我很高兴你打电话来, 尤其是你能为我们眼前这个棘手的案子提供点儿什么的话。” 我一边和丹。席尔斯讲话,一边想像着他会是什么样子。我估计他四五十岁, 虽然已经不算年轻了,但还是像通常加州的人那样时髦。身上大概穿一件细条纹衬 衫,袖子挽上去一半,打着花领带,一副斯坦福大学出来的样子。他让我叫他丹, 这倒好办。他听上去挺让人喜欢的,说不定还得过一两回普利策奖呢。 我把内奥米的事告诉了他,并且对他说了我正在北卡调查风流浪子的案子。我 还对他谈了洛杉矶的那段有关内奥米的日记。 “对于你侄女的失踪我感到十分难过。”丹。席尔斯说,“我可以理解你现在 的心情。”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我心说不好,这下丹可能要跟我来虚的了。 “贝丝。利巴尔曼是个优秀的年轻记者。”他接着说, “她人虽然固执,可是很精通业务。这个案子无论对她,还是对我们报社来说, 都很重要。” “你听我说!”我打断了席尔斯的话,我不得不这样做,“内奥米在学校几乎 每个星期都给我写信,这些信我都留着呢。是我帮着把她带大的,我们两个很亲。 这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呢。” “我知道了。让我看看能为你做点什么。不过我可不能打包票。” “我用不着你打包票,丹。” 丹。席尔斯挺守信用,不到一个小时,他就给我往联邦调查局的办公室打来了 电话。“你知道,我们这儿的几个头头刚开了个会。”他说, “我和贝丝谈了。你可以想像得出来,这场谈话并不轻松。”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我估计大概不会有什么希望了。可是事情的结果 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在文人雅士寄给她的日记原文中提到过风流浪子。似乎这两个人有过沟通, 甚至曾互相通报彼此的战绩,简直像一对朋友。我看他们这样联系是有某种原因的。” 原来如此! 两个魔鬼在互相交流。 现在我知道联邦调查局为什么对这个案子讳莫如深,为什么不愿意把案情公开 了。 原来是有两个连环杀手分别在东岸和西岸作案。 四十四 快跑!快逃命!赶快离开这鬼地方! 凯特。麦克蒂尔南踉踉跄跄地从没有关上的那扇沉重的木门往外跑。她现在一 心只想逃出去。快!趁着还来得及,赶快跑! 她的脑筋似乎在和她作对,里面不停地闪动着一个接一个混乱不清互不相干的 画面。那种药物,不管是什么,已经在她体内发挥作用了。凯特感到头晕目眩,已 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她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上面湿漉漉的。她是在哭吗?她自己连这个都 不知道。 她出了房门之后,勉强爬上了一段木制的楼梯。这楼梯是通向另一层楼的吗? 她自己是刚刚从这楼梯上来的吗?她记不得了,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此刻,她的头脑里一片混乱。她刚才是真的把风流浪子踢倒了吗?这会不会是 她的幻觉呢? 他有没有追上来?他现在会不会从后面追上来?她感到阵阵强烈的耳鸣,眼前 天旋地转,仿佛随时都会跌倒。 内奥米、玛丽莎、斯坦菲尔德、克里斯塔。阿克尔斯。她们都被关在哪里? 凯特在房子里面艰难地摸索着方向,沿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像个喝醉了酒的人一 样向前走着。这里面的结构怎么这么怪呀?它看上去像一幢房子,墙壁很新,像是 刚刚建造的,可这是一幢什么样的房子呢? “内奥米!”她喊了起来,可是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到。她的思路紊乱, 脑子连几秒钟都集中不起来。谁是内奥米呀?她记不清了。 她停下来用力去拉一个门柄,可是那门却打不开。门为什么上了锁呢?她究竟 是在找什么呢?她在这里干什么呢?她体内的药物使她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问题。 我就要晕过去了,她想。她现在感到全身麻木,冷冰冰的,大脑已经完全失去 了控制。 他要来杀我了!他追上来了! 快跑!她强令自己说,快找到出去的路,别的先不要想!出去之后再带人回来 救她们。 她来到另一段木制的楼梯口。楼梯看上去很古老,像是上一个时代的产物。楼 梯上沾着一片片污物,有泥土、小石子和碎玻璃渣。这截楼梯实在太旧了,不像里 面的那些都是新木头做的。 凯特再也站立不稳了,突然扑倒在地上,下巴差一点磕在第二节楼梯上。她继 续拼命挣扎着向上爬,她的膝盖跪在地上,一节一节地向上爬着。前面是什么呢? 是个顶楼吗?她将爬向哪里呢?他会不会正手里拿着电击枪和注射器在上面等着她 呢? 突然,凯特发现自己到了外面!她真的从那幢房子里面出来了!她成功了。 凯特。麦克蒂尔南的眼睛被一道道阳光晃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是,这周 围的世界对她来说,却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的美丽。她深深地呼吸着这树脂的清 香:有栎树、梧桐树,还有参天的卡罗莱那松。这种松树的躯干挺拔向上,一直到 最顶上才出现分枝。凯特看着这高高的树木和蓝蓝的天空,禁不住泪如泉涌。 凯特仰头盯着那些高耸入云的松树,树梢上结满了串串青藤。它们从一棵树攀 沿到另一棵树。她小时候就是在这种树林里长大的。 快点跑!她猛然间又想到了风流浪子。她试着跑了几步,却再一次跌倒了。她 用双手和膝盖向前捣了几步,又蹒跚地站了起来。快跑,赶快离开这里! 凯特猛地转了个身。接着,她再转回来。反复两三次,直到她几乎又跌倒在地 上。 这不可能,这决不可能!她的脑子里一个声音在高声呼喊,她无法相信自己的 眼睛,无法相信自己的任何感官。 这是她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奇怪、最不可思议的事,简直就像一场最最可怕的 噩梦。房子没有了!凯特在高高的松树下转着圈子却看不到周围有什么房子。 那幢房子,那个曾关押自己的地方,此刻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四十五 快跑!腿动得快一点,不要停步,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不要让他追上来。 她尽量全神贯注地从这浓密的森林中跑出去。那高高的卡罗莱那松树像一把巨 伞,阳光通过它们,先过滤了一层之后才照在下面的阔叶树上。那些小树苗享受不 到足够的阳光,光秃秃地站在那里像一个个骷髅。 他现在一定正在后面追赶她。他准得拼命要捉住她,然后把她杀死。凯特知道, 虽然自己刚才那一脚已经是竭尽全力了,但并没有伤他太重。 凯特向前跑几步,跌倒在地,爬起来再接着跑。林中的地面又松又软,上面铺 着一层厚厚的松针和树叶,细长的荆棘破土而出,渴望着阳光的眷恋。凯特觉得自 己就像是一根荆棘。 我需要休息一下……找个地方躲一躲……让药劲儿过去。凯特喃喃自语道。然 后去求救……这是明智的办法,去找警察。 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他在尖叫着她的名字:“凯特!凯特!马上 停下来!”他的声音在林中回荡着。 他敢于这样大声叫喊,一定是周围方圆几里之内没有人。在这该死的树林里, 没有人会来救她。凯特全靠自己了。 “凯特!我会抓到你的!你跑不了了,所以不要白费力气了!”凯特沿着一座 陡峭、多石的小山向上爬。她筋疲力尽。这座小山丘对她来说,竞像珠穆朗玛峰一 样难以逾越。一条黑色的蛇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晒太阳。那条蛇看上去像一根掉下 来的枯树枝。凯特几乎想要弯下腰去把它捡起来,以为可以作为防身之用。那条黑 蛇受到了惊吓,噌地一下溜走了。凯特以为自己又产生了幻觉。 “凯特!凯特!你死定了!我现在真生气了!”他仍在后面疯狂地叫着。 她重重的跌倒在了一片忍冬草和尖尖的碎石上,左腿上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可是她又挣扎着站了起来。不要管什么流血,也不要管什么疼痛,不能停下来。 一定要逃走,一定要去找援兵。继续跑,不要停。你比自己想象的要更机敏, 更有潜力!你一定能成功! 她听到他在山坡上那沉重的脚步声——就是她刚刚爬上来的那个小山坡。他已 经离她很近了。 “我就在这儿,凯特!嗨,凯特,我就在你后面,我来啦!” 凯特终于受到一种好奇心和恐惧感的驱使,把身子转了过去。 他正在轻松地往上爬着,凯特可以看到下面他那件白色的衬衫在近乎黑色的树 丛中一闪一闪的,还有他那长长的金发。风流浪子!他仍然戴着那副面具,一把电 击枪,还有一把什么枪握在他的手上。 他在放声大笑。他为什么要笑呢? 凯特停住不动了。想要逃跑的欲望一下子消失了。她骤然间感到一种强烈的震 惊和绝望。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抽泣。她知道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凯特悄声对自己说:“这是上帝的旨意。”一切都完结了,没有希望了。 那座陡峭的小山顶上无路可走了,前面猛然间出现了一个峡谷。峡谷十分险峻, 垂直地下去至少有一百尺深。这里无处藏身,也无处可逃。凯特心想,死在这个荒 凉的地方,实在是太悲惨了。 “可怜的凯特!”风流浪子尖声叫着,“可怜的孩子!” 凯特又一次转身去看他。他来了!距她只有四十尺,三十尺,二十尺。风流浪 子一面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登,一面用眼睛盯着凯特。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那黑色的面具仿佛一动不动地固定在了他的脸上。 凯特转过身,不想再去面对那张象征着死亡的面具。她朝着陡峭的峡谷下面的 乱石和树丛瞧了一眼。至少有一百尺深,也许还不止,她想。那高度给她造成的晕 眩,几乎和她身后逼近来的魔鬼同样恐怖。 她听到他在尖声叫喊着她的名字:“凯特,不要跳!” 凯特没有再回头。 她纵身跳下了悬崖。 她把两膝缩拢,用两手紧紧地抱住。就当是在游泳池边炸弹式地一跃吧。她默 默对自己说。 下面有一条小溪。那波光嶙嶙的溪水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她逼近。她的耳中 响起一阵强似一阵的喧嚣和怒吼声。 对于这个山谷到底有多深,她毫无概念,但是这条小溪可能会有多深呢?两尺 深?也许四尺深?如果能有十尺深她就太幸运了。可对此她却深表怀疑。 “凯特!”她听到他在她的头项上高喊,“你死定了!” 她看到水中泛起的小小的白色的泡沫状的浪花,这说明这湍急的水流下隐没着 一块块石头。天哪!我可不愿意死啊! 凯特重重地落到了刺骨的水面上。 她很快就撞到了水底,仿佛这条湍急的小溪中根本没有水一样。凯特全身上下 感觉到针扎一般的剧烈的疼痛。她呛了几口水,意识到她将会淹死在在这水里。不 管怎么样,她总是要死的。凯特已经筋疲力尽了: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