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达拉谟缉凶警官尼克。拉金斯给我打电话来说,他们刚刚发现了另一个女人, 但她不是内奥米。两个逃学的男孩儿无意中在怀克吉尔河里发现了三十一岁的查佩 尔山的一名医生。 拉金斯开着他那辆时髦的绿色萨伯跑车到华盛顿杜克旅店门口接我。最近,他 和戴维。赛克斯变得比较乐于和我合作了。赛克斯这一天休息,据拉斯金说,这还 是他这个月里第一次休息。 拉金斯见到我似乎颇为高兴。他在旅馆前面跳下车来,像见到了朋友一样,和 我不住地握手。这天拉金斯照例穿得很精神,外面是一件从名牌店里弄来的黑色运 动衫,里面是一件黑色有口袋的T 恤衫。 我在南部的局面有了一些进展。我觉得拉金斯知道了我和联邦调查局的关系, 而且他也想从中获得一些好处。尼克。拉金斯警官的活动能力确实很强,这个案子 搞好了可以使他飞黄腾达。 “这是我们第一个重大突破。”拉金斯对我说。 “目前为止,你对那名医生都知道些什么?”我在去北卡罗莱那大学医院的路 上问他。 “她还活着,显然是顺着怀克吉尔河漂流下来的。他们说这简直是个奇迹,连 一处明显的骨折都没有。不过看来她是受了惊吓,要不然就是有什么更严重的内伤。 她不能说话,或者是不愿意说话。医生把这叫做紧张症或伤后反应。谁知道是怎么 回事?至少她活了下来。” 拉金斯工作热情很高,而且也有一定的能力。他肯定希望利用我的关系。我想, 可能我也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会到了那条河里面的,也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从他那儿 跑出来的。”拉金斯对我说。这时我们已经进入了查佩尔山的大学区。想到风流浪 子在这里寻猎女学生,真使人不寒而栗。这座城市看上去是如此的美丽,又是如此 的脆弱。 “也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被风流浪子劫走的。”我又补充了~点,“对此 我们现在还无法断定。” “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对吧?”尼克。拉金斯一边抱怨着,一边把车子转 到一条标明“医院”的小路上。“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担保,这个案子马上就要轰动 了,媒体那帮家伙都来了。你看前面。” 这一点拉金斯倒没讲错。北卡罗来那大学医院的外面已经乱哄哄挤满了新闻记 者。在停车场上,在医院的大厅,在学校赏心悦目的绿色草坪上,到处都是电视台 和报社的记者。 我们刚一到,照相机就对着我和尼克。拉金斯劈劈啪啪地照开了。拉金斯仍是 这一带的当红警探。他似乎很有人缘儿,而我又小有名气,至少给这个案件增添了 一种神秘色彩。我在盖利。桑基绑架案中的表现已经在当地广为流传,人们都知道 我是克劳斯博士,从北边下来的专门对付恶魔的专家。 “请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一位女记者高声叫道,“不要隐瞒了,尼克。 凯特。麦克蒂尔南究竟遭遇到了些什么?” “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也许她会告诉我们。”拉金斯微笑着对那位记者说。 不过他并没有停下来,一直和我走进了医院里面。 拉金斯和我远不是此案的主角,但是他们还是允许我们在那天晚上见到了她。 这还多亏了凯尔。克莱格替我打通了关节。医院已经对凯特。麦克蒂尔南做出了诊 断——她精神没有错乱,不过正处于伤后严重精神紧张状态。我个人觉得这个诊断 比较合理。 当晚我绝对不可能从凯特身上了解到什么。不过,在尼克。拉金斯离开之后, 我还是留了下来。我把各种检查结果,护士的值班记录和报告看了一遍。另外,我 还仔细地阅读了警察的报告,上面记载了她被两名逃学去河边抽烟、钓鱼的十二岁 男孩儿发现的详细经过。 我想,我大概也明白了尼克。拉金斯为什么要找我来。拉金斯头脑很聪明,知 道我这个心理学家也许会对凯特。麦克蒂尔南目前的这种状况起些作用,尤其是我 以前曾经接触过类似这种精神受到创伤的案例。 凯特。麦克蒂尔南,劫后余生。在那一个晚上,我在她的床边默默地站了整整 三十分钟。她床头挂着吊瓶,床栏杆高高的,把她围在了里面。病房里已经有人送 来了鲜花。我想起了塞尔维亚。普拉斯写的一首诗。这是一首十分忧伤,感人的诗, 诗的题目叫“郁金香”。诗中描写了普拉斯在一次自杀未遂之后,对送到她医院病 房的鲜花采取的漠然的态度。 我试图回忆着凯特。麦克蒂尔南在没有被摔得鼻青脸肿时的模样。我曾看过她 的一些照片。此刻,她的脸上胂得很难看,仿佛是戴着一副风镜或是一只防毒面具。 她的下巴周围肿得更厉害,医院的诊断报告上说她还掉了一颗牙齿。那颗牙齿显然 是在她被发现的至少两天前就掉了。他一定曾经毒打了她!这个所谓的风流浪子, 这个自诩为情人的家伙。 我对这个年轻的实习医生产生了一种怜悯之情,想好好安慰安慰她。 我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手上,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话:“凯特,你现在回 到朋友当中了!你是在查佩尔山的一家医院里。你现在安全了,凯特。” 我不知道这个伤痕累累的女人是否能听到我的话,也不知道她能否听懂我的话。 我只是想在我离开之前说些安慰她的话。 我站在病房里,看着眼前这名年轻女子,内奥米的形象又闪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想像不出她会死去。内奥米还好吗,凯特。麦克蒂尔南?你看到过内奥米。克劳 斯吗?我真想开口问问她,可我知道她反正是无法回答我的。 “你现在安全了,凯特。静静地睡吧!好好地睡吧!你现在安全了。”我说。 凯特。麦克蒂尔南对于她所经历的一切什么也说不出来。她那噩梦一般的可怕 遭遇是我永远也无法想像得出的。 她看到了风流浪子,而他使她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四十七 滴答,滴答。 一位名叫克利斯。查平的年轻律师带回家来一瓶白葡萄酒。此刻,他正在床上 和他的未婚妻安娜。米勒一起品尝着这加州产的葡萄酒。终于又到了周末,生活对 克利斯和安娜来说,又一次变得美好起来。 “感谢上帝,这要人命的一星期总算过去了。”二十四岁、黄头发的克利斯感 慨地说。他刚刚进入了拉雷夫的一家有名的律师事务所。他不像那部叫《律师事务 所》电影中的米奇。麦克迪尔那么命好,他可没有一部德国造的敞篷汽车等着他用。 不过,这对他的律师生涯来说,也是个很好的开端了。 “真倒霉,我星期一得交一份有关合同的论文。”安娜的脸上一副苦相。她是 法学院三年级的学生,“更要命的是,这篇论文是那个虐待狂斯塔克兰姆留的。” “今天晚上别想这论文的事了,香蕉安娜。让斯塔克兰姆见鬼去吧,还是高高 兴兴地跟我做爱好了。” “谢谢你带回来的这瓶葡萄酒。”安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两排洁白的 牙齿十分漂亮。 克利斯和安娜是很般配的一对儿。他们那些当律师的朋友都这么说。他们彼此 有许多方面可以互补,对社会上的事情看法也基本相似。不但如此,最重要的是他 们两个都很聪明,从不硬去改变对方。克利斯工作起来不要命。行啊,安娜才不去 干涉呢。安娜每个月至少要去两次古董店,花起自己的钱来不知道算计。对此,克 利斯也置若罔闻。 “我看这瓶酒需要再敞开一会儿,让它出出气。”安娜诡秘地一笑,说,“嗯, 趁我们等着的工夫嘛……”她把身上那个白色带花边的乳罩解了下来。那个乳罩和 那条镶着花边的带子是她在购物中心那家维多利亚女子时装店买的。 “太好了,感谢上帝!可算到了周末了。”克利斯。查平说。 两个年轻人体验着肌肤相亲的感觉。他们挑逗地将对方的衣服脱去,充满了柔 情蜜意地亲吻和抚摸,沉浸在这甜蜜的爱河之中。 然而,就在做爱的过程中,安娜。米勒突然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意识到卧室里面有一个陌生人。她把自己从克利斯怀中挣脱开来。 床前赫然站着一个人! 他的脸上戴着一副狰狞的面具,上面画着几条红色和黄色的龙。那些龙看上去 凶猛异常,似乎在张牙舞爪地互相争斗着。 “你他妈的是谁?你是什么人?”克利斯战战兢兢地说着,伸手去抓床底下的 那个垒球棒。他摸到了垒球棒的把子,“嘿,我在问你问题呢!” 那个闯进他们房间的人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吼叫。 “这他妈的就是我的回答。”风流浪子伸出右手,手上握的是一支半自动手枪。 他扣动了扳机,克利斯。查平的前额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血窟窿。这位年轻的律师 赤裸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床头的板子上,手中的那根垒球棒跟着掉在了地上。 风流浪子的行动十分迅速,他猛地抽出了第二把枪。这一把是麻醉枪。他对准 安娜的胸111 开了一枪。 “很遗憾。”他把安娜从床上拖下来,轻柔地对她说,“我十分抱歉。不过我 向你保证,我日后会补偿你的。” 安娜。米勒是风流浪子选中的下一个情人。 四十八 第二天早上,医院里出了一件令人无法解释的事。这使北卡罗莱那大学医院的 每一个人都感到十分困惑,我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凯特。麦克蒂尔南一大早就开始讲话了。我当时不在,可是显然凯尔。克莱格 天一亮就到了她的病房。不幸的是,我们这位难得的证人讲出来的话谁也听不懂。 整个上午,这位智商极高的实习医生几乎一直在胡言乱语,有时候似乎是有些 神经错乱,说出来的话不知所云。根据医生的病情记录,病人出现了惊恐不安、全 身痉挛、腰部和肌肉阵痛等现象。 那天下午晚些时候我去看她,医生仍然担心她的脑子受到了伤害。我在她房间 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默不作声,毫无反应。只有一次她想讲话,却只发出一声可 怕的尖叫。 我在那里的时候,她的医生进来过一次。此前,我已经和她谈过两次了。玛丽 亚。鲁卡医生并不想把她病人的情况对我隐瞒。相反,她非常乐于帮助我,态度十 分和蔼可亲。鲁卡医生对我说,她很想帮忙抓住那个对这名年轻医生干下了这种兽 行的家伙。 我估计凯特。麦克蒂尔南恐怕仍然以为她还在绑架她的人手里。看着她在和一 股无形的势力搏斗的样子,我可以感觉得出她是个了不起的斗士。我在那间病房中 为她暗暗鼓劲儿。 我主动要求长时间地陪伴在凯特。麦克蒂尔南身边。没有人跟我争着在医院里 陪她。不过我希望也许她会说出什么来,哪怕只是只字片语,也可能成为捕获风流 浪子的重要线索。我们需要的只是能够牵动全局的一个线索。 “你现在安全了,凯特。”我不停地轻声说着。她似乎听不到我在说些什么, 可是我还是反复说着这些话。 当晚九点半的时候,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想法。这时负责凯特。麦克蒂尔 南的医生都已经下班了。我需要把我的想法和别人谈谈,于是我打电话给联邦调查 局,向他们硬要来了玛丽亚。鲁卡医生家里的电话号码。 “亚历克斯,你还在医院吗?”鲁卡医生拿起电话之后问我。对我夜里往她家 打电话这件事她似乎并没有生气,倒是感到很惊奇。白天的时候我已经和她谈过很 多了。我们两个都是约翰斯。霍普金斯学院出来的,彼此谈了谈过去的事。她对桑 基的那个案件很感兴趣,并且读过我写的那本书。 “我坐在病房里,脑子里还是放不开这件事。我在琢磨着,他是怎么制服他所 攻击的这些人的。”我把我的想法和目前为止所做的事情对玛丽亚。鲁卡讲了。 “我估计他大概是用了麻醉药,也许是某种比较高级的麻醉药。我给你们的化验室 打了电话,要来了凯特。麦克蒂尔南的体内毒品检测报告。他们在她的尿液里发现 了马里诺尔。” “马里诺尔?”鲁卡医生听上去显然十分吃惊,就像我当初一样。“他从哪儿 弄的马里诺尔呢?这可是没想到的事。不过这一招倒是蛮聪明的,简直可以说是聪 明到家了。如果他想使她一直服服帖帖的话,马里诺尔确实是个绝妙的选择。” “她今天神经上的那些症状不是也可以从这里得到解释吗?”我说,“惊惧、 不安、痉挛、幻觉……细想起来,所有这些现象都对得上号。” “你说的也许有道理,亚历克斯。马里诺尔!天哪!服用马里诺尔后的病人的 反应和最严重的震颤性虚妄症相似。可是他怎么可能对这种药物和它的用法如此熟 悉呢?我相信一个外行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这也是我想要弄明白的事。“也许他接受过化疗?也许他得了癌症:不得不服 用马里诺尔;要不然,就是他身体某些部分有残缺,需要使用这种药。” “他会不会是个医生?要不就是个药剂师?”鲁卡医生提出了另一种假设。这 个可能性我也曾想到过,他甚至可能就是大学医院里的一名医生。 “玛丽亚,我们这位实习医生可能会告诉我们一些有关他的情况。这样的话, 将会有助于我们及时抓获他。我们是否可以想办法帮她快点度过这段药物反应期?” “我二十分钟之后就到,用不了二十分钟。”玛丽亚。鲁卡说,“让我看看怎 样能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尽快从噩梦中醒来。我想我们两个都盼着能和凯特。麦克蒂 尔南谈谈。” 四十九 半小时之后,玛丽亚。鲁卡医生来到了凯特。麦克蒂尔南医生的病房。我已经 早等在那里了。我没有把我的发现告诉达拉谟警方或联邦调查局。我想最先和这位 实习医生谈话。这可能是本案的突破点,是目前为止最大的收获。 玛丽亚。鲁卡对这位重要病人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详细检查。她是个严肃认 真但又热情友好的医生。她长得十分迷人,浅黄色的头发,年纪大概将近四十岁。 我不知道风流浪子有没有打过鲁卡医生的主意。 “这可怜的孩子可真遭了罪了。”她对我说,“她体内有大量的马里诺尔,差 一点儿要了她的命。” “我怀疑他本来就是准备要杀死她。”我说,“她有可能是属于他要排除的人。 我真想和她谈谈。” 凯特。麦克蒂尔南似乎处于睡眠状态中,睡得并不踏实,但确实是在睡着。不 过,当鲁卡医生的手刚一触摸到她时,她马上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那伤痕累累的脸 也马上变得极度的恐惧,仿佛又回到了那恶魔的手中。这种极为明显的恐惧感实在 让人看上去胆战心惊。 虽然鲁卡医生动作非常轻柔,可是病人仍然继续发出呻吟和呜咽声。过了一会 儿,凯特。麦克蒂尔南终于开口讲话了。她讲话时仍闭着眼睛。 “别碰我!不许碰我!你敢碰我,你这个坏蛋!”她大声叫喊着,眼睛仍然没 有睁开,反而闭得更紧了。“走开!你这个狗崽子!” “瞧这些年轻医生。”鲁卡医生在这种紧张的情形下头脑倒很清醒,居然开起 了玩笑,“他们讲话都非常不客气,说话真他妈的粗。” 此刻,看着凯特。麦克蒂尔南,仿佛是眼睁睁地看到有人正遭受着肉体上的酷 刑一般。我又一次想到了内奥米。她还在北卡罗莱那吗?会不会被弄到了加利福尼 亚去了呢?她也在经历着同样的遭遇吗?我尽量把这种令人不安的思绪从头脑中驱 逐出去,先让自己集中精力考虑眼前这件事。 鲁卡医生又用了半个小时为凯特。麦克蒂尔南进行治疗。她给她插上了含有利 眠宁的吊瓶,然后又重新把心脏监视器接好。当这些完成之后,凯特又进入了更深 的睡眠状态。今晚她是不会把她知道的秘密告诉我们了。 “我很喜欢你工作时的样子。”我悄声对鲁卡医生说,“你干得不错!” 玛丽亚。鲁卡做了个手势,要我随她一起到病房外面去。走廊里光线昏暗,鸦 雀无声,使人感到阴森森的。我又想起来风流浪子有可能就是大学医院里面的一名 医生。他现在甚至有可能就在医院里面,即使已经这么晚了。 “亚历克斯,我们现在该做的都做了,等着让利眠宁去发挥作用吧。我算了一 下,今晚有三个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加上两个达拉谟最棒的警察,在这里保卫着麦 克蒂尔南医生。你何不回旅馆去休息一下呢?要不要我给你开点安定片,我的好先 生?” 我对玛丽亚。鲁卡说,我宁愿睡在医院里。 “我看风流浪子不大会到这里杀 害她。可这也很难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我心想,风流浪子是这里的 医生的可能性很大,但这话我没有对玛丽亚说。“而且,我觉得我和凯特之间有一 种缘分。这我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感觉到了。也许她认识内奥米。” 玛丽亚。鲁卡医生仰着脸瞧着我。我至少比她高出来一尺。她板着脸对我说: “你的外表很正常,说话有时也很正常。不过,你可真是个疯子。”说完,她笑了, 那双亮晶晶的蓝眼睛对我顽皮地眨了两下。 “而且我还是个身带凶器、极端危险的疯子。”我说。 “晚安,克劳斯博士。”玛丽亚。鲁卡说着,朝我轻轻送了一个飞吻。 “晚安,鲁卡医生,谢谢你。”我也朝她的背影送了一个飞吻,看着她沿着走 廊走远了。 我在凯特。麦克蒂尔南的病房里将两张极不舒服的椅子摆在一起,断断续续地 睡了两个小时。我把那支手枪始终搂在怀里,肯定做不了什么好梦。 五十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先生?” 一个尖尖的声音把我吵醒了。那声音离我很近,几乎就贴在我的脸上。我一下 子想起来,我这是在北卡罗莱那大学的医院里,而且我也想起来自己是在医院的什 么地方。我是在我们宝贵的证人凯特。麦克蒂尔南的病房里。 “我是警察。”我轻声说。我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对这位饱受精神创伤的实习医 生起到某种安慰作用,“我叫亚历克斯。克劳斯。你现在是在北卡罗莱那大学医院 里。现在一切安全了。” 凯特。麦克蒂尔南最初仿佛是要失声痛哭,随后她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看着她 那意志坚定的表情,更使我明白了,她是如何从风流浪子的魔掌中以及那条湍急的 小河里生存下来的。我所看到的是个非常坚强的女人。 “我在医院吗?”她说话来还不十分清晰,但至少让人听得很明白。 “是啊!”我说,示意让她不要动,“你现在安全了。我去把医生叫来。我马 上就回来。” 麦克蒂尔南医生吐字还有点不大清楚,但思路却很敏捷。这真让人难以置信。 “请等一下,我自己就是医生。在请别人进来之前,让我先自己清醒一下,把 脑子里面的东西理一理。你说你是警察?” 我点点头。我想尽量让她轻松下来。在她经历了过去那几天的磨难之后,我真 想上去拥抱她、握住她的手,设法支持鼓励她,又不能让她害怕。此外,我还有许 多十分重要的问题想问她。 凯特。麦克蒂尔南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了。她说:“我觉得他给我用了麻醉药。 要不然,这一切或许是一场梦?” “不,这不是梦。他给你用了一种很强的麻醉剂,叫马里诺尔。”我把目前知 道的情况告诉了她。我十分谨慎,生怕让她情绪激动。 “我这一趟走得可够远的吧。”说完,她试着想吹声口哨,却发出了一个怪怪 的声音。我可以看到她嘴里掉了那颗牙齿的地方,她嘴里可能很干,嘴唇肿了起来, 尤其是上唇肿得更厉害。 我发现自己居然笑了。这我可没想到,“你大概是到另一个世界走了一遭。我 很高兴你能回来。” “回来的感觉真好。”她低声说了一句,眼眶里涌出了热泪。“对不起!”她 说,“在那个可怕的地方,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我不想让自己的弱点被他看 到,并加以利用。可是现在我想哭了,我忍不住了。” “哭吧,痛痛快快地哭吧。”我也同样轻声说。我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自 己的眼泪也快流出来了。我心里堵得难受。我凑到病床跟前,轻轻握着凯特的手, 看着她在低声哭泣。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南方人。”凯特。麦克蒂尔南终于又开口说话了。她这么 快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使我感到惊奇不已。 “我是从华盛顿来的。事实上,我的侄女十天前从杜克法学院失踪了,所以我 才来到了北卡。我是一名警察。” 她眼睛看着我,仿佛是刚刚见到我一样,那目光中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情似的。“我被关在那儿的时候,房子里还有别的女人。我们不能讲话。风流浪子 严格禁止我们交流。可是我破坏了他的规矩,我和一个叫内奥米的女人……” 我当即打断了她的话,“我的侄女叫内奥米。克劳斯。”我说, “她还活着 吗?她怎么样啦?”我的心简直像是要爆炸了似的,“凯特,请把你所记得的一切 都告诉我。” 凯特。麦克蒂尔南变得有点紧张,“我和一个叫内奥米的讲过话。我不记得她 姓什么了。还有一个女人叫克丽斯汀。那些麻醉药搞得我的脑筋都不清楚了。天哪, 内奥米是你的侄女吗……我现在觉得昏昏沉沉的,对不起……”凯特的声音猛地中 断了,好像是一下子被撒了气一样。 我轻轻握着她的手说: “不要紧,不要紧!你刚才说的给了我很大的希望。 我到这里以来,还没有听到过这样令人鼓舞的话呢。” 凯特。麦克蒂尔南那严肃的目光死死盯着我,似乎是在回忆着一些她宁愿忘掉 的可十白的事情。 “我现在想不起来许多了。我看是马里诺尔的副作用……我记 得他准备再给我打一针,我踢了他一脚,把他踢伤了,才跑了出来。至少我觉得事 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我记得密密的森林,卡罗莱那的松树,上面吊满了青藤……我记得……我向 上帝发誓……那幢房子……我们被囚禁的那幢房子……它消失了。那幢囚禁我们的 房子就这样一下子不见了。” 凯特。麦克蒂尔南慢慢地摇摇头,棕色的长发从头上披散下来。她的眼睛睁得 大大的,目光中带着惊异的神情,仿佛自己都不太相信她所讲述的一切。“这就是 我记得的情形。这怎么可能呢?一幢房子怎么会就这样消失了呢?” 我可以感觉到,她确实是正在回忆着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可怕的事情。我 就在她的身边,我是第一个亲耳听到她讲述自己如何逃出虎口的经历的,也是目前 为止惟一听到这个证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