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星期三早上将近九点,我来到了拉雷夫一达拉谟国际机场。援兵到了!生力军 萨姆森兵团回来了。 同在达拉谟和查佩尔山街头到处可以感到的那种阴森可怖的气氛相反,机场上 那些一大早出门的上班族却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身边会有什么危险。男人穿着笔挺 的深色西装,女人穿着从内门马科斯和迪莱尔得时装店买来的印花套裙。我喜欢看 到他们这种无忧无虑的样子。为什么不呢?否认危险的存在也是一种灵丹妙药。 我终于看到萨姆森信步从美国航空公司的出口走了出来。我挥动着手上的地方 报纸,向他示意。和这位巨人见面时,总是我挥手示意而他不做任何表示。不过, 他倒是冷冷地朝我点了一下头。那副样子简直坏到家了,他向来都是这样。 我和萨姆森从机场匆匆赶到查佩尔山。 我需要去怀克吉尔河一带细细。寻找一番。这只是我一时的一种感觉,但说不 定真会在那儿找到些线索……说不定还会找到那栋“消失了的房子”。我还准备去 找赛斯。萨米尔学院的顾问、退休教师路易斯。佛利德博士帮忙。佛利德博士是一 位研究南北战争的黑人历史学家。那一段历史也是我感兴趣的。黑奴和北卡罗莱那 的内战……尤其是奴隶们用来逃往北方的地下通道。 我们开车进了查佩尔山市之后,萨姆森可以亲眼看到那些可怕的绑架和凶杀案 给这座曾经宁静的大学城带来的恶果。眼前的惨状不禁使我想起了两次在纽约坐地 铁的情形,也使我想起了我的家——首都华盛顿。查佩尔山的人现在走在这风景如 画的街道上,都是匆匆忙忙的,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再敢用正眼去瞧别人,对生 人更是如此。人们之间的信任已被恐惧所代替,那种小城镇所特有的温馨已经荡然 无存了。 “你认为风流浪子喜欢把这里搞成这种样子吗?”萨姆森问我。这时,我们正 开车在北卡罗莱那大学校园旁边的街道慢慢转着。这里曾是迈克。乔丹和许多其他 篮球明星打球的地方。 “我认为他的确喜欢在这一带出风头,喜欢戏弄大家,尤其对自己的杰作引以 为荣。” “难道他不想到一个大点儿的地方去吗?他不想让自己有个更大的空间吗?” 萨姆森又问我。我们的车这时正缓缓地向山里爬着。这座大学城显然就是以这些小 山命名的。 “这我还不太清楚,也许他就喜欢在当地作案。有的家伙专门喜欢集中一个地 方作案,比如理查德。拉米雷斯、山姆之子、绿河杀手等等。” 接着,我又把关于成双现象的理论跟萨姆森讲了。我越想越觉得这种解释有道 理,就连联邦调查局也开始有点信服了,“他们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 密,绑架漂亮女人只是其中一部分。他们一个自认为是怪隋人‘艺术家;另一个则 是个残暴的凶手,一个更典型的系列杀手。他们之间互相补充,彼此纠正对方的不 足。我认为,他们结合起来的话,简直无人可挡。而且,更重要的是,我认为他们 已经结合起来了。” “他们谁是头儿?”萨姆森的问题恰中要害。他提出这个问题很自然,他办案 总是这样。 “我想风流浪子是头儿。他无疑更富于想像力,也是至今仍没犯任何大错误的 一个。不过,文人雅士恐怕也不甘居于次要地位。也许他之所以搬到加州,是想要 独闯一番天下。但他最后没能成功。” “风流浪子是那个有性怪癖的大学教授吗?是那个你说的叫维克。萨克斯博士 的下流教授吗?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吗?” 我看了看坐在身边的萨姆森,现在说到关键话题了。这可是含糊不得的。我说 :“有时候,我觉得萨克斯就是风流浪子。他精得可以故意让我们知道他是谁,然 后看我们的笑话。这也许是他最绝的一招儿。” 萨姆森点了点头——只点了一下,“那其他的时候呢,我的心理学家先生。你 对萨克斯博士的另一种解释又是什么呢?” “还有时候,我又怀疑是否有人给萨克斯设下了圈套。风流浪子非常精明,一 直都极为谨慎。他似乎在有意提供假信息,误导我们,就连凯尔。克莱格也越来越 紧张,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萨姆森终于露出他那大大的白牙齿,既像是在笑,又像是要咬我一口,他说: “看起来,我来得真他妈的是时候。” 我们开到了一条小路的一个停车指示牌前面。就在刚刚减速停车的时候,旁边 停着的车里面突然伸出一把枪对准了我们。我对此丝毫无办法,萨姆森也是束手无 策。 持枪的人把手中的史密斯维森牌手枪伸到我面前,直顶在我的脸上。 “这下可玩儿完了。”我想。 只差一扳枪机了! “我们是查佩尔山警察局的。”那人朝我们敞开的窗户里喊道,“快给我从车 上出来,老老实实的!不许乱动!” 八十七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我对萨姆森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们小心翼翼地慢慢从 车子里出来。 “我看也是。”萨姆森说,“你冷静点儿,亚历克斯!别让我们挨上一枪或遭 一顿打。我可没心情受那个。” 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而这使我火冒三丈。我和萨姆森竞成了“嫌疑人”。 原因呢?就因为我们是黑人,上午十点钟在查佩尔山的街道上开车转悠。 我能看出,萨姆森也很生气。但他生气的方式和我不一样,淡淡的笑着,来回 摆着脑袋。 “这可真有意思。”他说,“还没遇到过这种事呢。” 这时,另一名警察也上来了。这两个家伙样子都很凶,大约有二十七八岁,都 留着长头发和小胡子,有健身房里练出来的一身肌肉。尼克。拉斯金和戴维。赛克 斯刚出道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 “你以为这好笑吗?”第二名警察的声音很低,低得我几乎都听不见。 “你 以为这是开玩笑的是吗,屁精?”他问萨姆森。他手里攥着一根警棍,把它贴在腰 间,随时准备着动手。 我头上和背上都在冒汗。这种情形我好久没遇到过了。这让我很恼火。自从我 到这里以来一切不愉快的事,今天算是得到了解释。当然,这并不是说现在只有在 北卡罗莱那,或只有在南部,黑人才会被警察这样无端盘查。 我想把我们的身份告诉这两名警察,“我叫——” “住口,混账!”我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警察就给了我后背一下。这一下虽然 没有重到留下伤的程度,但也不轻。其实我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o “这家伙有毛病,眼珠子都是红的。”那个说话声音很低的警察对他的同伙说, “他准是吸毒过量了。”他这是在讲我。 “我叫亚历克斯。克劳斯。我是侦缉警察。你这个混账王八蛋!”我朝他吼了 起来,“我是来调查风流浪子案件的。你们现在去打电话给拉斯金和赛克斯去问问! 给联邦调查局的凯尔。克莱格打电话去问问!” 同时,我猛地转过身去,一拳打了离我最近的那名警察的喉咙。他没来得及有 任何反应,就瘫倒在地上了。他的同伙冲了上来,但没等他干出什么傻事来,萨姆 森已经把他制服在便道上了。我轻而易举地缴了第一个家伙的手枪,这简直比我在 华盛顿对付十四岁的小混混都容易。 “让我们老老实实不许乱动?”萨姆森对他的“俘虏”说,低沉的声音里没有 一点玩笑的意思,“你们对多少黑人兄弟耍过这套威风?你们骂过多少人‘屁精’, 并这样羞辱他们?你们知道个屁呀!简直让我恶心。” “你们很清楚风流浪子这个系列杀手不是黑人。”我对这两个被下了枪的查佩 尔山警察说,“这件事咱们不算完,先生们!你们等着瞧吧。” “这一带最近有很多抢劫案。”说话声音低沉的警察说。他突然换了一副忏悔 的样子,态度软了下来。 “少给我摆这种可怜相!”萨姆森一边说,一边用他的枪戳着他,让这两个警 察也尝尝受人羞辱的滋味儿。 之后,我和萨姆森回到了车里。我们把他们的枪扣下了,算是今天的纪念品。 让他们自己去向局里面的头儿解释去吧。 “这些狗东西!”萨姆森说。我们开车离开那个地方。我的手掌狠狠在方向盘 上拍打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刚才的那一幕实在让我难以平静下来,也许我当时 的火气太大了。 “不过,”萨姆森说,“咱们制服他们那一手可够利索的。瞧见这种看不起黑 人的兔崽子我就浑身冒火,气不打一处来。这样出出气也好,我现在精神头儿来了。” “看到你这张丑脸真让我高兴。”我对萨姆森说,我终于有了笑脸儿。我们在 车里大笑了起来。 “我也很高兴看到你,黑糖。告诉你,你看上去还那样儿,没怎么显出太劳累 来。咱们开始好好干一场吧。今天可够这个可怜的神经病教授喝一壶的。我看我们 今天很可能把他逮住。” 我和萨姆森也成了双了,有他在身边,我总是觉得很踏实。 八十八 我和萨姆森在杜克校园艾伦楼新建的教工健身房里找到了系主任勃郎宁。罗维 尔。他当时正在做健身。健身房里摆满了最新式、最高级的健身器材,各种各样晶 光闪闪的划船器、攀登器、脚踏车、牵引器,无所不有。 罗维尔系主任正在健身器上练着,我们想和他谈谈维克。萨克斯这位色情博士 的情况。 我和萨姆森看着勃郎宁。罗维尔做了一组相当不容易的侧向推举动作,然后又 是腿部的曲张。这套动作可不简单,就连我们这两个健身房里的老手也不得不佩服。 看来,罗维尔的身体确实不错。 “希腊的奥林匹斯山神近来就是这样子的吧。”我说。我们终于穿过健身房朝 他走了过去。健身房墙壁上的喇叭里播放着惠特尼。休斯顿的歌儿。惠特尼的歌喉 使这些大学教授们一个个精神抖擞。 “别忘了你身边就有一个奥林匹斯山神。”萨姆森提醒我说。 “我在谦逊的伟人面前记性不大好。”我笑着说。 听到了我们穿着平常的鞋子在健身房地板上踢踢踏踏地走过来,罗维尔系主任 抬起了头,朝我们热情地笑了笑。勃朗宁。罗维尔看样子很和善。实际上,他也的 确是很和善,尽量对我们表示友好。 我需要尽快从他这里了解到一些内幕消息。我相信在这北卡的什么地方,一定 可以找到一些线索,能揭示这些凶杀案的秘密。我把萨姆森介绍给了罗维尔。之后, 没有过多的客套,我直接向罗维尔问起了维克。萨克斯的事。 系主任十分合作,就像以前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萨克斯让我们学校很丢脸。 十多年来一直是这样。这种家伙每所大学大概至少都会有一个。”罗维尔主任眉心 紧皱着说。我注意到,他连眉头皱起的地方肌肉都显得很结实。 “谁都知道萨克斯是个‘黄色博士’,不过他和学校有长期合同,而且从来没 逮到他干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按理说,在没定他的罪之前,我不应该随便怀疑他, 可我对这个人实在没好感。” “你听说过他家里收藏色情书籍和电影的事吗?听说过他把色情的东西美其名 曰性爱,从而大量收集的事吗?”萨姆森把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说了出来。 罗维尔停止了剧烈的健身运动,看了我们一会儿,才接着说:“萨克斯博士真 的是那些年轻女人失踪案的嫌疑人吗?” “我们有很多嫌疑人,罗维尔主任。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些。”我说的是实话。 罗维尔点了点头, “我尊重你的考虑,亚历克斯。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有关萨 克斯的事。也许这会对你有所帮助。”他说。他这时已经完全离开健身器,正用毛 巾擦拭着他的颈部和肩部的汗水。他的身体看上去就像一块磨光了的岩石。 罗维尔一面仔细地将自己的身体擦拭干净,一面继续说:“让我从头说起吧! 这里曾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一对年轻的情侣被惨遭杀害了。那还是1981 年的事。那时维克。萨克斯是这里的本科生。他当时是艺术系的学生,头脑很聪明。 我那时在读研究生。我当了系主任之后,曾听说萨克斯在那次凶杀案的调查中是嫌 疑人之一,但后来被警察排除了。没有发现他作案的任何证据。这件事的细节我不 太清楚,可是你们可以自己去达拉谟警察局查一下。那是1981年春天的事,被害的 学生是萝。蒂尔尼和汤姆。哈金森。我记得那是当时一件很轰动的丑闻。在那个年 代,一件杀人案就足以使整个社区震惊不已。可是那个案件从来没有被破获。” “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早说呢?”我问罗维尔。 “联邦调查局都知道了,亚历克斯,是我亲口对他们说的。我还知道几星期前 他们找萨克斯博士谈过话。给我的印象是,他们并没有把他当嫌疑人,好像他们认 为现在这案子和以前那起凶杀案并没有联系。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我明白了。”我对系主任说。之后我请求他再帮我个大忙,把联邦调查局向 他了解过的那些问题再帮我回忆回忆。另外,我还想看一下萨克斯和威尔。鲁道夫 两个人都在杜克学院念书时学校的纪念册。我需要好好研究一下1981年那一届学生。 当天晚上七点钟左右,我和萨姆森又同达拉谟警察局的人见面了。我们见到了 拉斯金和赛克斯警官,还有其他人。他们也都感到压力很大。 在风流浪子一案的案情公布会开始之前,拉斯金和赛克斯把我们拉到了一边。 案件的压力使他们不再那么盛气凌人了。 “我说,你们都经手过类似大案。”拉斯金说。这次又主要是他一个人讲话, 戴维。赛克斯仍像我们初次见面那天一样,态度冷淡。 “我知道,我和我的搭档一开始有点儿排外。不过,我想把话说清楚,我们不 过是想尽快把这案子破了。”拉斯金说。 赛克斯点点他的大方脑袋,说:“我们想盯死了萨克斯。可讨厌的是,我们的 头儿照例让我们一通瞎忙活。” 拉斯金笑了笑,后来我也跟着笑了。我们都明白,警察局里的那些难缠的事儿。 我心里仍然不信任这两个达拉谟警官,我估计他们一定是想利用我和萨姆森,至少 是没把我们当自己人看。 而且,我还怀疑他们对我们隐瞒了一些重要的证据。 达拉谟的缉凶警探们对我们说,他们正对这个地区有犯罪记录或其他疑点的医 生进行调查。这项工作繁杂,使他们不堪重负。维克。萨克斯仍是首要嫌疑人,但 并不是惟一嫌疑人。 风流浪子仍然可能是一个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人。在连续作案的凶杀案中, 这种情况屡见不鲜。他就在我们身边,但我们可能完全不知道他是谁。这是最可怕, 也是最可气的一点。 尼克。拉斯金和赛克斯领我和萨姆森去看了那块列着嫌疑人姓名的公告板。目 前为止,上面有十七个名字,其中五人是医生。凯特最早的时候认定,风流浪子是 一名医生。凯尔。克莱格也是这样看的。 我读着那些医生的名字: 斯泰凡。罗姆医生 弗朗西斯。康斯坦第尼医生 理查德。迪拉罗医生 米盖尔。费斯科医生 凯利。克拉克医生。 我又一次怀疑是否有好几个人同时卷入了在那栋恐怖的房子里发生的暴行。维 克。萨克斯是我们要找的凶手吗?他就是风流浪子吗? “你是个大名鼎鼎的专家。”戴维。赛克斯突然凑到我耳边说, “你说说看, 他到底是谁呀?帮帮我们这些乡下老土吧!帮我们把这个魔鬼捉住,克劳斯博士。” 八十九 那一天深夜,风流浪子又开始活动了。他再一次出来寻找猎物。他有好几天没 能过这个瘾了。但今天晚上对他来说,可非同一般。 他毫不费力地从医生专用停车场一扇很少人用的灰色小铁门,进入了占地面积 很大的杜克大学医疗中心。一路上,他遇到了几个说说笑笑的护士和表面上一本正 经的年轻医生。有些护士和医生> 中他点点头,甚至还有人朝他微笑。 像往常一样,风流浪子使自己在这个环境中表现得十分自然。他可以在任何地 方行动自如。他一向是这样。 他在洁白的医院走廊里快步走着,同时头脑里为下一步行动进行着周密、慎重 的考虑。他在东南部干的相当成功。但这一切看来很快就要结束了,从今天晚上开 始。 亚历克斯。克劳斯和其他那些呆头呆脑的家伙已经快要发现他了,就连达拉谟 的警察现在也不能掉以轻心了。他的确是“地区性的罪犯”o 他知道,他们在用这 样一个蹩脚的词来形容他。迟早会有人发现那幢房子的。更要命的是,有人可能会 撞上好运,发现了他是谁。 是呀,现在应该为下一步做打算了。也许他和威尔。鲁道夫应该到纽约去,他 想。或者到阳光灿烂的佛罗里达去,泰德。邦迪(美国有名的连环杀手)不是就去 了那儿吗?亚利桑那州大概也不错。秋天可以到坦培或塔克森去……那些热热闹闹 的大学城里面不愁找不到漂亮的女孩子下手。要不然,他们可以到德克萨斯更大的 大学附近住下来。奥斯汀应该不错,或者去伊利诺伊的乌尔巴那大学?威斯康辛的 麦迪森大学?俄亥俄的哥伦比亚大学? 他其实更喜欢到欧洲去,无论是伦敦、慕尼黑或是巴黎都可以。他喜欢把这看 作是巡回演出,也许还真是一种巡回演出,保证让他们看花了眼。当你周围有货真 价实的魔鬼日夜出没的时候,谁还需要再去看电视呢? 风流浪子怀疑是否有人跟踪他来到了这迷宫一般的医疗中心里。亚历克斯‘克 劳斯会不会跟来呢?有这个可能性。克劳斯博士相对来说还算有点本事。他在华盛 顿和那个没什么出息的奸污幼童的家伙,那个没什么大本事的神精病杀人犯的较量 中占了上风。在他和威尔。鲁道夫离开这里到别处另寻发展之前,必须先把克劳斯 博士干掉。否则的话,克劳斯可能会追着他们不放的。 风流浪子走进迷宫似的医院的二号楼。这里通向停尸房和维修部门,因此一般 很少有人来。 他回过头来朝身后那长长的白色走廊瞥了一眼,后面没有人跟来。这种时候谁 也不愿意被人跟着。 也许他们还不知道他的事,也许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发现。但他们迟早会发现的, 因为确实有一些线索。那可以一直追溯到萝。蒂尔尼和汤姆‘哈金森那件事,那从 未破获的金童玉女凶杀案。那一次是他和威尔。鲁道夫一切行动的开始。现在他真 高兴这位朋友又回来了。有鲁道夫在身边,他总会感觉好很多。鲁道夫完全理解什 么是欲望,什么是真正的自由。鲁道夫比世界上任何人都了解他。 风流浪子开始在医疗中心二号楼一条明亮洁净的走廊上慢慢跑了起来。 随着脚步的加快,空荡荡的走廊上响起了一声声回音。几分钟之后,他来到了 四号楼。这是医院的最西北角。 他又回头瞧了一下。 没有人在后面跟着。还没有人猜得到他想干什么。也许他们永远也不会猜到。 风流浪子来到了停车场。这里灯光通明,几乎使整个停车场变成了橘黄色。一 辆黑色的吉普车停在楼层附近,风流浪子坦然地坐了进去。车牌是北卡罗莱那的, 上面还有医生的标志。这是他的另一个面具。他又一次感到充满了信心和力量。今 天晚上,他有一种奇妙的轻松、活泼的感觉,浑身兴奋不已。这也许会成为他~生 中最最美好的时刻。他简直像是要腾空飞起来一样。 他开动了车子,向他物色好的目标驶去。 凯特。麦克蒂尔南又一次成了他的猎物。 他十分想念她。 他爱着她。 九十 文人雅士出动了。威尔。鲁道夫博士毫不犹豫地在漆黑的夜色中开车向着他那 毫无防范的猎物驶去。他的血在沸腾,他要去做一次探访,像一位出色的医生那样, 像一位关心体贴病人的医生那样。 风流浪子不想让他去达拉谟或查佩尔山的大街上乱逛。实际上,他是禁止他出 来逛的。对此,他可以理解他、尊重他,但不能服从他。他们应该再次联手行动, 况且在夜间危险性很低,而回报将会大大高于付出的代价。 这即将到来的精彩好戏必须做到完美无缺。他将在这场戏中唱主角。威尔。鲁 道夫对此深信不疑。他没有感情上的羁绊,没有致命的弱点,而风流浪子却有…… 那个女人叫凯特。麦克蒂尔南。 鲁道夫觉得在某种奇怪的意义上,她成了自己的竞争者。风流浪子和他之间有 着一种特殊的关系,而现在凯特似乎却成了风流浪子一直苦苦寻求着的那个“爱人”。 这样一来,她对于鲁道夫和风流浪子之间的那种特殊关系自然构成了威胁。 当鲁道夫开车驶进查佩尔山的时候,他脑子里在想着他的这个“朋友”。他们 两人之间现在有些东西和以前不同了,变得更加令人满意了。在分别了将近一年之 后,他对他们之间这种奇怪的关系更加珍惜了,对风流浪子的感情也比以往更加强 烈。除了他之外,鲁道夫的心事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 这真可怜,鲁道夫心想。 这真可笑。 在加利福尼亚的这一年里,威尔。鲁道夫时常清楚地回忆起自己童年时所经历 的那些可怕的孤独的日子。他先在北卡罗莱那的佛特。布来格,后来又在卡什维尔 长大。他是个古怪的陆军上校的儿子,是军人的孩子,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少年。 他从一开始就十分聪明,知道把自己隐藏在一层漂亮的外表下面:他是优秀学生, 彬彬有礼,乐于助人,比别人都讨人喜欢,一个十足的文人雅士。没有人猜得到他 内心真正的欲望和需求……正是由于这一点,使他的孤独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他知道自己这种孤独的感觉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对其中的一切记得一清二楚。 他记得第一次和风流浪子见面那令人震撼的时刻,就发生在这杜克的校园里。那一 次的见面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惊心动魄的。 文人雅士对当时的情形记得太清楚了。他像通常住校的学生一样,有一间很小 的宿舍。风流浪子突然在一天夜里,出现在他的宿舍门口。那时已快凌晨两点了, 把他吓得要命。 当鲁道夫把门打开的时候,风流浪子站在那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时候 正在上演一部叫《绳子》的惊险影片。当时的情景使鲁道夫想起了那部电影里的一 个镜头。 “你是让我进去,还是怎么样?我想,你是不愿意让我把要说的话在大庭广众 之下的走道里讲出来的。” 鲁道夫放他进屋后把门关了起来,他的心在怦然悸动。 “你要干什么?见鬼,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他再一次露出了那副笑脸,显得那么自信,仿佛知道他内心的一切。 “是你杀了萝。蒂尔尼和汤姆。哈金森。你盯了她一年多。就在这个房间里, 你有萝的一件可爱的纪念品。我想那是她的舌头。” 那是威尔。鲁道夫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刻。居然有人知道了他是谁,居然有人知 道了他的秘密。 “别害怕!我还知道,他们不会证实是你杀的人。你干得完美无缺!呃,近乎 完美无缺吧。祝贺你。” 鲁道夫当时尽可能不动声色地嗤笑这个向他提出指控的家伙:“你这简直是一 派胡言!我请你现在就出去!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疯话。” “你确实没听说过。”这个刚刚指控过他的人说,“可你一直在盼着有人会对 你说出来……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些你愿意听的话。我理解你的所作所为,知道你为 什么要这么做。这种事我自己也干过。我和你有很多相似之处,威尔。” 霎时,鲁道夫感觉到,在他们两人之间,有一条强有力的纽带。这是他有生以 来第一次真正地和别人沟通。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爱?别人谁能有像他现在如此 强烈的感觉呢?世人是否都在逃避这种真正的感觉?他们是否都故意将那种世俗情 欲的发泄,升华到浪漫的境界,并冠之以爱的美名? 鲁道夫回忆着从前的事情,不知不觉地到了目的地。他把车子停在了一棵高高 的古老的榆树下,并关掉了车灯。他看到有两个黑人正站在凯特。麦克蒂尔南家的 房门口。 其中一个是亚历克斯。克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