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哎呦!”陆冠冲惊叫着坐了起来,引得田金橙也向他看去。“我的衣服被 烫坏了。”陆冠冲夸张地说,“我最最亲爱的皮夹克呀,”然后抬起头对田金橙 说,“不信你过来看看,这么大的一个洞!” 田金橙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拿起夹克一看,果然被烫了个大洞,用手摸了 摸,还热乎乎的,再一看床上的烟灰缸和陆冠冲手中的香烟头,不禁怪自己太鲁 莽行事了,把好好的一件衣服给毁了。 “怎么办?”田金橙满怀歉意地望着陆冠冲。陆冠冲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夹克, 抱在胸前,像个小孩一样,哀怨地瞟着田金橙,嘟着嘴说:“你赔我。”田金橙 从牛仔裤兜里掏出钱包,放到陆冠冲面前,说:“这是我所有的前,有三百三十 二块,我知道不够,你可以从我的工资里扣。”本来有五百三十二块的,去超市 买东西花了两百,结果买的东西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原来晚餐做好了,被服务人员送来了。 看着服务员关门出去了,陆冠冲又转回头,瞧着田金橙,说:“就是有再多 的钱也无法使我亲爱的夹克变成原来的样子啊!”说着把钱包放回到田金橙手里。 这一招叫做欲擒故纵,进一步加深她的负罪感。 田金橙深感自己这次罪孽深重,于是非常诚心地对陆冠冲说:“你说怎么办 呢?这件衣服是好不了了,我也很抱歉,不知道怎样才能弥补我的过错。” 等的就是这句话!陆冠冲假装想了想,然后极不情愿地说:“除非你在我房 间里吃饭,然后我们一起去外面逛街,注意,是偷偷的出去,就我们两个。” 田金橙吃完饭,擦了擦嘴,说:“饭,我就在你房间吃完了,至于出去玩, 我看就不要了吧,你也知道的,现在已经快八点了,我又不会武功,出去怎么保 护你呢?” “那你不用担心。”陆冠冲神神秘秘地说,“看这个!”说着,他从柜子里 拿出一个不大却十分精致的小包,打开,从中拿出两个假发套出来。 “化装?!”田金橙瞪大眼睛说。 陆冠冲一脸的顽皮,笑着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田金橙看看两个足可以以假乱真的假发,拿起长发的那 个,问,“让我……”心想:只要我把自己的辫子散开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陆冠冲摇摇头,把长发的那个戴到自己头上,然后不由分说把田金橙的身体 扭转过去,把她的长发盘了起来,之后将那个酷酷的短发戴到她头上。“转过来 让我看看。”陆冠冲说。 田金橙转了过来。陆冠冲摇了摇头说:“还是太秀气了。”说着又从那个小 包里拿出一个很宽的红带子绑到田金橙额头上,又向上推了推。立刻,一个时尚、 哈韩的酷酷美少年便呈现在眼前。“这就对了!”陆冠冲用手打了个响奔儿。 再看陆冠冲呢,田金橙不禁哑然失笑,长发歪戴着,简直不伦不类,不阴不 阳! “怎么了?”陆冠冲问。 “那个戴歪了。”田金橙说,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陆冠冲又煞有介事 地重新戴了一翻,结果又戴歪了。“真可恶!”陆冠冲生气地说。“还是我来帮 你戴吧。”田金橙看他笨手笨脚怎么也弄不好,便主动请缨了。她就没想想刚才 陆冠冲是怎样熟练、娴熟地给她戴的假发了。 “就这样就行了。”田金橙跪到床上一下子就给他戴好了。这时,她突然感 到陆冠冲的呼吸的气息,喷到了她的锁骨上。她一下子明白了,一把推开陆冠冲, 站了起来,脸红透了。陆冠冲顺势仰面躺在床上,不禁绷着嘴笑了,可当他坐起 来的时候,却是满脸的委屈和不解:“你怎么了,好好的,干吗推我?!” 田金橙本来要发火,可一看陆冠冲一脸的无辜表情,就认为是自己多心了, 可是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偏偏说不上来。 “我,我只想看看效果怎么样嘛。”田金橙只好给自己打圆场。 “那么,怎么样呢?”陆冠冲故意用手撩了一下柔顺的长发,看着田金橙。 简直美极了!齐眉的刘海自然地搭在额头上,下面露出一双不大却极富吸引 力的黑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星光,高挺的鼻梁,弓形的嘴唇,就是有点厚,有 点大,不过倒更显得娇媚动人了。 “不错啊。”田金橙似乎有些嫉妒了。 动人倒是动人,可光着膀子的上身和脖子上的喉结都证明,陆冠冲是个名副 其实的男人。 “就是脸以下的部分……”田金橙没说下去。 陆冠冲又笑了,转身从包中拿了两样东西出来。其中一个是块人造皮,他把 它贴在喉结上,于是脖子立刻平坦了;另一样是女式内衣,他穿在身上,看得田 金橙咯咯直笑。 “接下来,就要借你身上的衬衣一用了。”陆冠冲抬起头对田金橙说。 “你,你穿不上。”田金橙连连往后退。 “又不是白穿你的,我让你穿我的夹克。”陆冠冲从床上拿起那件皮夹克走 到田金橙面前,几乎要贴到她身上了,声音细而且动听,一定是那块人造皮起了 作用。一时间让田金橙产生了错觉,还以为面前真的站了个大美女呢!或者说是 女模特更贴切,一米八三的高挑个头,高高耸起的胸部,长至入腰的黑亮直发, 怎么看,都美不胜收。 “脱啊,快点嘛,”陆冠冲假装焦急地催促道,“别再耽误时间了,十点半 以前我们还得回来呢,西哥会来找我的。” “哦。”田金橙说,然后开始解扣子,解了两个,突然反过味来,对直直盯 着自己解扣子的双手的陆冠冲说,“那你也不能看着我脱啊,你说到底还是个男 的呀。” “对呀,我给忘了,不如我们背对背换衣服好了。”陆冠冲说,然后首先转 过身去。 “那好吧。”田金橙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况且时间紧迫,就答应了。她也 背转过身,开始脱衬衣,却不知陆冠冲杀了个回马枪,趁她转身的时候,他又转 回来了,看着她脱下了衬衣。“我脱下来了,你把夹克给我。”她说着,用手拿 着衬衣向身后递了过去。陆冠冲接过衬衣,把夹克搭在她手上,趁她穿夹克的时 候,慢慢地转过身去,穿上了田金橙的衬衣。 中性的衬衣穿到陆冠冲身上成了紧身露脐装,配上下身这条黑色的长西裤, 想说他不是模特都难。 田金橙拉上夹克拉练,转过身,一拍陆冠冲的肩膀,说:“可以转过来了。” 陆冠冲充满惊喜地上下打量田金橙:凤梨头,半大的皮夹克,两个袖子由于过长 被挽了上去,下面是她穿的一条哈韩的宽松牛仔裤,脚上是一双颜色很炫的帆布 鞋,十足一个稚气未脱的哈韩美少年嘛! “那你穿什么鞋呢?”田金橙看着陆冠冲裤管下露出的脚指头,说:“我的 鞋,你可能穿不上。况且我也没有高跟鞋。” 那也难不倒陆冠冲,他从鞋架上拿一双中性的白色旅游鞋穿在脚上,立刻有 一种无喱头的风格涌现出来:美艳、另类。 “你泡我。”陆冠冲挽住身高仅一米六六的美少年,说,“我是你女朋友。” 说着使劲斜着身子把头靠在田金橙肩上。 “好……”田金橙别扭地回答道,难为情地用手挠了挠后脑勺,戴假发确实 有点痒。 此时陆冠冲则想着她脱下衬衣时那曼妙的身材。 “现在出发!”陆冠冲楚楚动人地说,一只手悄悄揽住了田金橙的腰。 在人潮人海、灯火辉煌的大街上,两个人的出现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一个 十六、七岁的男孩和一个美丽动人的女模特。说他们是姐弟俩吧,那姐姐看弟弟 的眼神也太暧昧了吧;说他们是情侣吧,那男孩看女友的眼神却又太平淡。不用 猜,这两个活宝就是田金橙和陆冠冲。 “金橙,我要这个。”陆冠冲看到地摊上有一个漂亮的、上边有个小小的白 天使的发卡,就不走了,娇滴滴地拉着田金橙的胳膊摇啊摇的。田金橙只好掏出 钱包付了钱:二块五。 “金橙,我想吃棉花糖。” “师傅,来两个两块钱的棉花糖。”因为她也喜欢吃棉花糖。田金橙递给陆 冠冲一个,自己举着一个,接着两个人走到草坪边上的石护栏上坐了下来,很开 心地吃着棉花糖,虽然两个人之间并未说话。一阵风吹来,棉花糖一下子乎到两 个人的脸上,他们就笑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他们的手和脸也全都弄的粘乎乎的。于是两个人走到喷水 的石雕像那里去洗,这时,陆冠冲发现有两个外国人一直出现在他们附近。 “看,那边有卖糖人的!”陆冠冲故意大声说,然后拉着田金橙的手去买糖 人。她的手,软软的,他觉得很舒服。 南方城市的天气变化就是快,刚才还繁星点点,一眨眼功夫便飘起了细雨。 不一会儿,繁华热闹的街市就变得空旷平静了,只剩下脚步匆匆的路人和坚守岗 位的街灯。因为这是步行街,所以陆冠冲和田金橙手拉手走在街心。此刻的田金 橙大概已经真的忘了,和她牵手的这个惊艳动人,又会撒娇,缠着她买这买那的 漂亮女人是谁了,现在的她正一心想着下午的事情,想着乔凌风,心里默默的问 :他为什么会结婚? 当他们经过一家音像店时,里面传出一首熟悉的歌,田金橙不由自主停了下 来,仔细的听。那首歌结束了,又传出一首当下流行的劲歌。田金橙又开始往前 走,陆冠冲仍默默地牵着她的手,随她前行。雨越下越大,在街灯下划着无数条 美丽的光线。陆冠冲揭下那块贴在喉结上的人造皮,摘掉了假发。 “在雨中漫步,蓝色街灯渐露,相对望……”陆冠冲轻轻唱了起来,正是刚 才经过音像店时,那首令田金橙驻足倾听的歌,Beyond乐队的《冷雨夜》,“冷 雨夜我不想归家,盼望你会知,可知道我的心,比当初已改变……” 田金橙抬起头,迷惘地看着陆冠冲,疑惑地看着陆冠冲,仔细地看着陆冠冲 ……陆冠冲还在唱,却已完全被她的眼神吸引了…… 直到陆冠冲唱完,他们两个才想起,太空还下着大雨,还有整个世界存在。 田金橙黯然神伤地低下头。真可惜,他不是乔凌风。但她不知道,陆冠冲为了给 她唱这首歌,冒了多大的风险:明知道他们两个已被高利贷的人跟踪,却不惜暴 露自己的身份。 陆冠冲转回头冲着街旁一个黑巷子,用英语高喊了一声:“别鬼鬼祟祟的了, 出来吧!” 两个穿着雨衣的外国人从中走了出来,看样子是有备而来。他们把雨衣帽捋 下,一个嘴很歪,一个满脸的恶心的疙瘩。 “你们这群狗杂种,回去告诉你们老大,钱,我一定会在规定的时间内还清 的,别他妈的整天像个幽灵一样跟着我了!”陆冠冲极为恼火地说。 “是的陆先生,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跟着您了。”那个歪嘴的外国人,裂嘴一 笑,说,“因为老大他改变主意了,他眼下正在做一笔倒卖女人的生意,急等着 钱用,所以他要我们绑架你,让你那个有钱的爹和有钱的妈来赎你。这样,也省 得您这么辛苦地为我们赚钱了。你说是吗,癞蛤蟆?”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用 胳膊肘碰了碰他旁边的那个满脸疙瘩的家伙,然后一起无耻地笑起来,“嘿嘿嘿 嘿……” “你们是狗屎!”田金橙突然用英语插了一句,拉起陆冠冲的手转身就跑, 奇怪的是那两个外国人并没有追过来,他们还在那里笑、笑、笑。 田金橙不禁停下,看了看陆冠冲,说:“有阴谋!”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前 方忽然亮起两盏耀眼的车灯,当他们转回身的时候,在那两个外国人身后也亮起 了两盏车灯。 五个高大的外国人围了上来,手上都戴着露着指头的黑皮打手手套。 “不许过来!”田金橙对他们用英语高喊,伸出双臂挡在陆冠冲前面。 “噢,是吗?小孩?”一个长脸的家伙走上前向田金橙扬起了巴掌,却被陆 冠冲一把抓住。 “放了她,我跟你们走。”陆冠冲说,然后,低下头,看着田金橙用中文说, “到香港,找我爸爸,他会有办法救我,记住,不要报警。” “要是我不走呢?”田金橙倔强地说。 “你就会死。”陆冠冲抓紧了她的手。 “我不怕。”田金橙也抓紧了他的手。 “但我怕,快走,不然我解雇你!”陆冠冲望着她的眼睛说。 田金橙这时又想起了房子的事,但她又认定自己不能丢下陆冠冲不管。 “啊,我的上帝,没想到你还是个同性恋。”那个满脸疙瘩,被称作‘癞蛤 蟆’的外国人,一只手揉按着自己肥厚的下巴,眼睛里流露出贪婪的目光,他显 然没有看出田金橙是个女孩。突然,他的那只手伸了过来,在陆冠冲脸上摸了一 下。田金橙立刻跳起来打掉了他的手,用英语骂他:“下流!” 陆冠冲无暇顾及这些,他一只手紧紧抓住田金橙的肩膀,往他身前一拉,在 她耳边用中文说:“金橙,记住,到香港,找我爸爸。”同时,另一只手把他的 手机从她的脖子塞进她的衣服里,然后一拳打在田金橙的后脑勺上。田金橙顿时 晕倒在地。 田金橙醒来时,雨已经停了,有几颗星星探出了头。她全身早已湿透,回到 宾馆时已经抖如筛糠了。 “陆先生被绑架了。”她嘴片抖动不已地说。郑西顿时慌了手脚,恶狠狠地 说要解雇田金橙。范遥说,陆先生说过以后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解雇田金橙。 虽说郑西有很多缺点,平时又特别烦人,可他对陆冠冲的感情却是很深,一想到 小冠现在生死未卜,他竟急得哭了起来。 “不要在那里哭了,胖子!我们要连夜赶回香港去找陆先生的爸爸,他会知 道怎么救陆先生的。”田金橙一边努力控制着全身的抖动,一边冷静地对郑西说。 郑西擦干眼泪,点了点头,说:“那你赶快去换上干净的衣服吧,不知道你 怎么会穿成这样。” 田金橙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换衣服时发现了陆冠冲的手机,并把它放进了贴 身的衣兜里,然后立即随同郑西范遥等人坐专机连夜回到了香港。第二天的娱乐 新闻头条:陆冠冲耍酷玩浪漫,雨夜包机回香港。对于陆冠冲的“粉丝”来说, 这简直是只有陆冠冲才能做出的事情,往往出人意料,超炫特酷,这太符合他的 风格了!当然了,这一举动少不了又引得那些少男少女们尖叫连连了!其实,新 闻是郑西特意透露给媒体的,他做的对。 “人是我弄丢的,我有把他救回来。”一个文气瘦弱的女孩子站到了陆玄羽 的面前,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坚定。 “这么说,你就是,我儿子的贴身保镖,田金橙啦?”陆玄羽上下打量着她, 语气很轻松,似乎他的儿子被绑架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坐啊,不要客气,就 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哦!” “这么说,你就是陆先生的爸爸,老陆同志?”田金橙坐了下来,有点不敢 相信自己的眼睛。老陆同志简直一点都不老,简直太年轻了!照理说他应该跟田 金橙的老爸老田同志的年龄差不多,可是他现在看起来就好像是他儿子的大哥, 只比他儿子大七、八岁。他甚至比田金橙小时侯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还潇洒、英俊、 有魅力,唯一变化的是他的眼神,跟老田同志的一样,都是做父亲的眼神:关怀、 慈祥。 “可惜我不是党员,你不能叫我同志。”陆玄羽露出一副遗憾的样子,既而 又迷人一笑,说,“所以还是叫我陆伯伯吧。” “我爸就是共产党员。”田金橙未叫思索地说,然后挠了挠后脑勺(可能是 跟范遥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受到了影响,也学会了这个动作),觉得有些跑题, 不禁觉得很难为情,于是说,“我们还是说说怎么救陆先生吧,他的处境很危险, 真想马上就把他救出来啊!陆……陆,伯伯,你说呢?”说实话,“陆伯伯”这 三个字,田金橙叫着还真别扭,一是陆玄羽的外貌他年轻了,顶多只能当个叔叔、 舅舅,但哪儿有叫陆舅舅的;二是在北方,一般不称呼比自己父亲年长的人叫伯 伯,而是叫大爷,这样一来,田金橙就得叫陆玄羽为“陆大爷”了。 还是入乡随俗吧! 正说着,突然有人闯门而入,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送来一股香水气。田金橙 站了起来,看着来人。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女人,打扮的很时尚、华 贵,身上戴的金银饰品很多,晃来晃去,很是耀眼。 “你就是田金橙吗?”她咬牙切齿地问。 “是。”田金橙回答道。 “啪!”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田金橙的脸上被她染了五个红指印。即 使家境贫寒,田金橙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脸上从没挨过一巴掌。这一巴掌打下 去,田金橙还真有点不适应,她都不知道用手去捂,脑袋被人家打得歪在一边, 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挨了一巴掌。 “你为什么把我儿子弄丢?”这个女人,打了田金橙还不解恨,反而火焰更 旺了。没错,她就是陆冠冲的母亲,费云曼。这会儿,田金橙眼睛的余光也认出 了她,毕竟小时侯,田金橙也看过她演的很多电视剧。 鲜红的鼻血慢慢流了下来,田金橙自己却并未察觉,她慢慢把头转了回来, 看着费云曼,心想:要是我老妈在这儿,看见她打我,一定会和她拼命的,到时 候,两个老太太打成一团,倒是十分有趣。想到这儿,田金橙不由得一笑,对费 云曼说:“这件事我会告诉我妈妈,她会好好收拾你的!”正说着,她感到鼻头 一痒,用手一蹭,天!一手的鲜血!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费云曼顿时吓坏了,她连忙上前,用手绢给田 金橙擦鼻血,神情十分内疚。田金橙用手一挡,倔强地拒绝了。她只好缩回了手, 然后开始哭,似乎受了委屈的人不是田金橙而是她。“对不起麻,我也没想到会 是这样。”虽然她说这话,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可惜这个时候也没人愿意相信她 了。 “孩子,我们走。”陆玄羽站了起来,掏出手绢捂住田金橙的鼻子,并使她 仰起了头,然后扶着她,甩门而去。 范遥跟郑西等在门外,看着费云曼进去,又看着陆玄羽扶着田金橙出来,看 到田金橙的惨状不禁大吃一惊。 “陆先生,你们怎么可以……”范遥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陆先生,田金橙是把小冠弄丢了,大不了辞退了她,也不能把人打成这样 吧。恕我直言,这可是犯法的。”郑西也毫不客气地说,甚至他自己也快要替田 金橙哭了。 “不是的……是陆冠冲先生的老妈打了我一巴掌,不关陆伯伯的事。”田金 橙仰着脑袋解释道,然后接过陆玄羽的手,自己捂住了鼻子。 “我也没想到云曼会动手打人。”陆玄羽还有些不放心地放下手,说,“总 之,这件事我会给金橙一个交待的。” 大家有送田金橙去医院,可她坚决不同意。她说流鼻血是她从小就有的毛病, 不碍事的。可范遥说他跟她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也没见过她流过鼻血啊?田 金橙只好继续撒谎说,因为长大后就好了,这次可能是触动了旧伤才又流起了鼻 血。其实她的内心不由得暗暗佩服那个给他开假体检单的医生,他当时就说,一 个月之后,她的症状就开始显现了,看来还真准!一开始是流鼻血,然后就会有 头晕、喷血,甚至产生幻觉,最后的一个月,是回光返照的一个月,她会觉得身 体出奇的好,精力特别旺盛,当她耗尽一切的时候,她就会永远没有烦恼了。 如果当时,田金橙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给她看病 的。可她讨厌那样,讨厌拖累他们,讨厌看到他们愁眉苦脸,近乎绝望的表情, 她想让他们高高兴兴的,每天都过的很开心。还有,如果这件事让电视台知道了, 让新闻记者知道了,那就更糟,那种同情的目光,捐钱的场面更让她觉得不寒而 立。再说了,一般情况下,在校的小学生、大学生了,得了这种病得到的社会关 注会更多一些,至于像她这种毕业后失业两、三年的人来说,似乎没有必要得这 种病。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会自我解嘲地一笑。 “关于救冠儿的事,”陆玄羽说,“我想,他们只是要钱而已,不会有事。 钱,我已经在筹集,只等那边来消息,说个具体的数目。另一方面,去拿钱赎冠 儿的人,我也安排好了。你们坐了连夜的飞机回来,一定很辛苦了,所以先回去 休息吧。” “可是,”田金橙一着急,拿掉了捂在鼻子上的手绢,说,“让陆伯伯,我 们不是说好了吗?让我去救您儿子回来的,你怎么能安排别人……” “金橙,可我记得当时我并没有答应你啊?”陆玄羽一本正经地逗她说。 “哎呀,你这个陆老头,怎么可以不讲信用呢?”田金橙急了,“我们明明 说好的,我说:‘人是我丢的,我要把他救回来。’然后你就,你就……”可好, 回头一想,人家陆老头当时的确没有答应啊! “怎么样,小鬼头,我没答应那吧!”陆玄羽得意洋洋地说。 “我不管啦,我就要去救他!”田金橙开始耍无赖。正在这时,她身上传出 一阵悦耳的手机的乐音,郑西对此太熟悉了,不禁大叫道:“是小冠!是小冠的 手机,是小冠的手机!”田金橙一手捂住鼻子(鼻血又流出来了),一手从怀中 头掏出手机,接听。 “金橙,金橙,是你吗?回答我,回答我……”手机里传出陆冠冲急切、疲 惫的声音。 “我是,我是……陆先生……”田金橙很激动,一边说一边向陆玄羽、郑西 和范遥使眼色。 “你就是金橙先生吗?”忽然手机里传出一个外国人的低沉的声音。 “是的。”田金橙立刻调整自己的情绪,镇定的用英语回答道。 “想必,陆先生的老爹就在你身边吧,让他接电话。” 田金橙把手机交给陆玄羽。陆玄羽刚开始还满面轻松的笑容,可听着听着, 他的脸色就变了。“不不不,你们的条件我都答应……是是是,钱和那样东西我 一定会派人在十天之内送过去……我保证一定不会报警……什么?”陆玄羽抬头 看了看田金橙,“啊,是的,是的,只准她一个人带着钱和东西过去……我一定 不会耍花样……好好好,那,你能不能让我跟儿子说几句话呀,求求你了!我求 ……”但那边已经粗野地挂断了电话。 田金橙走上前,一拍陆玄羽的肩膀,陆玄羽竟吓了一哆嗦,他这才缓过神来, 说:“金橙,你要到美国去一趟了,去把冠儿带回来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 乎瞬间就苍老了许多,然后他把手机放到田金橙手里,以万分期待的眼神望着田 金橙,说:“一切就拜托你了。” 田金橙倒是如了愿,心里很高兴,还安慰陆玄羽说:“陆伯伯,请放心,您 儿子的事就交给我,我一定把他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地带回来。”她根本就不知 道此去美国赎陆冠冲到底有多么艰险! 陆玄羽回到住处,不禁要上吊。原来他其实是非常关心儿子的,在得知儿子 与女友葛玉婷的恋情发生了变化以后,惟恐儿子会做出什么傻事,便装作无事一 般到儿子家,说:“冠儿,所谓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相当年你老爸追一个漂亮 的女孩子,非常的失败,我当时很痛苦,真想一死了之,我就拿着我赚的所有的 钱,只身一人去到了美国的在黑道很有名气的郝可特地下赌场,本想输光了所有 的钱,再投海自尽,谁知我竟然一下子变成了身家亿万的大富翁!哇噻,我高兴 极了,再也不想死的事情了,我风风光光地从美国回来,那个女孩子又来找我了, 我呢,怎么样,我甩,我甩,我就甩了她!我用那些钱成立了自己的影视公司, 拍自己的作品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后来,我就遇到了你妈妈,然后就有了你。所 以,儿子,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自己啊!好了,不多说了,我今晚还有 个约会呢,我得走了,拜拜!” 之后,果然陆冠冲受到“启发”,瞒着所有的人,只身一人到美国,找到父 亲所说的那个名为郝可特的地下赌场,开始豪赌,结果负债而回。为了还钱,陆 冠冲就只能积极投身到演艺事业当中,努力赚钱了。至于陆玄羽让儿子找一个贴 身女保镖,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毕竟年纪大了,想要抱孙子了嘛。而且根据他 安排在儿子身边的“奸细”,就是陆冠冲身边的那个整日默默无闻、老实巴交的 助理所做的全方位密报,他对田金橙的表现是相当的满意,特别是他亲眼目睹了 他的前妻费云曼那么蛮横地打了田金橙一巴掌后,田金橙不卑不亢,那么有家教 地微微一笑,说出那么有意思的话,就更让他认定了他未来的儿媳妇非田金橙莫 数了。 本来一切进行的好好的,在美国那个地下赌场当小头目的朋友也很仗义,因 为当年在美国时陆玄羽偶然之际救过他一命,所以他也把戏演得很真实,确实不 负陆玄羽所托,眼看就要把陆冠冲从失恋的困境中拉回来了,没想到这件事不知 怎的竟传到地下赌场的老大,他的老板的耳朵里,于是,他死了,陆冠冲签下的 欠债单就落入他老板的手里,假戏成真,陆玄羽现在是后悔晚矣! 而且人家还指名道姓要让陆玄羽心中选定的儿媳妇田金橙去!老吾老及人之 老,幼吾幼及人之幼,陆玄羽又于心何忍让别人家的女儿为了自己的儿子而只身 犯险呢?可是不让田金橙去,他的儿子可能真的要先掉一条胳膊了,算了,好在 田金橙以后就是儿子的媳妇了,妻子救丈夫,也没什么不妥的,是吧? 人总是在这种时候为自己的自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以求良心上的安宁。 思前想后,陆玄羽给费云曼拨打了电话,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地讲 了一遍。其实他完全可以不说中间的那段计划的,可是不说的话,他就会憋疯的, 儿子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全是他自做聪明,一手造成的。听完前夫的叙述,费云 曼半天没说话,最后她泪流满面地说:“玄羽,这件事我不怪你,钱的事,你也 不用担心,我丈夫他会帮助我们的。现在我非常想见一见田金橙小姐,我那么粗 暴地打了她一巴掌,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心甘情愿地冒着生命的危险去美国救咱们 的儿子。” 难道她以为女人都是这么小心眼的吗? 于是陆玄羽和费云曼一起,驱车来到儿子的别墅。开门的是范遥,哈欠连天 的,显然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可一看到费云曼,他的睡意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你不就是在早上见过的那个打的金橙流鼻血的老女人吗?”他没好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