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田金橙听着听着,不知不觉打了个哈欠,心想:现在外面恐怕已经是黑夜了 吧。 “你听着烦了吗?”老太太听到田金橙的哈欠,突然厉声问道。田金橙吓了 一跳,于是回答说:“不是的,只是感觉有些困了。” “我那时也跟你一样,像一张白纸一样纯洁,天一黑就想睡觉,脑子里什么 也不想,往床上一倒便睡着了。”老太太又变得很慈祥了,她一下子又抓住了田 金橙的手,说,“所以,为了不让像你我这样的好姑娘,再遭遇到我所经历过的 那些不堪回首的苦难,我就做了一个决定:在我有生之年,尽我所能,消灭所有 像上校一样的男人!”说到这儿,她轻轻放开了田金橙的手,说,“看看吧,这 些房间里住着的全是这样的男人,惹得姑娘们为之疯狂的好男人,他们都是英俊 挺拔的好青年,因为从我骑的受惊的马的马背上救了我,而最终留在这里了。当 然了,我骑的马是预先训练好了的,叫它怎样跑就怎样跑,我从小就训练它们像 受惊一样的奔跑嘶叫,好让那些好心的青年们相信他们所见到的,的确是一匹受 惊的马。来,我带你参观一下吧。”说完,她自顾自地摇动轮椅朝前走去,田金 橙只是感到两条腿已经软的不能行走了。 “过来呀,别老站在上校的房间的门口,我会生气的。”老太太忽然调转车 头,冲着田金橙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这一句倒是真的提醒了田金橙,跟活人在一 块,虽然这老太太很怪异,但总比站在一个里面有死人的虚掩着的门的房间外边 强的多啊!田金橙踉踉跄跄地走到老太太的轮椅后,两只手抖抖地搭在轮椅的推 手上,心脏一蹦一蹦地,快要蹦出来了。 老太太推开上校隔壁房间的门,那门也是虚掩着的。“这是1987年6月 份的。”她说。田金橙看到一个很帅气的小伙子,斜靠在房间的墙壁上,双臂抱 在胸前,脸上洋溢着热情爽朗的笑容,似乎在说:“诶,兄弟,咱们一块去打篮 球!”老太太把门重新虚掩上,又向这小伙子的隔壁房间走去。 她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说:“这是1987年8月份的。”一个年轻狂野 的西部牛仔,毛绒绒的腮胡,闪烁着不羁的光辉,他满不在乎的眼神又流露出隐 藏不了的善良。他就站在门口不远处,一手别在裤兜上,一手拿着一顶牛仔帽, 仿佛是要用来扇风和驱赶苍蝇的。他酷酷的表情,让人忍不住要走上前请他喝上 一杯烈酒。“再来看看这个,这是1988年3月份的,他是个士兵。”门开了, 里面有一个留着平头的年轻士兵,他正往房间里走,忽然听到有人打开了他的房 门,便回头天真地一望。深蓝色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惊讶,半张着的嘴唇里露出一 排洁白的牙齿,“是谁?”他分明要说出这句话了。 “这是1989年4月份的。”“这也是1989年4月份的。”“这也是 1989年4月份的。”这一年中,单这一个月就有三个人命丧于此!……“这 是1993年1月份的。他是第五十个。”推开走廊尽头这一侧的最后一个房间 的门说,“他是一个爱抽雪茄的瘾君子。”田金橙惊恐的心渐渐变成了愤怒。 “来,孩子,我们再来对面看看。”老太太让田金橙把她推到这个瘾君子对面房 间的门前。那扇门也是虚掩着的…… 她们一边看,一边开往回走。一路走来,走到上校对面的房间,就是最后一 个房间时,田金橙惊喜地发现,这个房间的门竟然是关着的!也就是说,目前, 还有一个人没有遇害!太好了!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 “这是第一百个房间。可惜我已经等了五年了。因为人们越来越自私了,遇 到我这样的老太太骑着一匹受惊的马,即使看到了也不来救我了!”老太太停在 房门外,唉声叹气地说。 田金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那向来简单的思维都被这老太太给搅乱了。 这时,她突然想起,这老太太在讲故事前曾说,已经有五年都没有人陪她老人家 一起吃饭,听她老人家讲故事了。那么,可不可以这样推测,每一个陪她吃饭, 听她讲故事的人最终的结果就是被她……天呐!田金橙心里咯噔一下,霍真! “还好,你们来了。”老太太阴险地一笑,“而且大概也时间也差不多了。” 田金橙现在完全明白了,在她面前的这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是一个心理 变态的杀人狂魔!“我想知道,你把我的朋友怎样了?”田金橙强压心头怒火, 咽了一口唾沫,问。 “莫里大概已经把你的朋友的衣服洗好烘干,叠整齐了。他总是这样,喜欢 用手洗,他说洗衣机洗衣服不干净。现在呢,莫里应该正在给你的朋友细心周到 的洗澡。放心吧。莫里一定会把他洗的干干净净的!”老太太轻松的回答道,那 表情就好像是一个小女孩,知道她的父母给她买了心爱的布娃娃,正在回家的路 上。 “我能否再看他一眼呢?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死了没有,我很想再见他最后一 面。”田金橙很平静地说。因为她知道如果惹闹了这个心理变态的老太太,那她 就没有机会见到霍真了,更没有机会救霍真了!她又扭头看了一眼第九十九个房 间门上的年代:2000年9月份。果然离现在已经有五个年头了。 “他现在还没有死呢,如果现在就死了的话,就做不成好看的蜡人了。他只 是中了蜡烛灯里的迷香,噢,是专门对男人才起作用的慢性迷香。你也知道的, 人一死,身体很快就会变僵硬,既不容易穿衣服,也不好把握他的表情。这些都 是莫里告诉我的。你不了解,莫里干这个是多么的出色啊!”老太太拍了拍轮椅 推手上田金橙的手背,说,“如果你还想再看他一眼的话,现在最好就跟我一起 上去。” “好的。”田金橙说。 “那么,宝贝,推我到电梯门口。”老太太说。她们来到了电梯门口,老太 太摸了摸门口左墙上钉着的一排铜钉的从右数第五个,然后弹了三下,电梯门 “汀”的一声就开了。她们回到了电梯里。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田金橙又深 深地望了一下这长长的走廊,每个虚掩着门,从门缝射出一道光线的房间里,除 了上校外,都有一个鲜活无辜的年轻的生命长住在里面,他们仿佛都打开门,站 在门口,悲哀地望着她,对她说:“带我们走,带我们走……”田金橙不禁打了 个冷颤,这种阴森至骨的感觉,简直是用任何语言也形容不了的。这就好比,人 们在看到或听到某某人家的煤气罐爆炸了,都会说:“天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可要是他们居住的地方的死活山突然爆发了还会有人说出类似的表示惊讶的话吗? 不会,因为后者的发生已经超出他们惊讶的范围了,所以,这种心灵上的震撼是 语言和文字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霍真!霍真!”电梯门一开,田金橙就迫不及待地从里面从冲了出来,大 声呼叫道。老太太也跟了出来,只见她身后电梯的门很快就合上了,重新变成一 个丝毫不露破绽的墙壁。 “霍真现在在哪儿?”田金橙转回身,焦急地问那老太太。毕竟是个未经过 事情的姑娘,这时候可再也沉不住气了。 “你吵什么?”老太太脾气暴躁地嚷嚷道,“我年纪大了,不要那么大声地 对我说话!”田金橙只好闭了嘴,生怕这老太太不带她去见霍真,要知道,霍真 的命现在可是危在旦夕啊,可能早一秒见到他,就有机会救他了! “跟我来吧!”老太太板着脸,摇着轮椅走到她面前。田金橙注意到餐桌上 的那盏三蜡灯已经被重新更换过了,还有那三个原本并在一起给霍真当床的椅子, 现在也歪三扭四地倒在地上。看样子,驼背莫里在弄霍真时,还真费了一些力气 的。 老太太带着田金橙来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门开了,莫里束手立到一边, 田金橙冲了进去,紧接着又“啊”的一声跑了出来,可恶,霍真正赤身裸体地躺 在浴缸里。 “他怎么没穿衣服!”田金橙羞恼地问那老太太,她的脸蛋儿已经红透了, 两只脚在地上跺来跺去,“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那老太太的确是被冤枉了, 因为她的确对田金橙说过,莫里现在正在给霍真洗澡,只是田金橙太心急了,所 以就忘了。 “你这死丫头,还敢跟我大喊大叫?!反了!反了!”老太太两只手啪啪地 拍着轮椅的扶手,气急败坏地说,“莫里,你还不快出来给我教训教训这个疯丫 头,杀掉她,杀掉她!”果然,那莫里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只见他袖口一抖,便 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握在手里,直冲着田金橙刺了过来。田金橙抬起右脚踢了 过去,莫里应声倒地,手里的匕首掉在一旁。田金橙就地一个跟头翻了过去,把 匕首抢了过来,又趁着莫里往起爬的功夫,迅速冲到那老太太的身后,将匕首架 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老爸已经同意在十天之内拿钱来赎你了,小子。还有,他会让那个小男 孩把钱送过来。”站在老大旁边的一个身高仅一米五零的小个子男人,关掉手机, 龇牙一笑,说。他的嘴边泛着说话时喷溅出来的白沫,胸毛从敞开的紫色皮马甲 里露出来。“我听说你在中国还是个明星?呵呵呵呵,有趣!他们说你还是个同 性恋,有趣!而且,还喜欢的是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呵呵,更有趣!对了,那 个小男孩,叫什么名字来着,癞蛤蟆?”小个子一边说,一边转过身问那个满脸 疙瘩的癞蛤蟆,幸亏他没有说‘有趣’这个词,否则就得喷癞蛤蟆一脸白唾沫星 子。癞蛤蟆正色迷迷地上下打量着陆冠冲,根本没听到这个小个子的话。“啪!” 一个霹雳旋风巴掌扇到了癞蛤蟆的脸上,小个子抖了抖手,说:“狗屎,你他妈 妈的,在干什么?!没听到我问你话吗?有趣!”白色唾沫终于喷了癞蛤蟆一脸。 “什,什么,哈克先生?”癞蛤蟆连忙低下头,很恭敬地问。小个子哈克撩 起癞蛤蟆的领带擦了擦自己嘴边的唾沫星子,说:“我是问你,刚才我打电话时, 你告诉我说的那个小男孩叫什么名字,当然了,我不是忘了,我只是想看看你还 记不记得!”“金橙,哈克先生,那小男孩叫金橙。”癞蛤蟆立刻回答道,,心 里却想:他妈的,明明是你总记不住别人的名字,还这么凶!小心老子哪天打断 你的腿! “老大,事情已经办妥,我们回去吧。”小个子哈克转过身,对他身后断坐 在椅子上的人说。那个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坐在那儿, 与哈克一般高。“叫我的名字,你这白痴,该不会是又忘了吧?!恩?!我怎么 会有你这么个孪生兄弟呢,真他妈的背,快说,我叫什么名字?!” 陆冠冲闻言,抬起头细看,除了身高外,这两个人的五官面容,可真是一模 一样,只不过老大戴了个眼镜而已。 老大说话间已站了起来,大约有一米九零,所以相比之下,他的脑袋显得有 点小,而他弟弟的脑袋则显得有些大。他抬起手在他弟弟的脑袋顶上噼噼啪啪一 阵乱拍,然后弯下腰,看着弟弟的苦瓜脸问:“怎么样,哈克,这次想起来了吗?” 哈克像个小孩一样委屈地抬起头,望了望哥哥,说:“我只是记得你的外号,叫 长颈鹿。” “是瑞克,你这头蠢猪!”老大又狠狠地在哈克的头顶上来了一记巴掌。 “好的,好的,瑞克。”哈克重复了一句,说完后他又忘了。要是让他记一个人 的名字,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一旦这个人有了跟动物有关的外号,他只要听一 次就会记住。 “你们两个看好他!”老大瑞克对癞蛤蟆和癞蛤蟆的搭档歪嘴说,“先别动 他。”说完带着其他手下离开了。 陆冠冲被关进一个小黑屋子里。从雨夜被绑,坐快艇出海到公海,接着又被 吊上直升飞机,再由直升飞机运送到美国,一路上担惊受怕,现在总算可以松一 口气了。陆冠冲脱下穿在身上的田金橙的衬衣,将里面贴身穿的女式内衣扒掉, 然后又拿起那件衬衣穿在身上,正当他要系扣子的时候,小黑屋的门突然悄悄地 闪出一条缝,癞蛤蟆探头看了看,便挤了进来,一手提着水和面包,一手拿着一 个打开的手电筒。 “吃点东西吧,陆先生。”癞蛤蟆讨好地说,并把食物推到了陆冠冲面前。 一开始手电筒的光照在食物上,接着他便有意无意地将光照到了陆冠冲还没来得 及系上扣子的胸前。 陆冠冲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到癞蛤蟆的眼神,以为他是按照老大的指示来给自 己送吃的,就伸手去拿那瓶矿泉水,拧开了盖子,才要喝却又被人个一脚踢掉。 陆冠冲抬起头,在黑暗中仔细看了有一分钟,才看到原来踢掉他手中水瓶的人不 是癞蛤蟆,而是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另一个人。“别喝!”那个人低声斥责道。 凭声音,陆冠冲听出这个人是就是那个歪嘴的外国人,在他被绑架的时候,就是 这个歪嘴的外国人一直跟他说话来着,所以他对他的声音还是记忆犹深的。 “老大说了,不许碰他,难道你当时的耳朵聋了吗?要想做那种事情到俱乐 部去!你这该死的癞蛤蟆!”歪嘴边说边把地上的癞蛤蟆带来的东西全部收拾干 净提了起来,接着把癞蛤蟆给推了出去,走到门口,临关门前对陆冠冲说,“不 论什么时候,别吃他带给你的东西,记住了!”说完,“嘭”的一声关上铁门。 陆冠冲听到他用铁链锁门的声音。 又渴又饿,陆冠冲躺在地上,感觉地板在动荡。他不知道,他被蒙上双眼后 就被他们送到了一个废弃港口的一艘大型报废轮船的底仓。之所以感到动荡,是 因为海上现在起了大风,这艘泊在水利的船也受到了影响。 他把手机号码告诉了他们,是希望爸爸派人来救他,谁知道,他们竟让田金 橙那个傻女孩来送赎金。“她那么弱智,怎么能担当此重任呢!”他自言自语道, “要是让明蕊来,或许还好一些,不管怎么说,明蕊要比她聪明的多,也知道这 样的事情应该怎么应付。真是的,我真该死,干嘛一打通电话就大叫她的名字啊, 让这些混蛋听到她的名字,以至于非要指明要她来送什么赎金……”说到这儿, 他忽然停下了,心想:金橙,金橙,金橙也是你们能叫的吗?只有我才可以叫她 金橙!唉,金橙,你现在在哪里,我好想见你啊!“什么?!”他又开始自言自 语了,“我为什么要见她,她长得那么差,又白痴,对男人又完全没有防范意识, 叫她跟我换衣服,她就换,幸亏是我,有是让别的男人看到的话,她的身材那么 ……她呀,肯定会吃亏的!”别的男人看到,她就吃亏,他看到,她就不吃亏了 吗?这是什么逻辑嘛!男人真的是既好色又自私!陆冠冲抚弄着衬衣上的纽扣, 又想到自己那一次那么粗暴地把她从沙发上抓了起来,几乎是要吻着她了(他现 在也不明白他当时为什么竟想要吻她),她却那么不识趣,白白错过多少女人梦 寐以求的香港第一大帅哥的吻,倔强地把头扭向了一边,气得他又把她丢回到沙 发里,还弄掉了她衬衣上的三个纽扣,于是他就看到了她突起的锁骨,再往下就 是她……她呢,却连捂也不捂!记得当时郑西和范遥都在场,“我就脱下夹克扔 给了她,让她盖上,她却一动也不动!”陆冠冲又毫无意识地开始说话了,“真 是可恶啊!对了,我走后,不知他们两个看到她那个样子了没有,郑西紧跟着我 进了房间,应该是没有看到,那么,范遥呢?他一定看了,一定看了!不知道看 了多久呢,哼!看我回去不收拾他!”说着说着便睡意朦胧了,陆冠冲进入了梦 乡。 在梦里,他梦见葛玉婷、郝明蕊还有田金橙,很奇怪。 他和葛玉婷在一家咖啡馆里和咖啡。葛玉婷做在他的对面,然后她站了起来, 走到他的身边,风情万种地坐到了他的腿上,用手勾着他的脖子。他很警惕地向 四周看了看,果然看到有几个狗仔队员正向这里举着相机。“玉婷,那边有人跟 踪,我们还是……”他很委婉地推了推葛玉婷。“不,不管他们,我想要吃冰淇 凌,你去给我买好吗?”葛玉婷说完在他嘴上轻轻吻了一下。接着,有无数闪光 灯照亮了他们。他很惊慌,拉起葛玉婷就跑,那些狗仔队们就疯狂地追了过来。 他和葛玉婷闪身躲进一个巷口,终于甩掉了那些狗仔队们。就在这时葛玉婷突然 用力挣脱了他的手,他回头一看,原来他们身后又出现了一个男人。葛玉婷拉起 那个男人就走了。他觉得很伤心,就踉踉跄跄地去追葛玉婷和那个男人。走着走 着,他就到了海边,海浪拍打在礁石上,迸发出白色的烟花!忽然,他看到礁石 上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竟然是郝明蕊,她正在深情地唱着一首歌,而且她手里还 拿着歌词,看样子是在练一首新歌。然后,他看到还有两个人也坐在那块礁石上。 一个是郝明蕊的经纪人,正看着她,另一个是郝明蕊的音乐制作人岗田新村,他 正对她进行指导。陆冠冲不知为何,不想去叫郝明蕊,他只是一边看着她,一边 从她旁边走过,接着他就走进了一个正在拍摄电视剧或者是电影的剧组。导演带 着帽子,坐在一个不高的铁架上,一打手势说:“天不早了,收工!”郑西站在 铁架下面向他招了招手,他就走了过去。郑西说:“小冠,咱们回宾馆吧。”他 说:“好。”心里却觉得像是少了什么,所以东张西望,不肯走。终于他看到田 金橙和范遥向他跑了过来,气喘嘘嘘地说:“陆先生,车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走 了。”这时一辆车开了过来,他的那个默默无闻的助理在车里向他们招手,意思 是让他们上车。他们坐上车,田金橙还是上身挺直地坐在他的右边,他知道她那 样坐是为了不晕车。大家在车上聊天,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总之很开心。后来, 他不露声色地退出了他们谈论的话题,悄悄把手搭在田金橙身后的靠背上。车子 一颠簸,田金橙就靠了过来,正好靠在他的手臂上。然后,他看到田金橙又连忙 坐直了,脸也红了,害羞地低下头。他又看了看车上其他人,他们还在热烈地聊 着什么,根本没人注意到这儿,他就迅速把嘴贴到田金橙耳朵上,轻轻地说: “吃过晚饭,我们还去步行街,好吗?”说完,他又很快地坐正,看着田金橙的 反应。结果,虽然田金橙没有扭过脸看他,却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心里感到一甜。 接着,他放下那条搭在靠背上的手,又用肩膀轻轻碰了一下田金橙,她又轻轻点 了点头,顿时,他心里觉得很甜蜜…… “醒醒!”陆冠冲被人踢醒,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那个歪嘴的外国人。他 坐了起来,歪嘴就扔给他水和面包,还拿着一个灯泡,拧到小黑屋顶的一个灯口 上,顿时屋里亮了起来。陆冠冲这才看清楚,这里是应该一间专门用来关人质的 小屋,小屋的那头还有一个坐便,而他的身后居然还有一个破烂的长沙发,昨夜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才在地板上睡了一宿。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问。那个歪嘴抬起手腕看了看,说:“是,早上九 点。”陆冠冲心想:跟我估计的差不多。同时他发现歪嘴手腕上的手表特别眼熟, 再一看,竟然是自己被绑架时所戴的手表,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这家伙顺了去,据 为己有了。 真的饿坏了,也渴坏了,陆冠冲一阵的狼吞虎咽,没想到这种平时连看也不 看、粗粮做的面包,此时嚼在嘴里竟如此的香甜,再喝上一口矿泉水,顿时觉得 世间再也没有如此的美味了。那歪嘴看他吃的那么享受,不由也舔了舔嘴片,咽 了口唾沫,心想:我要不要也来上一口? 五分钟后,歪嘴把空瓶空袋子等垃圾拿走了。陆冠冲又听到他用铁链锁门的 声音。现在又剩下他一个人了。“刚才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好开心好开心,是什么 事情呢?”他问自己。是吃了东西吗?不是,他想,应该是吃东西以前,可是吃 东西以前又有什么可开心的?被人关在这里,不见天日,烦心还来不及呢!那到 底是什么事情呢?陆冠冲抬起头望着灯泡,百思不得其解。可是那种开心的感觉 却是那么真实,那么熟悉,挥之不去。“究竟是是什么呢?”他笑着摇了摇脑袋, 又低下头,无意中看到了身上穿的衬衣,觉得那件事是跟衬衣有关的,可再往下, 他又没了头绪了,真叫人郁闷啊! 他无精打采地躺到那个旧沙发上,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着那件事又是与 沙发有关的,沙发,沙发,他又开始发傻,思路到沙发这里又断了,简直郁闷死 了! “让我开心,觉得很开心的事,而且就在吃东西之前发生了,是什么呢?吃 东西之前我不是一直在睡觉吗?”陆冠冲一边想一边自言自语,“对啊,可睡觉 又有什么可开心的,除非是做了个好梦……梦到一个人,一个女人?”他终于想 起来了,那种发自心底的开心,确实是爱情上的开心,或者说甜蜜、感动更贴切 一些。梦到了一个使他甜蜜、感动的女人,是谁呢?一定是葛玉婷,那可是他真 正意义上的初恋啊,所以应该是她了。想到这儿,他轻轻叹了口气,奇怪的是, 此时,他的心中可是一点开心的感觉也没有了。他神情沮丧地望着天花板,那生 了锈的铁板,一时间觉得百无聊赖。不然,梦到的不是她,也许是郝明蕊呢?他 心里默默地说,越想越没劲。他把双手垫在脑袋下,仍然望着天花板,“田金橙 啊田金橙,你在哪儿啊你在哪儿,我好想你啊!”他毫无意识地说了一句,然后 闭上眼睛,脑子里什么也没想。“我们去步行街吧。”他自己轻声说,一刹那, 那种开心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想起了昨夜那个梦……他全想起 来了,他何止是梦到了葛玉婷这一个女人呢,是三个!还有郝明蕊,还有……天! 那个让他醒来后还一直开心不已的女人,竟然是,是白痴田金橙?! “啊!老天,快救救我吧!”他忿忿不平地喊了一声,“怎么可能?!我喜 欢的人是她?!真是天大的笑话!”可当他说完这几句话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 己刚才说的全是言不由衷的假话。他慢慢地坐了起来,“衬衣?沙发?这不都是 与金橙有关吗?难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睡觉前,我一直想着的人就是她, 我把她丢进沙发里,还弄掉了她衬衣上的三颗纽扣,所以才会梦到她的吧。”他 的思维跳跃着,说出的话也有些乱七八糟了,可是梦里那种开心的感觉还是那么 真实的在他心中荡漾。“在梦里,我约她去步行街,她就这样点了点头,她同意 啦!”他傻乎乎地笑着说,还点了点头,“她好好笑啊。”他说着就忍不住裂开 嘴笑了一个小时,满脑子都是她田金橙因为尴尬或害羞而红扑扑的脸蛋儿。 到了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歪嘴又来给陆冠冲送饭,发现这个人质的精神状态 出奇的好,不禁问道:“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啊,被关在这里还这么高兴,你精 神病啊?你要是再这么高兴,我就不给你送饭了!”陆冠冲根本就没听到歪嘴在 说什么,而是心情愉快地拿起地上歪嘴带来的食物,吃了起来。吃完后,他又坐 回到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歪嘴现在明白了,这个人质果然有精神病,根据他多 年的经验,越是这样的人质才越可怕,所以提起地上的垃圾,悄悄地走了。陆冠 冲看到他走了,便在屋子里锻炼起了身体,因为在刚才吃东西的时候,他又回忆 起那天早晨,田金橙对他说的话:“……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就因此 放弃自己了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只要你放下一个沉重的包袱,你的重担 就会少一些,当你心情愉快的时候,事情再难也不怕,只管做。”反正现在自己 已落入到高利贷的手里,还被关在这个小铁屋里,生气愤怒,亦或是悲观绝望又 有什么用,倒不如放下这个心理包袱,心情愉快地去面对困难,保持住身心的健 康,说不定瞅准机会还能逃出去呢!与其等着别人来救,倒不如自救。陆冠冲想 到这儿,心胸豁然开朗了,只是有一点他觉得很难忍:他此时可是太想田金橙了。 时间如此漫长,陆冠冲估计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歪嘴又来送饭了。吃 饭的时候,癞蛤蟆在门口露出了脑袋,他又在色迷迷地看陆冠冲了。“滚!快他 妈的滚远点,别让我看到你那副令人作呕的脸!”歪嘴发现了癞蛤蟆竟又在门口 偷看,不禁立刻火冒三丈,站起来走到门口,把癞蛤蟆狂扁了一顿,然后把屋门 重重地关上了,走了回来。“哎呀,防不胜防啊!”歪嘴走到陆冠冲面前坐了下 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中文来,而且还是中国著名的小品明星范伟的经典名言, 一下子把陆冠冲给逗乐了。“谢谢啊。”陆冠冲也用范伟的经典用中文回应了他 一句。 歪嘴也很高兴,又用英语说:“你也喜欢他吗?”陆冠冲边吃边冲着他点了 点头。歪嘴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里遇到知音。“你只会那一句吗?”陆冠冲看他 兴致很浓的样子,反问了他一句。歪嘴立刻露出一种瞧不上陆冠冲的神情,傲慢 地说:“当然还有了,例如,”他站了起来,学着范伟的样子,用纯正的东北中 文说,“缘分啊!”陆冠冲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简直太有趣了!歪嘴还以为陆 冠冲对他的表演不满意呢,于是,又说了范伟表演的小品里的一段台词,然后向 陆冠冲一扬下巴,意思是说:这下你该服了吧!陆冠冲不由得为他鼓起了掌。歪 嘴反倒不好意思了,坐了下来。陆冠冲便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这也充分印证了一 句话: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希望广大师生家长朋友们能够从中得到一点启发。 他们两个聊的正开心,不料屋门被人一脚踢开了,癞蛤蟆神气活现地站在门 口。歪嘴被他扫了雅兴,很是气愤,大喊一声:“滚,你这骚货!”不料话刚出 口,他的脸就变了颜色。站在癞蛤蟆后面的女人走了进来,同时一阵使人心神荡 漾的香水气也扑面而来。“小,小姐。”歪嘴毕恭毕敬地说,马上站到一旁,大 气也不敢出。 这是一个使人看不出她年龄的年轻美貌的女子,红色的头发像火一样围绕着 她的脸庞,一双灰色的大眼睛似乎随时都在放电,高高的鼻梁又显现出一种高贵, 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却又充满了买弄,高挑而不失丰满的身材让人想入非非,一 身中学生制服却又令人望而止步,可开的很低的衣领又那么吸引人们的眼球。她 既单纯又成熟,而这一切对男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她一边打量着坐在地板上的陆冠冲一边向他款款走去,然后她坐到他的对面, 向他伸出一只白皙娇嫩的小手。“我听我的两个白痴叔叔说,你是从中国来的, 见到你很高兴。”陆冠冲出于礼貌与她握了握手,谁知她则顺着他的手摸到了他 的肩膀。陆冠冲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退到沙发处,坐了下来。歪嘴知趣地走出 了房间,再关上房门。陆冠冲听到了铁链锁门的声音,心里当下一沉。“走吧, 癞蛤蟆,别让小姐知道你在这儿偷听!”歪嘴连推带踢,把癞蛤蟆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