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开车回来的死人 家里只有两个人有车,一个是雷鹏,一个是雷东。雷东失踪了,而雷鹏此刻 又在家,那么是谁开车回来呢? 雅问走到窗口,看见罗婶打开了院门,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院门外缓缓地驶 了进来。 “是谁回来了?”阿杏也凑了过来,很快便好奇地“咦”了一声,“那不是 你二哥的车吗?” 二哥的车?她仔细一看车牌,还真是二哥的车。奇怪了,从二哥失踪的那一 天起,这车就一直停在院子里没人动过,也没有别人会开二哥的车,那么一大早 地是谁把车开出去了? 只见那辆车缓缓地往院子里驶,行到一半的时候停下熄火了。罗婶趴在车窗 上向里看了片刻,突然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快来人那!快来人那!” 隔着这么远,她们还是清楚地听见了罗婶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又出什么事了? 家里其他的人都听到了罗这一反常态的叫喊,也都陆陆续续地走出房子,围 在了那辆车的边上。 她挤进去,隔着玻璃,看清了车里的人——二哥的两只眼睛呆滞地望着前方, 身僵硬地向前靠在方向盘上。 “二哥?二哥?”她敲着车窗,可是车里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连眼睛也 没有眨一下,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车窗外围着的人,也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看着二哥呆若木鸡的两只眼睛,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意 念驱使着她慢慢伸出手去拉开了车门——车门没锁,她轻轻一使劲,就拉开了车 门。她把上半身探进去,将一只手指伸到二哥的鼻子底下,那里的空气竟然是冰 凉的,也没有鼻息。她一惊,接着就看见二哥的后背上插着一把刀,刀身已全部 没入了身体,只剩下乌黑的刀柄留在衣服外头,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 了。 一瞬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嗡嗡声,那嗡嗡声越来越大,迅速挤满了 她脑子里的每一处空隙,就像一堆海绵一样在她脑子里不断的膨胀,她觉得头似 乎就要被撑开了,整个人摇摇欲坠,终于支撑不住捂着头蹲下了身子。头晕目眩 中,又感觉有个人过来把她拖到了一边。 她坐在地上,感觉自已刻就像在做梦一样,身体轻飘飘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混乱中,有很多双腿在她面前来来回回地走动,耳旁全是嘈杂的人声,也听 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疲惫地眨了眨眼,迷迷糊糊地看见二哥血淋淋的身体被从 车里拖了出来。 当他们抬着二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似乎感到二哥的一根头发飘到了她的 睫毛上,痒酥酥的,她眨了眨眼睛,正好看见了二哥的脸。 二哥的脸从她面前一闪而过,在他的眼睛下方,好像有两道痕迹,她还没有 来得及仔细看清楚,旁边又有个人走了过来,把她也半拖半抱地弄进了屋里。 所有的人都到了屋里以后,局面更加地混乱了。 欢欢看到死去的二哥,吓得哇哇大哭,大嫂一边哄着她一边拽着她往楼上走, 可欢欢却抓住楼梯栏杆死活不肯撒手;妈妈呼天抢地地跌倒在地上,扑在雷东的 尸体上悲声大哭;然后她就看见阿杏走过来,拉她的手又试她的脉膊,又翻开她 的眼皮检查。 其实她仍然有意识,只是发不出声音,浑身也不能动弹。在阿杏给她脖子上 的某处扎过一针之后,她的手脚终于慢慢有了知觉。 二哥的尸体近在咫尺,她想过去看看,刚吃力地支起身子,就扑通一声栽倒 在了地上。 现在谁也没有心思再管她了,大家都惊惶地围在二哥身边,手足无措。 人人都感到了大难将要临头。 因为体力不支,在罗婶的搀扶下,雅问也回到了自已的房间休息。 阿杏已经在那个现在几乎专门用来做尸检的小屋子里对二哥的尸体进行周密 的检查。本来大家都不同意这么快就动尸体,可是阿杏说这很明显是一起谋杀, 如果拖延了时间,尸表一些细小的痕迹可能会消失。阿杏以前是一个法医官,对 于她来讲,如果一个人已经死了,那么最重要的是就是找出真相。在阿杏的极力 说服下,后来妈妈还是同意验尸。 雅问待在房间里休息了好一会儿,渐渐觉得头脑有些清楚了:“罗婶,你有 没有看到二哥的车是什么时候开出去的?” “一大早的时候,我好像是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我隔着窗子一看,模模 糊糊地看见有一辆车开了出去。早上有大雾,再加上我又刚被吵醒,所以也没看 清那是谁的车。” “那院门呢?院门是谁开的?” “院门……早上雾太大了,我也没看清。”罗婶见她的表情有些失望,想了 想又急忙补充到,“不过我想院门应该是提前打开的。” “为什么?” “早上我被吵醒之后就起来了,人年纪大了,一被吵醒就再也睡不着了。后 来我就在客厅里擦地板和桌椅,连楼梯也上上下下擦了一遍,一直没看见有人进 出屋子,所以院门应该是开车出去的那个人自己提前打开的,,然后他再从外头 把门关上,接着再把车开走。” “那之后呢? 上午那么长时间,你有没有看到有谁回来或者出门?“ “这……好像没有,我也不总在客厅呆着,所以也说不好。”罗婶也没有把 握,“小姐,先别想这么多了,一切都等阿杏的结论吧,你先躺着,我得去看看 太太怎么样了,太太刚才都晕过去了。” 罗婶走后,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她被抬进屋子的时候,虽然四肢不能动弹, 但是脑子里的意识并没有丧失,她记得当时屋子里的人有妈妈、大嫂、高阳、石 汀、欢欢、阿杏,当然,还有她自已。这也就是说,除了早上因为打过镇定针而 没有下楼的大哥,所有的人当时都在,并没有缺席的。 那么可能真就是像罗婶说的那样,是开车出去的人自已年前打开的院门,他 把事情处理了以后,又趁着罗婶不注意偷偷溜了回来。 而最重要的是,现在不仅仅是一辆车被谁开出去那么简单,这辆车运回的可 是二哥的尸体啊! 那么,刚才种种的分析证明了一点:在这个房子里,有一个人跟二哥的死有 关,说不定这个人正是真正的凶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家里这几张熟悉的面孔中,谁最有可能是那个残忍的凶 手?他又为什么要害死二哥雷东呢? 她忧心冲冲地看着窗外,一想起这个凶手就像狐狸一样狡猾地藏身于他们周 围,甚至近在咫尺,天天见面,她心里就阵阵发凉,似乎连窗外的阳光也变得阴 暗冷清起来。 过了一会儿,罗婶回来了,她这才知道妈妈已经醒过来了,不过精神还是很 差。罗婶还说大哥也醒过来了,现在正在妈妈房里,看样子也知道家里刚刚发生 的这起变故了。 “我还是过去看看吧。”她始终觉得放心不下,于是掀开被子下了床。 来到妈妈房里,她立刻觉得浑身不自在,屋里那种压抑的气氛逼迫地她几乎 想立刻转身逃跑。妈妈斜靠在床头,篷乱地头发盖住了大半张脸孔,从乱发的缝 隙中看到的两只眼睛恹恹地瞪着,充满了对眼前这一切的绝望。 “雷鹏,你不是说你弟弟去一个朋友家住了吗,现在你怎么向我解释?”妈 妈斜着眼睛看着坐在一边的雷鹏,对这个撒谎骗她的儿子似乎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大哥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为什么不说话?现在你弟弟死了,你还在想什么?” “妈妈,雷东并没有去朋友家,那天您问我的时候,他已经、已经失踪了。” 大哥支支吾吾地说。 “什么?失踪了?”妈妈惊讶不已,“小美还没有找到,怎么他也失踪了? 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他出事了?” “是的。之前,我和他去了一趟冰窖,就是那次,他在冰窖里失踪不见了。” “冰窖?你们去了冰窖?”妈妈一下子怒了,“我不是说过不让你们去冰窖 吗!” “因为……因为,有一天夜里我看见了爸爸,雅问恰巧也看见了,出于好奇, 所以第二天我拉着雷东……” “你出于好奇,结果却搭上了雷东的性命!你知不知道,雷东已经得了胃癌, 他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了,我本来想等你爸爸的停灵期一过,就带着他去国外 住,让他把他这一生没有享受过的东西统统享受一遍,这是我身为一个母亲,在 这种时候惟一能为自已的孩子做的事了!可是,他竟然提前结束了生命,而且还 是被别人杀死的!” “雷东啊!”妈妈把脸深深地埋在双手之中,“这个孩子,他早就知道自已 得了癌症,可就是怕家里人为他担心,所以一直都不说,要不是我无意中在他的 抽屉里看到了那张诊断书,他就真的准备那样悄悄地离开我们。” 雅问一下呆住了,就像被什么东西击垮了一样。妈妈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 字都像一根根坚硬无比的针,全部都扎在了她早已血流不止的心上。 二哥平静的脸不停地在她面前晃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为二哥做任何事,二 哥却已经为他们奉献出了生命。他一定有很多的话没来得及对他们说,也有很多 事还没有来得及做,他的心里该充满了多少的遗憾啊! 活着的人还有机会体会到生离死别的滋味,那死去的人呢? 听说死人如果在人间心愿未了,一定要想尽办法再重回阳间一次,有的时候 可能是托梦,有的时候是现身,就像爸爸和阿柳一样。不知道二哥会不会也会回 来呢? “妈妈,您别哭了,都是我们错了,您打我吧。”大哥扳着妈妈的手哀求到。 看到大哥的样子,她一下子想起了自已小时候,也是这样扳着妈妈的手苦苦 哀求妈妈不要把自已送走。往事再度涌上心头,而在此时此刻又别是一番滋味, 因为二哥的死让她真正领悟到了生命的脆弱与无法把握,她突然感到拥有是短暂 的,何必再让愤怒和恨来填充一颗本来就很狭小很有限的心灵。 妈妈,我宁愿相信您当时把我送走是有说不出口的苦衷的。她慢慢地走上前 去,拿过床头柜上搭着的一条湿毛巾想替妈妈擦擦脸。在这一刻,她心里由衷体 会到了做女儿的温情。 她发现在妈妈的鼻翼边上有一小块皮肤好像蹭到了什么东西,看起来脏兮兮 的,于是就用毛巾擦了那里一下。 谁知,只是轻轻的一下,她就发现了奇怪的事:妈妈脸上的皮肤竟然松动了! 随着刚才的那一擦,妈妈的鼻子边上立刻产生了很多细小的皱纹,就好像一个熟 透的杮子,被手指轻轻搓了一下之后,杮子表皮的反应就是这样的。 她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妈妈脸上的皮被擦掉了? 她正想仔细看看, 妈妈突然睁开眼睛看了她一下,那双眼睛里射出一种她不 熟悉的光,让她想到了一种动物,就像一只躲在草丛里眼睁睁地看着猎物从眼前 走过的动物。 她心里一阵慌张,不敢对视那双眼睛,赶紧低下了头。 “你们听着,这是我最后一次叮嘱你们,以后谁也不许再去冰窖!如果再出 什么事,我就把惹出事的那个人给赶出去!” “知道了妈妈,我以后会看好他们,绝不会再进冰窖了。”大哥忍不住问到, “妈妈,那个冰窖里是不是有什么秘道什么的?那天雷东真的是走着走着就突然 不见了!” 大哥的意思很明显,他认为有人躲在黑暗中掳走了雷东,将他藏匿在某个地 方,之后又瞅准机会将他弄出了冰窖,并且杀害了他。 “根本没有什么秘道,你爸爸生前跟我说过,冰窖的四面、包括地面及屋顶 都是用青水泥密不透风地封上的,连只蚊子都不可能飞得进去。” “可是妈妈……” “我早就说过,那个冰窖是雷家祖宗用来停放他们尸体的地方,冰窖里阴气 太重,除了送灵之外,是不能随便进去的,那个冰窖在雷家一向都是一个很忌讳 被提起的地方,你们为什么偏偏不听我的话!” 大哥被训了一番,脸色有些难堪,但还是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那、雷东 的尸体怎么处理?报不报警?” 报警?这个三番五次被提及的敏感话题又开始让人烦恼。从雷克的死开始, 一直到莫一、到刘方、到小美,都没有报过警,那这一次雷东的死呢? 如果一旦让警察来,那么这个老房子里肯定会乱成一团糟。而且由于警察的 调查,前几次出的事也有可能会被一同牵扯出来,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警察怎 么可能不怀疑到他们头上?就光凭他们私自处理莫一的尸体这一条就够判他们的 罪了,而且,雷东的尸体也被动过了。 她的目光警觉地掠过眼前的一双儿女脸上,思虑再三,决定还是不能报警, 那样东西还没有拿到手呢,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岔子,雷克的尸体也不 能让别人发现,四十九天之内他必须留在冰窖。 可是一抬头看见雷鹏焦急等待的目光,她又有些气馁了:该怎么样向孩子们 开口呢? “雷鹏,你下去看看阿杏做完检查了没有,要是她做完了,让她上来一趟。” 这个时候,她注意到妈妈看似不经意地用手在脸上刚刚被她擦过的地方轻轻 地抹了一下,鼻翼边上那显眼的杮子皮一样的皱纹就没有了。真是奇怪,一个人 脸上的皮怎么可能像布一样说抹平就抹平了? 一丝疑云浮上了她的心头。 但是她什么都不敢声张,一想起刚才那两道野兽一样凌厉的目光她就忐忑不 安。 不一会儿,阿杏上来了。 “阿杏,你给雷东做完尸检了吗?”妈妈问到。 “做完了,要现在说吗?” “说吧。” “雷东的死亡原因是因为一刀刺进了心脏,导致失血过多,而且他身上全是 一条条的伤口,全都是用刀子一刀一刀慢慢划上去的,最后致命的那一刀就是背 后的匕首,那把刀完全刺入了他的心脏。可是我却没有在刀柄上找到任何指纹或 者各种纤维,看来这个凶手十分狡猾,智商不是一般的高。” 听了阿杏的话,雅问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个人到底对二哥有什么样的仇恨, 否则又怎么可能下得了这样的手?四十多条伤口,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好了不要再说下去了!”妈妈伸出一只手冲阿杏摆了摆,“我不想再听到 这些让人难过的话了,总之,你们一定要好好地安排雷东的后事,其它的事,我 也不想过问了。” “妈妈,就这样算了?”大哥对妈妈的决定显得异常的吃惊,“那个凶手说 不定以后还会来的,为什么不把他抓出来?咱们不能这样一忍再忍!” “你还有脸说!”妈妈呵斥到,“如果不是你带着你弟弟去了冰窖,又怎么 会弄出这样的事!我这样做全是为了大局着想,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再说你 忘了你爸爸的遗嘱是怎么叮嘱的了吗?” “太太,那尸体还是像前几次那样火化吗?”阿杏突然插了一句嘴。 “火化吧,这样还可以把他的骨灰供在家里,安一个灵位,天天都能给他上 炷香。” 大哥看了看雅问,雅问又看了看阿杏,三个人再无话可说。于是都站起身出 去了。 站在门口的时候,雅问无意地转了一下身,透过即将要关闭的门缝看见妈妈 正低着头用手在往脑后抻脸上的皮。 “阿杏,我能再去看看我二哥吗?” “好吧,跟我来。雅问,我也正好有些事想跟你说。” 阿杏转身把她领到那间放着二哥尸体的小屋,转身关上了门。 二哥身体上的衣服已经被脱去了,她如此真切地看到了触目惊心的刀伤,在 整个躯体上纵横交错,像一张凌乱的蛛网。看到这副惨不忍睹的情景,她忍不住 低低地惊叫了一声。 “到底是谁?谁会对二哥有这样深的仇恨?为什么要乱刀砍死他?” “不,不是。”阿杏纠正她,“我刚才在你妈妈面前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你 二哥并不是被乱刀砍死的。他身上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刀伤,每一处都不足以致命, 甚至连骨头都没有伤到,只是划开了皮肉,刚好让血可以流出来,力度也控制得 很适当。而且那些伤口也并不是一次造成的,从伤口结痂的程度来看,它们是陆 陆续续划上去的。可以推断,凶手这么做,只是为了泄愤,只是想增加你二哥的 痛苦,让他的血慢慢地流尽,而真正致死的一刀是在背后。” 阿杏说着把二哥的尸体翻转了过来,让她看二哥后心上的那道口子,这就是 那把匕首留下的,刀身看起来大概有三寸多宽。 “这一刀又准又狠,一下子就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脏,”阿杏说着用手在那 道伤口上笔划了一下,“而且这把刀很长。你要不要看看那把刀?” 她摇了摇头。 她想那个时候二哥身上的血也差不多流尽了,凶手认为再留着也没有什必要 了,所以才一刀杀了二哥。 “而且你二哥在死之前一定非常伤心,你看他的眼睛下边,”阿杏说着伸手 一指,“这两道印子这么深,一定是哭了很久才留下来的。” 就像她两个小时之前在院子里匆忙中瞥见的那样,在二哥的脸上,有两道眼 泪的痕迹,就像一个擦着脂粉的女人哭过之后在脸上留下的痕迹。 死前二哥哭过? 可他会为了什么事情而哭泣呢? 她想那一定是一件让二哥伤心至极的事情,因为她了解自已的哥哥,雷东是 一个很坚强的人,任何惊惧和威胁都是不能够让他流下眼泪的。 “还有一件事,刚才看你妈妈脸色很不好,所以我也没敢多说什么,其实现 在说不说都没有什么必要了,反正你二哥的尸体就要被送去火化了。算上这次,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拜托那个火葬场的朋友走后门了。三番五次地火化尸体,恐怕 他都要认为我有什么嫌疑了。”阿杏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到底是什么事啊?” “就是你二哥的死亡时间。我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尸体并没有呈完全僵 硬状态,这点让我很诧异,于是我仔细估算了一下,发现你二哥的死亡时间应该 是在三到六个小时之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三到六个小时……雅问掐着指头仔细推算了一下:“二哥是今天上午才死的?” “没错。”阿杏点了点头。 她急忙看了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半,也就是说,二哥的死亡时间是凌晨 四点半到早上七点半之间。 今天早上,罗婶看到了有一辆车从院子里冒着大雾驶出去,那个时是早上六 点。虽然那辆车无疑就是二哥的车,可是那个时候车上有没有坐着二哥?二哥那 时候是生是死?车子开去了哪里?又是谁开的车? 一连的问题搅得她心乱如麻,她突然想起了早上对着阿杏没问出口的那个问 题。 “阿杏,你说害死二哥的人会不会是阿柳?” “不会!”阿杏回答得很干脆。 不会?为什么不会?冰窖里的死人中,只有阿柳不是雷家的人,只有阿柳一 直怀着深深的仇恨。 阿杏看出了她的疑问,无奈地向她解释到:“阿柳早就死了,那个冰窖只是 记下了他的灵魂,记下了他的恨,记下了他的声音,其实他的尸体也早已被烧成 一堆灰烬了。” “那你说,冰窖里又没有秘道,二哥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除了阿柳,冰窖 里的死人全是雷家的祖先,还有谁会害他?” “雅问,你难道忘了,小美不也是走着走着就突然不见的吗?但是直觉告诉 我,小美的失踪与你二哥在冰窖里的失踪性质不一样。总之你们不应该去那个冰 窖,我以前听你爸爸说起过,他的家族是一个被神秘力量所左右的家族,家里的 禁忌一定不能随意冒犯,否则就有可能招来灾祸。” 神秘力量?雅问心里一颤,几次三番都有人提过这个字眼,罗婶、妈妈、阿 杏,她们都不会骗她,那么说果真有这种神秘力量了? 从这一阵子发生的这一切事情来看,这更像是一股邪恶的力量。为什么这股 力量会控制她的家族呢? 她的家族里到底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她正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眼前突然晃过了妈妈脸上的那层皮。那层皮,怎 么会……她忍不住心里倒吸了一口气。 “雅问,你在发什么愣?” “哦,没、没什么。我是在想,一个死人,怎么会自已开车回来呢?咱们俩 可是亲眼看着二哥的车慢慢地驶进院子,车里可是只有二哥一个人啊。” “这我也无法解释。可是我是一个法医官,你让我怎么去相信那些闹鬼的说 法呢。不管怎么说,我认为这件事和阿柳无关,就算他变成鬼,也绝对不可能做 出这种滥杀无辜的事情。” 她没有顾得上理会阿杏的话,眼前又浮现出那辆车缓缓地驶进院子时的情形, 平时二哥下班回家后就是像那样把车开进院子的。一个死人,怎么会开车回来呢? 如果不是闹鬼,那难道就是跟那个他们口口声声说的“神秘力量”有关? 先是死去的爸爸突然出现他们面前,接着大哥进了冰窖以后精神开始间歇性 的不正常,然后阿杏在冰窖里听到了十几年前就已死去的阿柳的声音,再然后二 哥在冰窖里失踪,一个死人竟然自已开车回来了……到底那个神秘力量控制这一 切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们死? 住了几十年下来一直平安无事,为什么在爸爸死后灾祸接二连三地降临? “阿杏,咱们早上看那辆车进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清楚二哥的手是不是把 在方向盘上的?” “没有,不过我记的他的身体一直是靠在方向盘上的,从那辆车一进院子我 就留意到了。当时我还觉得纳闷,心想这样怎么开车,多危险呀,我还以为你二 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生病了呢。” “阿杏,你说会不会有什么痕迹你漏掉了没检查出来?”她尴尬地为自已澄 清到,“噢,你别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是也说过那凶手的犯罪智商很高 吗,也许他用的法子是咱们想不到的而已,他故意弄了一个死人自已开车回来的 假象好来惊吓咱们,也许仔细找找会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一会儿我和你再去看 看那辆车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种可能性绝对是存在的,我以前做法医官的时候就碰 到过很多闻所未闻的奇特的犯罪手法,那些犯罪份子的智商不是一般的高。你也 知道,人为了达到自已的目的本来就是什么办法都能想出来的。不过,”阿杏说 到这里顿了一下,目光中露出了一种为难的神色,“其实我早就检查过了,不止 是车里,连这辆车从院子里碾过的痕迹也检查过了,可是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有 发现。雅问,我只是一个法医官,并不是刑警专家,我已经尽我所能了。” 她这才知道,刚才无意中说的话伤到了阿杏的自尊,连忙解释到:“阿杏, 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为二哥的事情多出一份力而已。” “没关系的,”阿杏轻轻摇了摇头,“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除了你二哥身 上的刀伤以外,我还发现了这个。” 阿杏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大包淡色的碎屑: “这是从你二哥的衣服上抠下来的,他的身上全都是这种东西,连头发里和耳朵 里都塞得满满的。” 她不解地接过那个袋 子打量了半天,问到:“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蜡。” 蜡?一听到这个字,她的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锅,似乎有一瞬之间就有一 道闪电劈开了她心里的乱麻,她明白了:二哥就是柜子里的那个蜡人! 那个蜡人之所以用手一碰就会往外流血,是因为蜡像里根本就藏着一个浑身 都是伤口的大活人!而那个蜡人脸上的蜡块刻意地被抹平了,就是怕别人会认出 他的样子来! 难怪那个蜡人看着她的时候流下了眼泪,因为他就是二哥啊! 可是她当时竟然只以为这是一个玩偶而已。 她看着面前二哥早已僵硬苍白的脸,那两道泪痕早已干涸发硬,固执地保留 着当时未泯的希望。想着那个蜡人没有五官的脸上夺“眶”而出的泪水,黑暗中 竟是那样晶莹透亮,她突然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二 哥的面前。 二哥,我这一辈子都地弥补我的过错!她无声地哭了起来。 可阿杏并不知道蜡像的事,以为她还是在为二哥的死伤心于是、走过来安慰 她:“算了雅问,人死不能复生,你的身体也刚刚好,别太难过了。你妈妈和你 大哥现在的状况都很不好,你这样只会让他们跟着理受。” 大哥? 她一下止住了泪水——对了,是大哥! 想起他那天半夜三更对着蜡人说的那些话,肯定是他没错!而且蜡人又是在 他的柜子里被欢欢无意间发现的。 今天早上罗婶看见的那个开车出去的人其实就是大哥,他处理完尸体的事以 后,又趁着罗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回来,他当然对家里的一切熟悉得很,想 躲过罗婶的视线自然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而且自从他进入冰窖以后精神就开始 时断时续的不正常,今天早上处理完二哥的事以后一定又受了不小的刺激,毕竟 是亲如手足的兄弟,做这样的事难免会良心受责,所以他回来以后才会发病了, 阿杏给他打了镇定,这样一来他一直昏睡不起,所以没有任何人会把这件事跟他 联系在一起。 还有,二哥失踪的那天,只有他和二哥两个人进入了冰窖,谁也不知道里面 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定在冰窖里就制住了二哥,并把他藏在了某个地方,然后才 出来骗她说二哥失踪了。正好那阵子小美失踪的事搞得大家疑神疑鬼的,所以她 和阿杏当时完全相信了大哥的话,认为二哥也是和小美一样地失踪了。 而且,从那次出来以后,冰窖的钥匙一直都在大哥的手中,他完全有机会再 次利用钥匙进入冰窖,把里面的人弄出来。欢欢不正好就是在那天晚上看见大哥 柜子里的蜡人的吗? 她盯着二哥那张安详的脸,越看越觉得在那张脸的下面还有另外一张脸在一 闪一晃,狡猾地躲闪着她的目光,闪动着阴冷的神色——那正是大哥的脸! 他利用了家里对冰窖的忌讳,利用了小美的失踪,他等这些机会一定等了很 久,这是一次处心积虑的计划,前前后后都衔接得很紧凑,只是可惜,他不小心 留下了那些蜡。他就是这个样子,一贯都那么自信,不愿意去处理这些细枝末节, 不过他一定也没有想到她早就发现了那个蜡人。 多亏阿杏发现了这些蜡的碎屑,否则二哥的死就要永远石沉大海了。 四十多条伤口,是什么样的仇恨使得他会对自已的亲弟弟下这样的毒手? 她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 但是,二哥的死更让她坚定了一个信心,那就是,一定要找到确凿的证据, 一定不能让这个凶手就这么被忽略了! 经过了一天的折腾,所有的一切都平静了下来,什么凶手、尸体,全都留到 明天再处理吧。 女人又像以前那样,静静地伫立窗口,怀抱圣母像。 愿圣母保佑我。 每次她都这样祁祷。 可是圣母并没有保佑她。 特别是这次,因为她的过失,连儿子的性命都丢了,如果计划再不成功,她 宁肯马上就去黄泉路上陪伴儿子。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最疼的就是这个儿子。 也许此刻远方又起大风沙了,当忽然的一阵风吹上她的脸庞时,也带起了细 小的沙粒,吹进了她的眼角。 她止不住用手揉了揉眼睛,结果那层皮又被蹭掉了,她只好把它拿了下来。 今天雅问这孩子在给她擦脸的时候,似乎对这层皮的秘密有所察觉了。虽然 当时她闭着眼睛,但依稀还是能感到雅问拿着毛巾的手在她脸庞前停了很长时间, 似乎在观察什么。她能感觉到这孩子心里的惊讶与疑问。 就像她许多年前判定的那样,雅问是一个不吉利的孩子。 这样安静的夜晚,和多年前一样,又怎么会让她不想起从前。 那个时候她刚生下雷东,两个孩子的出生让这个一直死气沉沉的大房子里出 现了少有的欢乐。她每天着照顾孩子,而雷克就一直躲在房间里看书。 她总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雷克每天只是在书房里坐着,从来都不像别的魔 术师那样练习?她也这样问过雷克,雷克却说他用不着练习,因为他变的魔术和 别人完全不一样,他变的那些魔术不是靠练能练出来的。 她更不懂了,魔术不靠练,那靠什么?又不是考大学,每天光在屋子里看书 怎么行? 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已的丈夫是一个性格十分古怪的人,他严厉地禁止她去看 他的演出,也不允许她随便进入他的工作间,他在家里从来都不会和她谈及只言 片语有关他的工作和他的朋友。他似乎很怕她知道他的魔术,知道他的另一个世 界。 有一天夜里,她突然胃痛,可是醒来以后却发现雷克不在身边。那一次她胃 疼得实在难受,罗婶又不在身边,夜里静静悄悄的,屋外的风吹得玻璃震个不停, 她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害怕极了,于是起床去挨个屋地找雷克,可是哪儿 没有他的踪影。大半夜的,难道他出门去了?空无边际的寂静让她越来越感到不 安,她心里就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赶快找到雷克,找到他就不会害怕了。 终于,在经过走廊拐角一间废弃的小屋时,她听到从那间屋里传出了痛苦有 呻吟声,而那声音正是雷克的。她不顾一切地推开那扇门,眼前的景象把她吓傻 了:一条碗口粗的大蛇一圈一圈地缠在雷克的身上,嘴里的信子一张一吐,它正 在咬噬雷克身上的皮肉! 她惊叫着冲了进去,想打跑那条蛇,可是雷克却怒吼着 让她“滚出去”。她这才讶异地看到雷克的两只眼睛竟然全变成了一片赤红赤红 的颜色,在黑暗中莹莹闪动,就像两团红色的火焰。 那两只赤红的眼睛立刻将她刚才的勇敢完全击溃,她甚至恍惚地以为面前的 那个人不是雷克,而是一个从远古世界里走来的妖魔。 她一直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条蛇一条一条撕扯着雷克身上的肉。很 快,那条蛇吃饱了,发现她还站在一边窺看,可能是恼怒了吧,那条蛇迅速地吐 着信子游了过来,对着她的脸喷了一口毒液。正是这一口毒液让她的脸变成了现 在这个样子,每天都需要靠擦药膏来解毒。 当时她的脸立刻火烧火燎地疼,再加上害怕,她一下子背过气去了。她小的 时候就是这样,因为体质弱的关系,一受点刺激就会晕倒。等她醒来之后,发现 雷克赤红的眼珠子已经恢复正常了,一切都和平常一样,而她的脸上密密麻麻地 缠着胶带。 雷克不停地哄着她叫她不要害怕,而且告诉她自已身上那些被蛇撕扯走的肉 很快就会长回来的。他说这只是一个仪式,再有这样的两次,他就可以脱胎换骨, 练成那个秘术了。雷克说这个仪式就是专门为了练成秘术而准备的,雷家的每一 个魔术师都想练成这个失传已久的秘术。她不明白雷克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追问 那个“秘术”是什么,可是却又遭到了雷克严厉的训斥,雷克警告她不许把今天 看到的事向第三个人透露,否则他将会从她身边永远消失,永远不再回来。 她不想失去雷克,所以她只好当着雷原位面发誓一辈子都不会把今天看到的 事情说出去。她还记得雷克当时跟她说了一句话:“如果你这辈子对我有过承诺 的话,我希望这就是你唯 一的承诺,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因为这事关我家族的 名誉,你知道,我是一个将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如果你忘了今天人发过的 誓,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这天晚上过后,他们谁也不再提这件事,但是她已经暗暗开始留意雷克的言 行了。有一天,她无意中发现了那本族史,最重要的是,在族史中找到了两张发 黄的纸,一张记载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类似于口诀之类的东西,另一张纸上画着五 幅人和蛇搏斗的图,在这副图的下方写了一句话:要练秘术,先去琳琅府。 她突然猜想到这就是雷克所说的那个“秘术”,那些口诀就是练习“秘术” 的要领。还有画上那条狰狞的蛇,和那天咬噬雷克身体的那条多像啊,它们都一 样长着两个前后相抵的头。 她当时发现了这个秘密,心情太紧张了,于是匆匆把这些东西都放回原位, 然后悄悄离开了书房。 直到现在她都后悔当时没有把那些东西拿走,过了两天她再去看的时候,发 现那两张纸已经不见了,看来雷克发现有人动过他的东西,所以把图纸转移了。 而且雷克也一定猜到了是她干的,所以从那以后,雷克对她越来越疏远,对她的 防备态度也越来越深,他们夫妻之间有时候在屋子里碰见了互相之间也没有什么 话说。 但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因为她更关心的是她的儿女们。虽然雷克说过不会 教他的儿女们练魔术,可是她担心的是雷克有一天会不会改变主意。她想让她的 儿女们过新的生活,过正常的生活,如果他们一旦练了魔术,她担心他们也会像 雷克那样一心想要学习那个“秘术”,甚至不顾一切地用自已的身体来喂蛇。她 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儿女们走上邪道,去练什么邪恶的“秘术”。她已经失 去丈夫了,不能再失去儿女人们。 所以她一定要找到那两张纸,并且把它们毁掉。 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放弃寻找,可是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雷克到底把那两张 纸藏到哪去了? 有一天晚上雷克忽然又来到她的房间,这让她觉得很意外,因为雷克已经好 长时间不跟她话了。雷克神秘兮兮地告诉她,他梦见祖宗显灵了,说他们将会有 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会完成大蛇不能完成的心愿。一听到“蛇”,她立刻惶恐 不已,似乎预感到这个还不见踪影的小女孩是一个灾星。 没想到果真被雷克的话说中了,那一晚雷克留宿在她房里以后,没过多久, 她真得怀上了一个孩子。从一开始她就老觉得肚子里孕育的不是一个胎儿,而是 一个毒瘤,或是一条毒虫。后来就是在这种惴惴不安中她生下了雅问。 她始终记得雷克跟她说过的话,“这个孩子将要完成大蛇的心愿”,一条邪 恶的蛇会有什么心愿,一个孩子又怎么去完成一条蛇的心愿?这种事情听起来真 是太荒诞了,可是更荒诞的事她不是也早就见过了,又怎能不信? 所以她认定这个孩子的出生是不吉利的,而且她也很担心雷克将来会利用这 个孩子来做什么事,于是就狠下心把雅问送出了雷家。谁知道雷克最后还是把雅 问找到了,为了防止她再找到雅问,雷克让自已的妈妈带着雅问到别的地方去生 活,并且封锁了有关雅问的一切消息。 等再见面的时候雅问已经长得这么大了。雅问长得就和她当年一模一样,如 果没有雷克的那个预言,她该有多么喜欢这个女儿啊。 事情一直都没有结束。 一天下午她回家的时候,屋子里特别的安静,连罗婶都不在,似乎所有的人 都出去了。当她经过雷克的书房的时候,隐约听见里面传出两个男人的说话声, 一个是雷克,另一个不知道是谁,因为只听见他说了几句话,声音也很低,听不 清楚是谁。可是雷克的情绪听起来很激动,一直在不停地大声争执。在门外听了 一会儿,她才听明白了,那个男人央求雷克教他“秘术”,但是雷克不答应。 她记得雷克说了一句:“我已经决定把家族所有的秘密在我这一代终结,我 也绝不允许在我的家里再看到有人练习这个‘秘术’”。 但是她始终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因为怕雷克发现她在门外偷听,所以她只 好匆匆跑回自已房里。那次以后这个不明身份的男人就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所以 她更着急地要找到这两张纸,只有把它们从这个世上完全销毁了,她才能放下心 来去过以后的生活。这些年来找到这两张纸就是她始终如一的目标和信念。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发现了这两张纸的下落——它们在雷克的肚子里! 就在雷克死的那天,下午她路过书房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一切,雷克竟然把它 们吃到了肚子里! 雷克没有食言,他把那个“秘术”带走了,可是这样她还是不放心,她似乎 觉得那两张纸随时会从雷克的肚子里被翻出来,落到那个神秘男人的手里。 可是雷克的尸体已经被送到了冰窖,而她是女人,按照雷家的规矩,女人是 更不能进入冰窖的。要把那两张纸从雷克的肚子里拿出来,就必须得想个办法。 幸好,她会那个咒语。那是她从小就会的一种咒语,可以催眠人的意志,驱 使人在催眠状态中帮他们做事,这是她们高山族族长中秘传的一种咒语。驱动这 个咒语需要一种很特殊的香料,恰好她当年嫁给雷克的时候身上带着很多这样的 香料。 谁都不知道她竟然会这样的一种咒语,连雷克也不知道。 本来她只是想利用这个咒语支使人进入冰窖帮她取出雷克肚子里的东西,谁 知道意外地却让雷东因此而丧了命。 这是她一辈子最悔恨的一天,或许如果她当初不去管什么“秘术”,不去管 什么“预言”,不去管什么“将来”,就让自已安安静静地看着三个儿女一齐长 大,然后在自已死去之前依然看见他们围在自已身边,那样该有多好。 而现在,雷东死了,雅问又一直对她心怀恨意,雷鹏时常半疯半痴的,就算 没有那个“秘术”,这个家也全毁了。 那还要不要再继续找那两张纸呢? 她看了看手中的圣母像,希望能找到答案,却意外地发现圣母的脸上出现了 一道裂缝! 紧接着,那道裂缝迅速蔓延至圣像底端,然后整个圣母像“啪”地一分为二 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