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们把正在上晚自习的李维权拖了出来,在走廊里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这就是 我们五毒党办事规矩:先动手再动口。走上来给你一个下马威,再和你理论。然后 推搡着一瘸一拐的李维权回宿舍。才竣工的新宿舍成“〖”的形状,我们309 宿舍 处在整座建筑的中间,所以李维权心惊胆战地跟我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和我一样头发微微发黄,又软又直,而我每次就纠着他的头发,白净的皮肤, 名牌衬衫,还有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奶油味,一看便知他是生长在富人家庭的公子哥 儿。现在他的眼镜碎了,颧骨也蹭破了皮,眼睛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每个宿舍四个高低床,两张一连接靠墙摆两边,共八个床位;中间放一张条桌 共用,可移动。老大睡里面左下铺,我们将桌子挪开,把李维权带到他面前。 老大歪在床上,把那只白纱布包裹的像仙人球的断指亮了出来,轻而有力地说 :“是不是你干的?” 李维权侧着脸,哼了一声:“嗯?” 我知道他可能没听清老大说的什么,因为他的一只耳朵失聪了。上个星期我心 脏不舒服请假去医院检查。老大他们四个因为李维权没有带香烟给他们抽,就轮番 地扇他耳光,一只耳朵被打得失去听觉。但是懦弱的李维权不敢告诉任何人,独自 一人去医院检查。正巧我在医院里碰见了他,夺了他的诊断书才知道的。我还骂他 :那么多人给你爸送礼,好烟好酒多的是,你至于那么小气吗?活该! 北极熊坐在桌上,一脚揣在他屁股上:“你他妈的装什么糊涂!” 李维权差点跪倒在地,手撑在老大的床沿上,老大就势用那只好手摁住他的头, 吼道:“你敢剪我的手!你敢剪我的手!信不信我把你十指全剁掉!” 李维权的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老大,你别激动,不然手指更疼了,”骆驼观察半天,说出他的看法,“也 许真不是他干的,这小子高度近视,戴着眼镜啊!当时你看清楚那只眼睛了吗?” 老大忽然放开了李维权,李维权边喘气边哭泣,样子十分可怜。 “喏!”青蛇把两张红纸条举在他眼前,说,“这是你写的吗!” 李维权看了看,摇摇头。 “能猜出谜底吗?” “这个字多是蝎子——”他忽然闭嘴,意识到说出老大的绰号,不知所措。 “另外一张呢?”老大并不看他,问道。 “是——熊……北极熊。” “我吗?”北极熊弯着手臂用小指头指着自己,惊诧道。 我一把夺过李维权还凑在眼镜前的两张红纸条,喝道:“还不快滚!” 看着他不相信似的诚惶诚恐地走出去,我转过身说:“很显然这谜语都有某种 暗示。还有这字体好像故意写成蝌蚪文,看着就不舒服……” 老大坐起来,他嘴里发出咝咝声,脸皱到一块儿了,指根阻滞麻醉快要失效了, 他感觉断指一跳一跳地痛,艰难地说:“我觉得也是,这红纸条出现的就很奇怪。 还有……你刚才说……那只眼睛,我当时就吓一跳,那是……死人的眼睛……对了, 有没有听说工地上挖出的墓葬还和杜裁缝是一个墓葬群?” “咱们宿舍当初开工时就挖出墓葬,伍老师还专门调查过,墓主是民国时期红 极一时的杜时英杜裁缝,他在北平开了最大的永嘉裁缝铺。但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 袁世凯,一家十几口人加上二三十个徒弟全都砍头了。老家派人把尸体全部运回来, 就在咱们学校——以前是块坡地草草下葬了。可能是怕受牵连或别的原因当初埋葬 时没有立碑也没留坟丘。还有,学校旁边的那条巷子不是还叫杜冢巷吗?”我对历 史向来就很感兴趣,特意问过伍老师。 “哎,你们说,我们晚上听到的怪声像不像裁布的声音啊?像一把大剪刀在木 案上裁一块厚布……”骆驼用两根手指比划成一把剪刀,突然说道。 老大吃完止痛片重又躺下,他的脸一直没有血色,既虚弱又恐惧,沉沉地说: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但是四楼没有人住……这样,北极熊和青蛇你们明天上去 看看有什么异常情况……然后每个宿舍搜查,看谁藏有剪刀……企鹅和骆驼你们明 天去图书室查一下地方志或问伍老师多了解那个杜裁缝……我觉得有些邪气,我砸 了那个骷髅……” 我们听完他的吩咐觉得事情扑朔迷离又让人惴惴不安,忽然觉得肚子饿,才想 起来还没有吃晚饭,就出去弄点吃的,留下他一人休息。差不多下晚自习的时间我 们回来了,老大好像睡着了,但是从其他宿舍传来的吵杂声不绝与耳。我们躺在各 自的床上,心事重重。我和青蛇睡上铺,他习惯蹬着桌子上床,老大骂过他几次, 但他总是忘记。 熄灯过后很久,吵杂声才渐渐平息,可是老大却呻吟起来,十指连心,可想有 多么疼痛?一声一声听得使我们的心都揪起来。直到下半夜他才平静一些,我迷迷 糊糊的将要睡去,突然,楼上又发出了那种怪声。我把被子从脸上拿开,侧着耳朵 倾听,像是有人轻手轻脚地移动什么东西,又像骆驼说的用把大剪刀在桌上裁剪布 匹,吃力地前进。隔了几分钟又响了起来…… “喂,听见了吗?”北极熊在下铺小声说。 原来大家和我一样都没有睡着,要知道整个四楼都是空的,没人住,但是声音 又好像来自四楼,过分的精神集中能听到太阳穴突突地跳。血液逆流一般,心慌气 闷令人很不舒服。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安静,直到我们撑不住了带着不安勉强睡过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