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 深幽的洞穴飘来潮湿的空气,岩缝间渗出水珠,有节奏地一滴一滴落在岩石表 层,跳跃起单调的音符。 黑衣人的枪口依旧对准盛世的眉心,是那样得冷漠,那样得冰凉,寒气砭骨。 乐盛世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恐惧,这种濒死的无助,眼睁睁望着死亡抓住自己。 黑衣人缓缓站起身,枪口仍对准盛世,盛世顺势也站起来,也许是对自己“死 前的体验”经历得多了,盛世的表情木然,没有丝毫畏惧。 黑衣人从怀里抽出一张相片,对比眼前这个人,然后他把口中的电筒拿下来: “乐盛世,本来碰上我你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他用枪顶了顶他的脑袋:“不过为了感谢你的水,我不打算现在杀你。” 黑衣人从口袋里拔出一条黑色的牛皮绳,用枪口推了推盛世的肩膀,示意他转 个身。盛世预感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果然黑衣人一面用枪眼顶着他后背,一面 用一只手和牙齿将他反打起来,绑个死结。 他一脚踹倒盛世,用枪指着他:“在死之前最好想想,自己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黑衣人默然转身走人,只是他一直扶着岩壁,似乎体力还没有恢复。 同一时刻,鬼影森林公墓。 大雨已经停了,林间的白雾还未散去,冷寂的秋风吹得狮子身上的毛微微颤动。 陈烁钧一直蹲在这头野兽的侧旁,许久,他立起身。 “怎么样,小陈?”徐敬银的烟头闪烁火星。 “几年前我到非洲大草原旅行,也见过这种狮子,不仅毛色上相像,而且体型 大小也基本一致,基本上能断定,这是非洲草原上常见的狮种。” “狗屁不通!这里又不是非洲草原,哪里来的狮子?”黄岩没给他丝毫面子。 “尼罗河的馈赠……也许和这有点关系。”藤木穿好随身携带的衣服。 “人工饲养的也不一定。”银边眼镜顺带着说。 “那不可能,这狮子的野性太强了,人工饲养?恐怕所有经过人类悉心照料的 生物,都会因为养尊处优而变得无用。”丁韦丛说完还不忘瞥一眼黄岩。 “那你的意思是说非洲草原的狮子被运到这地方了?他们要干什么?自残也不 是这种形式。” “这里没有专家,只有警察,我们无从查考它是何等来头。”杨紫藤抛下一句 话。 “现在雨停了,待在原地也不是个办法,我建议我们分头去找盛世的下落,留 下一组人待命。”吕主任把话题转回实际,“找到他,我们才能心安理得地查下去, 况且我们对周边的环境也不熟悉。” “好,那么女人们留下,吕主任负责她们的安全。” 10月1 日11∶05 按照早上的分配,杨紫藤、崔小丽、张文雅、徐老师以及吕主任原地待命;藤 木是个特例,随第一组的郑翔木、陈烁钧、尉迟飞一同参与寻找任务;而第二组就 是徐敬银、刘云飞、丁韦丛还有黄岩四人。 备足补给品,两组人从不同的方向出发,其中陈警官沿盛世逃跑的方向,徐警 官一组沿另一个方向。 临行前徐警官还不忘提醒一句:“一旦有人回来,立即点火发信号,还有这些 人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不要出什么差错。” 当陈警官开始出发时,徐警官一组已经消失在白雾中了。 刘云飞仔细翻看盛世的笔记,这是几分钟前他在行李中找出来的。这里面记载 的一句话吸引住了他的眼球:校园****是个天然迷宫,存有更危险的东西——出自 孙长治。 孙长治最早发现他的疑点是综合楼的阅览室,他手提黑色塑料袋,袋中似乎装 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这东西与他日记中声称灵学组织不好惹似乎可以得出他的 死因可能是和这灵学组织有关系。 如果说是他的背叛,那么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要公开宣布所谓的“案件真相”, 然后在关键的时候死于非命,这样显然灵学组织有重大嫌疑,但是仅仅是一纸遗书 还不能完全断定,孙长治是个持有军火武器的人,那么军火武器像灵学组织这样的 机构可能有吗?这让他回忆起几小时前发现的那辆神秘的卡车。 脚下的坡度忽然变陡了,好像是一条很长的下坡路,丁韦丛厌恶地绕开黄岩, 发现白雾背后居然是湖水的尽头。 第一组。 “盛世,你究竟在哪里——”银边眼镜有气无力地喊着。 “其实这森林真的不小,以至于人在里面很容易迷路,我是担心他迷路走失了。” 陈烁钧抬手看了看时间。 郑翔木关切地问藤木:“枫叶子,你的伤没事吧。” “一点皮外伤,根本不算什么。”藤木平静地答道。 “你从前是干什么的,有这样的力……”郑翔木从背包里掏出一照相机,调焦 准备拍摄几张。 “我学过中国的武术、韩国的跆拳道、日本的空手道和剑道。这些技能赐予了 我一身非凡的武艺,其中最擅长剑道。有了这些条件,我才敢断言一定能保护好盛 世,可惜……” 听到这郑翔木沉默了。 “看,那是什么?” 循声望去,他们看到了树林间的缝隙里有一堵残破的墙壁。 10月1 日星期一11∶40 腕上手表的示数在黑暗中无力地闪光,只是乐盛世无法从正面看到而已。潮湿 的心境如同潮湿的环境,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折磨人的意志。 乐盛世知道此刻自己想爬起来已经很困难了,手脚上的牛皮绳越缩越紧,像一 把铁链无情地锁死鸟儿的翅膀,虽然他已经尝试了很多次,但手上的皮都磨破了, 牛皮绳仍无动于衷。他只有躺在冰凉的石头上喘气的劲。 也许自己真的离死亡不远了。 这种时候,乐盛世又能后悔什么呢?后悔自己为查案子进了这该死的森林吗? 他忽然想起一张夹在南宫灵倩留给他的史蒂芬·霍金《时间简史》中的信纸。他尽 量把手伸向口袋,幸运的是他还有两只手指能动,正好够得着口袋里的信纸。 纸上有南宫灵倩的味道,散发着醉人的芳香,在出发的前一天,盛世才发现它, 悄悄藏进深深的口袋。 他还记得南宫刚离开人世的那几天,一开始的确有一点伤感,有一点眼泪,轻 浅的痛,但一段时间以后,今天,一种莫名的落寞与悲伤才慢慢浮现出来。大概人 们所有非虚假的感情失去以后,都是这样的感受。 盛世用肩头缓缓铺开信纸,上面写着一行轻柔的字体。 乐盛世: 你看了这封信,不要来找我,你需要做的是,等我。 “看来灵倩的信果然不是临死前写下的。”乐盛世苦笑道,然后接着往下看。 人生就像一场游戏,跌跌宕宕,起起伏伏,不论是欢喜,或是悲怆的,最后都 免不了落幕。 横亘于时空的桥梁上,青春在窗边的风中飘逝。在久远得只剩下传说的年代, 人们不曾忘却的,还是爱情。 何为爱情?年轻的我们不懂,但我们懂得最基本的,“爱”是相互之间的奉献 与给予,然而有许多时候,这不是我们能够触及得到的。也许这是一种无可把握的 悲哀,心灵惦记着对方,却不能名正言顺地相爱。爱情自古以来就是生命中最美丽 的部分,究竟品尝的早晚会有何不同呢? 暮色苍茫,落叶归根,生命是短暂易逝的,脆弱的,无情的时间把生命送上归 程。但生命同样是美好的,在时间的洪流中,回首往事,蓦然发觉,脚下踩着的每 一天都将成为历史,只要活着,不仅仅意味着在脑海里留下昨天的印记,还意味着 用真心,用双眼度过每一天,所以,珍惜你所面临的今天。 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许多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即使努力了也无济于事,所以, 在可以通过努力去完成的时候,请不要停止前进的脚步。 活着,是美好的。 南宫灵倩绝笔。 乐盛世似乎看到了深幽的洞中晃动着一个人影…… 第一组 面对一堵残破的墙壁,四个人看了很久。 踏入森林者——必死无疑。 如此严厉的话语,用中文简体字完整地刻写在墙上,令人望而胆寒。也许这只 是一句戏言,但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见到这种话,谁都不免受到些震慑。 他们看到了墙体边有个缺口,正好可以翻身过去,到达墙体的另一边。 陈烁钧走在最前面,第一个翻身进去。 几个人顺次越过第一道“禁忌”,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四棱锥状的建筑, 虽然才不到10米高,但足以令他们倍感震惊。 金字塔,磨损的砖块堆砌而成,同身后的墙体一样历经岁月沧桑,污黑的苔藓 镶在岩石上,它在空旷的岩石平面上漠然矗立。 这里为什么会有金字塔?陈烁钧转过视线,残破的墙体上歪歪扭扭刻着这样一 行字:远古之遗迹。 提到金字塔,他忽然想到二十世纪考古重大发现,埃及第十八代法老墓穴中黄 金棺材上刻着这样一句话:谁要是打扰了法老的安宁,死亡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郑翔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原地观望了大半天。连手里的相机都忘 了打开。银边眼镜扶了扶镜框,走近眼前这个历经风雨的建筑。 陈烁钧从背包里掏出许多测量工具,招呼藤木进行测量工作。他们绕到了金字 塔的背后,发现了一个低矮的门洞,最多容纳一人蹲着进出。 陈烁钧心想,这么小的“金字塔”还需要开门洞吗?他走近黑森森的洞口,看 到门洞上方刻着几个中文简体字:丢失的时间。 藤木用手触摸这座建筑:“埃及有句谚语——人类惧怕时间,而时间惧怕金字 塔。” “为什么这里的字体都是中文简体字?难道它们是现代人的杰作?还是——为 了迎接我们的到来?”银边眼睛略有些恐惧地说。 “这个金字塔建造得相当准确,每个角度都是52度,而且底边和高也完全按照 标准金字塔的比例缩放。”陈烁钧收起测量工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第三组。 “怎么了,文雅?”崔小丽慌张地叫喊道。 张文雅剧烈地咳嗽几下,地上已经溅出少许血液,她擦了擦嘴:“我的肺…… 结核犯了。” 10月1 日13∶00 吞下几颗药丸,张文雅停止了哮喘,气理畅通了一些。崔小丽担心她的病情恶 化,却不知该做什么。 “没关系,我妈妈……以前是医生,我在好些年前就跟她学过些医术,对付… …这种小病,根本没问题。”张文雅艰难地笑了笑。 “肺结核可不是小病,怎么这么大的事现在才来说?”徐老师的职业特点很快 又显露出来了。 “这种病的传染性很强,我劝你们不要太靠近我。” “不可以,要得病我们一起得。”崔小丽的话显得有些笨拙。 吕主任看着这几位女士,对空长叹一口气,才认识不到两天时间,就亲密如姐 妹,真搞不懂女性的交际能力竟会如此之强。 杨紫藤做完简短的基督教的默哀和祷告,为狮子的坟前献上一只花。 “小丽,你为什么要为它埋葬呢?它可是险些要了我们的命啊。” 崔小丽缓缓摇头:“不管怎样,它总是一条生命,动物也是有灵性的。” 落单的乐盛世。 那位神秘的老头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这次他看得很清楚,老人给人总体 上的感觉,不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年人,眼神比山鹰还要锐利。 “前辈,我们又见面了。”盛世不失礼仪地敬上一句。 “孩子,你不能站起来吗?”老人用沙哑的声音问他。 “尝试过了,腰和腿上有伤,再加上手被反绑住,没法起身了。” 老人从腰际迅速拔出一把瑞士军刀,来到盛世跟前:“请转个身子。”乐盛世 带着些顾虑,尝试性地翻个身。 老人宽大的手掌顺着他的胳膊滑下来,最终停在了那根牛皮绳,老人迅速的一 刀砍断牛皮绳,像用剪刀剪断一根线一样利索。他麻利地收起瑞士军刀。 “谢谢老人家,还不知道您怎样称呼?”乐盛世支起身子扶住岩壁。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过去不知道我,现在不知道我, 也许将来总有一天会知道我是谁,年轻人,记住了,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天涯沦落人?”乐盛世在心里犯嘀咕。 老人说完摆手示意乐盛世跟着他。 “老人家,您为什么要救我?” “这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你现在要做的是,逃出这个岩洞,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为什么?” “NEED,NOT ,TO,YOU (你不需要知道)。” 这句话乐盛世很熟悉,《名侦探柯南》剧场版《瞳孔中的暗杀者》中最为经典 的一句话,话中暗示了自己的身份,同时又回应了对方的疑问。但这个老人真的是 这个意思吗?乐盛世陷入了沉默。 老人的手电筒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这引起了乐盛世的注意。他侧过脸问了 一句话:“请告诉我时间。” 乐盛世抬腕看了一下表:“十三点二十六分。” “我们必须要快些了。”老人加紧了脚步。 转过一个90度的拐角,乐盛世觉得四周的壁变得光滑起来,明显有人工开凿的 痕迹,这时候,眼前的通道似乎更加阴森了。之前的黑衣人应该是往这里走没错, 问题是这条通道会通向何方? 忽然,通道内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势如千军万马、十里波涛,整个岩洞似乎都 在震动,盛世只感到呼吸困难、两耳轰鸣。 “快爬上去!老人站在一把生锈的铁扶梯前。 似乎有某种气味也开始伴随风声扑过来。 乐盛世没时间犹豫,强忍着疼痛握住深深埋入岩壁的铁梯。不幸的是他的脚在 这种时候抽筋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老人从他的头上跳下来,用尽全力为盛世 提供攀爬的动力,乐盛世总算是向上爬了好几格。 腰部又传来巨大的疼痛,乐盛世低头往下看,老人不见了,只有奔腾的洪水在 脚底下奔流!“老人家!”乐盛世多期望有一只手能重新伸出来,可惜他的声音很 快被奔涌的洪水淹没。 老人为救自己的命,现在被洪水冲走了,乐盛世忽然觉得自己又杀死了一个人。 第一组。 第一组的三男一女用一些杂食顶替午餐后,正绕着那座不到十米高的“林间金 字塔”徘徊。陈烁钧蹲在黑森森一片的门洞前,借着手电光束粗看了一下金字塔内 部的一角。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没道德,把这个本该封闭的石门强行破坏……看来是 个外行。” “我想进去看看。”银边眼镜背靠沾满青苔、污泥的外壁,“我从不相信有什 么诅咒之类的,陵墓中一些奇闻不过是巧合而已。” 陈烁钧的目光投向其余两人,郑翔木和藤木都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一个接一个钻进金字塔内部。 刚进来是一个狭窄的通道,人必须低下头才能行走。塔内弥漫着一股异味,沉 睡千年的灰尘充斥着整个封闭的空间。转过一个拐角,他们看见了一个开阔的空间。 几束手电光迫不及待地扫遍每一处角落,就像一群盗墓贼急着要寻找值钱的陪 葬品。 墙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象形文字,似乎记载了一段很久远的历史。在中央位置还 有一个接近六米半的高台,台上有一口石棺。 陈烁钧注意到,加上刚进来时的一部分推算,这口石棺正好位于金字塔中央位 置,高度也大约在金字塔的三分之二处。据过去的一些资料记载,金字塔内部的中 心位置,且高度为塔高的三分之二,就会受到“金字塔能”的作用,使尸体长期不 腐败变质。这是金字塔的一大疑点,一直困扰着各领域的科研工作者。 “想爬上六米高的高台是不可能的,你就不用看了。”郑翔木拍了拍银边眼镜 的后背。 银边眼镜伸手指了指高台的石壁:“不是,你看这里。” “‘天空把自己的光芒伸向你,以便你可以去天上,犹如拉的眼睛一样’,这 是谁翻译的?”郑翔木挠了挠头皮,“我好像在哪见过这段文字。” “是《金字塔铭文》中揭示法老陵墓意义的一句话。”藤木回答了他们的疑问。 郑翔木把手电往上移了移,照出了另一句简体中文: 神在看着你。 “神?在看着我?”郑翔木不禁缓缓扭过脖子向刚才的拐角看过去。 这时候,拐角出现了一个人。 郑羽娜。 10月1 日14∶00 藤木发现郑翔木有些不对劲,把手电光打到他脸上,只见他的脸白得像一具僵 尸,几乎每一寸肌肤都露出惊恐的神色。“出什么事了?” 陈烁钧也被吸引过来:“怎么了?” “我看见……我妹妹了。”郑翔木紧张地注视拐角处。 陈烁钧将一只手放在腰际的警棍上,警惕地靠近进入墓穴的拐角,如果有带枪, 他想也许他的安全感会更强一些。他的目光犀利地扫过视线所及的一切,没有发现 任何异常。 “心理作用吧?听盛世他们说,你妹妹郑羽娜应该是失踪或着死了……怎么会 出现在这么个荒芜的地方?” “也许是这样……”郑翔木长吁一口气,“大概我产生幻觉了。” 这时候银边眼镜一直蹲在墓室的墙角,没听见其他人的对话。 “这种墓穴我们本来就不该来,说不准不小心就会遭到诅咒,就像1922年,考 古学家的队伍打开法老图坦卡蒙的陵墓,结果一个个死于非命。”郑翔木闭上眼睛 背靠岩壁,背后的冷汗浸湿了衣服。 “无稽之谈。”在一旁的银边眼镜终于发话了,“根本就不是什么诅咒,都是 网上那些无事生非的人炒作的。”他转身站起来,匆匆走到另一边。 “可是他们的死都是有证可查的,不是死于癌症就是意外事故,这难道很正常 吗?” 陈烁钧还记得自己看到这样的说法,说《福尔摩斯探案集》一书的作者柯南道 尔也相信这种诅咒的存在。 “也有可能是墓穴里的病原体在密封的特殊环境下发生变异,使现代人类无法 抗衡,至于那些意外,纯属巧合。”银边眼镜的理由也很充分。 藤木这么一听,不禁用手捂了捂嘴。 “总之,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你们先走,我后面会跟来。”银边眼镜摸着这里的石壁,“不要用那种眼神 盯着我,我只是觉得这个具有5500年历史的建筑是个很好的收藏素材。”他晃了晃 手里的相机。 陈烁钧有些踌躇,但他还是尊重了当事人的意愿,让尉迟飞单独呆在此处,毕 竟这里不是人类居住的地方,警察没有强迫别人服从自己的权力。 见几个人走远了,银边眼镜从腰包里找出一把金刚石刀,平时切玻璃用的,现 在派上用场了。他对准墙角的空心石块刻出一个方块状,然后搬开石板,果然看见 有一道木板。他喜出望外,这下不枉此行了,盗窃的罪恶快感很快占据了上风。他 揭下木板,发现里面是空的……还看见了一段英文。 他的英文水平强悍,很快翻译了出来: 贪婪是走向死亡的捷径,你将是第一个祭品。 银边眼镜的脸迅速变得煞白,一股寒风顺着脊梁骨直冲后脑。 落单的乐盛世。 乐盛世对着井盖下面看了很久,始终没能见到老人的踪迹。二十分钟前他顺着 扶梯攀到了一个类似于下水道井盖的圆形盖子下面。经历一番折腾,他才重见天日, 呼吸到新鲜空气。 过多的悲伤也没用了,他盖上井盖,刚准备起身,却发现井盖中央有两个英文 字母的突起:NL。这一信息的捕捉,他感到了事情的蹊跷。 自己住院的那几天,病房的墙壁上就有过类似的标志。四棱锥体,中间写着 “NL”两个字,第一感觉就不像是精神病人的成果。当时推敲出这些符号很有可能 是灵学组织会长风霜留下的…… 盛世推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灵学组织并没有解散,它就存在于这片森林内部, 而且这个组织目前已经有了军火武器,还有之前的黑衣人那样的专业杀手,之前死 去的……都是仇家。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么仅靠现有的几个“手无寸铁”的人, 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但是既然我们属于弱势群体,他们为什么不一口气直接解决呢? 乐盛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惜现在自己也是处于风雨飘摇中,没法和其 他人联系。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居然是水泥地!自己的正对面还有一块碑。左边是一条三 米宽的水泥路面,右边是同样宽度的黄土地,背后的树林有序排开。他看了一下手 表。想测定方向,没想到指南针在不停地转动,确定不了哪边是南。莫非这附近有 个强大的磁场?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在水泥地上绕了一圈。 这么一个开阔地,除了一个直通地下的井盖,就只有孤立的石碑。这块碑损坏 程度不高,上面的字体的油漆还清晰可见:苏美尔曾经的辉煌。 苏美尔?乐盛世想到了跨越千里空间和三千九百年时间的苏美尔人居住地点, 位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两河流域,一个古老的王国——古巴比伦王国。 我们把镜头切换至第一组。 杜正飞故装镇定地抬头走出门洞,三个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他的脸色掩盖不住 内心的恐惧,虽然他从来不信这些,但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撬开金字塔内部的石 板以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作用他的心理,使他深深地感到恐惧。 “老兄,你还好吧?”陈烁钧已经看出了他内心的恐惧。 “妹……妹妹!”一阵扣人心弦的声音抓住了这里的所有人。 循声远眺,郑翔木站在金字塔入口右侧的方向,一棵古树旁,而在距他四十米 的地方,站着一个女子的身影,除了郑翔木本人,没人亲眼见过。陈烁钧随手摸出 一本相册,对比最后一张相片……就是她没错!失踪的郑羽娜。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猛地颤了一下,深山老林里居然还会有其他人…… “原来我没有看错。”郑翔木加大了嗓门,“我是你哥,原来你没死啊?快回 到这里来,哥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郑羽娜没有说话,毫不理睬地转身,甩着长发像小鹿一样沿林间小路奔跑。 “别,别走!”郑翔木赶紧追上去,要是再让妹妹跑了,自己这个当哥的还算 是哥么?陈烁钧没时间意外,也紧跟上去。藤木和银边眼镜显然落于其后,看到他 们跑远了才追上去。 郑翔木追着追着忽然觉得脚底下有些不对劲,陈烁钧也明显察觉到地板不结实。 他们加紧脚步朝路面的侧围靠边奔走。 尉迟飞的眼镜不小心震落了,他蹲下身子找他的眼镜,这时候藤木在杂草丛生 的土壤前停下脚步。她发现这里的土质很特别,有点像沼泽地。 尉迟飞戴上眼镜准备叫距离他将近十米的藤木跟上,他发现自己的小腿已经陷 入了沼泽,而且范围正在扩大! 藤木看见了他的困境,毅然踏入危险的沼泽,没想到还没走几步,沼泽地像活 起来一样,她自己也开始往下陷,步履艰难,难以前进。 而跑在前面的两个人,还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变化。 10月1 日15∶05 第二组。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附近可以通向城镇公路?”刘云飞在一辆焦黑的卡车车顶 上蹲下身子,手持放大镜观察这面目全非的铁家伙。 十五分钟前,第二组四个男人拐过曲折的几个弯,终于在一座破败的红砖瓦房 背后停下了脚步。房子的背面布满了碎石块,杂草丛生,一片狼籍。断裂的烟囱下 面,脱落的瓦片和腐蚀的木版互相交错,扭曲褪色的木门旁边,破损的窗户落满了 灰尘。 从窗户看进去,阳光穿过屋顶的破洞,照在连结着大片蜘蛛网的木制杂物上。 看来这座红砖瓦房已经被人废弃很长时间了。丁韦丛走到门前驻足观望,伸手 敲了敲门,还不忘对门喊一句:“喂,有人吗?工商局的来拆违章建筑了。” 徐敬银用力推了一下门,发现已经上锁,他抬头向房子四周看了一圈,只有没 装防盗网的窗户能进去,窗户的一边窗扇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徐敬银徒手用点力, 就把它给卸了下来。 “我们的警察也爬窗户啊?”丁韦丛惊叹道,“和贼近似于同行……” “那是当然,否则怎么能抓得住那些狡猾的贼呢?”徐敬银说罢抬起脚,借着 墙缝,攀上距离碎石地面将近两米的窗框,翻个身子跃进屋内。整套动作精巧熟练, 令人叹为观止。 “当警察自然有职业优势,我想陈警官已经不是二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能有 这等身手……” “有时间废话还不如考虑我们该怎么进去,尤其是凭你的……”刘云飞不想直 戳丁韦丛的痛处,话语点到为止,不再细说,免得丁韦丛抬不起头不好做人。 徐敬银手握门锁的把手,可使了半天的劲,就是打不开,无奈他只能掏出了随 身携带的钳子,对准爬满锈迹的部位一阵破坏,门总算是打开了。亏得警官身上的 装备发挥大作用,刘云飞同丁韦丛连连鼓掌叫好。 丁韦丛看落在一旁始终沉默寡言的黄岩像是一尊雕塑无人问津,只能硬着头皮 走过去推了推他的后背:“你呀,活该被人冷落,平日里盛气凌人惯了,到这里, 也该反省自我了。” 丁韦丛刚把黄岩推进门,背后轰然响起猛烈的倒塌声音,木门不堪重负,连同 砖头一发散架开来。若再晚半秒钟,估计丁韦丛的脑袋和身体也会一起被埋在这些 古董下面了。后怕的冷汗已经冒了出来,丁韦丛只能苦笑道:“算老子我的财气旺, 才抵消了黄岩身上的晦气。” 黄岩没跟他一般见识,倒是徐警官很庆幸自己没决定破门而入,看来他的辛苦 没白费。 众人的目光又落到了屋子另一边的门外,因为这一边的墙体脱落开了一个很大 的口,大门早就消失不见踪影。透过缺口,他们看到在离这座房子二十米远的地方, 有个车形状的烧焦物件,看得出来,大小应该是卡车,至于是江淮还是解放牌子的 他们就看不出来了。 徐敬银在破屋子里绕了两圈,说:“这里已经没什么好查的了,我们得快点出 去,否则房子要是真的倒塌就麻烦了。” 从墙体的塌陷处爬出来,他们看到的是一块百余平方米的水泥地,而且在四方 地的每一个夹角处还分别放置着一个类似于祭祀用的塔的雕像,地面中心是石头镂 刻而出的一个太极八卦图,甚至太极图外围还刻着整齐的乾坤八卦,看上去像个道 家学者的修行场地。 “这工程太神奇了……”丁韦丛边说边往对面走去。比起这种显眼的场地设置, 一辆破车显得微不足道,但刘云飞还是第一个爬上微不足道的报废车,因为他是个 现实主义者,对那些歪门邪道不感兴趣。 “这辆不幸的卡车被火烧得很彻底,连坐垫里的弹簧都露出来了,也许这人跟 车上的人有深仇大恨。”这是丁韦丛的一句观车感言,实际上,他是个外行。 徐敬银环视周围的情况,横向分别有两条路消失在高高的斜坡上,很明显,这 是现代人的杰作,不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遗迹。报废车的车头朝着的道路,应该是 通往校区的方向,而另一边,无非是进入人烟更为稀少的通道了。 “有卡车至少能代表我们可以随时出入森林,不用考虑后方的物资补给问题了。” 丁韦丛欣然的眼神仿佛看到了自由的曙光。 现在进行时,丁韦丛对刘云飞的反问以点头回应。徐敬银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多 少,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仍然处于被动状态。他背靠着斑驳的报废车,从口袋里 取出一支烟和一个打火机。 在一缕青烟的背后,他突然发现了一个细节,面前的整个太极八卦图边沿的刻 痕,有少量的水未干。从中午前后太阳就已经从云层种露出来了,按理说地面上的 水早该蒸发干净,为何……难道说是这样! 同一时刻,乐盛世。 跨过“苏美尔”之碑,乐盛世尝试着进入这一旁的森林。他知道通常情况下, 一块碑文不会莫名其妙地立在一个地点,而应该有它代表的意义。 乐盛世的思绪暂时得到了放松,他把这种探索当成一种享受,这是他一惯的作 风。遥想当年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养育的古巴比伦,如今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 伊拉克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霸权主义贪于经济利益,自相残杀,使得它的社会 状况彻底被改造,现在国内的政局不稳定,社会动荡不安,人民生活在炮灰之下, 这种新世纪的悲剧,他想没人会希望重演。 重叠树影的间隙中,顿然铺展开一角残破的高塔,乐盛世加紧脚步前行,林间 巍然屹立起一座残损不堪的建筑,仿佛经历了一场战争,它的大半石壁已然倒塌。 乐盛世看到了一条伤痕累累的墙壁,在他面前断开了一个缺口,缺口的外沿还 残留着一个完全被锈蚀的铁架子,少量的木屑和杂草相互遮掩。也许在很久以前, 这里曾经立着一道高大的门,现今已是物逝人非,时间没有留给它重生的余地。 视角穿越历史的大门,乐盛世面前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四面都是用高墙围起来 的,而在这一个岩缝间长满杂草的空间内,两座建筑跃入视野。乐盛世面对着这两 个建筑望了很久。 左边一座是个古罗马式建筑,右边一座是世界著名“巴别通天塔”的仿制品, 按照一定比例缩小,以至于和现存的“巴别通天塔”一样,四层以上完全断裂。 乐盛世还记得以前父亲曾带自己到过两河流域…… 乐盛世回忆起一段古老的传说。 传说在巴比伦王朝建立之前,苏美尔人居住的平原上,有个叫诺亚的人梦见神 的警告。神告诉他,不久将会有一场大洪水降临两河流域,人民将遭受毁灭性的打 击。当时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何确实出现了一些不正常的现象。他把这一消息告 诉人们,不久大家开始规划如何躲避这场灾难。诺亚让人们建造了一艘巨大的方舟, 把人、食品和牲畜送上方舟,远渡大洋。他们躲过了这场劫难。后来人们看到鸽子 衔着橄榄叶归来,才知道洪水已经退去,很快他们又回到了故土。 据说这艘方舟被后人称为“诺亚方舟”,古希腊的橄榄枝及西方的和平鸽也是 由此引申而来的。 巴比伦旧王朝是公元前1792年建立,公元前689 年被亚述所灭,新王朝的兴衰 则在公元前626 到公元前539 年,而古希腊文明的前身爱琴文明出现在公元前2000 年左右,古希腊城邦建立于公元前5 世纪,从时间上看,大致在同一时期。 这些都出自一个导游之口。乐盛世还记得在五年以前,他和父亲参加一个旅行 团到座落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以南90公里的巴别通天塔旅行。 当时导游带领他们到宏伟的巴别通天塔下,一开始人们一切活动正常。天知道当天 下午,他们中有一个人突发心脏病当场死亡,导游不得不报警。 隔了一夜,旅行团成员并没有结束这段旅行,尽管警察迟迟没有来处理命案。 随知道这一天又有一个人失踪,出现这种情况团里的成员都很恐惧,怀疑团里是不 是中邪了,纷纷要求回巴格达。没想到当天晚上导游突发脑溢血身亡。 这下旅行团乱了套,有几个成员脱离群体打算独自回国。在这种状况下,乐盛 世和父亲却在巴别通天塔脚下意外发现了一个地下空间。当时一同发现的还有个姓 金的美藉教授。在昏暗而又潮湿封闭的空间里,他们在一块石板上找到了这样一短 楔形文字: “神秘的飞行船,降临于美索不达米亚的大地,他们带给我们生存的工艺,他 们告诉我们,位于大地定点之环,有他们需要完成的使命。” 在楔形文字的末端,有刻上一段不同时期的拉丁字母:450 年以后,东方有一 群人,他们发现了北纬30度的机密,同时,麦加叛徒开启新战争。 而在这段拉丁字母脚下清楚地刻着一个人名:Nostradamus (诺查丹玛斯)。 警察到来,宣告了旅行的结束,几名死者成了悬案。然而对于地下空间这件事, 他们三个见证人没有一个透露出去,于是,这段记忆就一直埋藏在他们心里。 乐盛世猜测,楔形文字所说的“神秘飞行船”可能是指天外来客,这并不是没 有任何事实根据。在1978年11月9 日,科威特首都西北方向约50千米的地方,曾有 UFO 出现,当时有一和圆柱形的发光物体落在沙漠中,泵油机全都停止运转,很快, 这个不明飞行物突然就升空消失在天际。 也许这两者间没有绝对必然的联系,但至少证明UFO 有降落在两河流域的可能。 而那个另一时间段留下的法国著名预言家,诺查丹玛斯的预言,莫非说的正是 他们的“校园****”之行?如果是这样,那么对方的预言能力确实为人们所折服。 但是“麦加叛徒开启新战争”又是指什么?难道是巴以冲突,还是伊拉克的恐怖活 动? 乐盛世穿过野草遮没的古道,来到两座残破的建筑脚下,抬头瞻仰,仿佛看到 消逝的历史。 我们把镜头切换到第一组。 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人类的生命是脆弱的。银边眼镜很不幸第坠入沼泽地的 中心部位,现在他的腰部以下已经完全浸没在冰凉的泥潭里,想挣扎也无用,仿佛 脚下有人一直在把他往下拉,使得他不断下沉。他无力地挥舞四肢,体力已经近乎 到了极限。 “你们在干什么!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吗?” 郑翔木强行拉住拼命想往沼泽地里跳的枫叶子,两人的是团里体能性成员,力 量不相上下,否则要是换成丁韦丛之类的,肯定阻止不了藤木。“对不起,我不能 让你也跟着送死。” 陈烁钧不断地绕着沼泽边沿走动,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往沼泽平面铺上行李箱 能掏出来的各类物件,他谨慎地俯下身子,尽量快地爬行,他知道自己是个警察, 不能对人的生命见死不救。 往前爬了几米,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在下沉,整个泥潭像个磁石一样不 断吸引他的重力。情况危急,如果现在回去还来得及,陈烁钧咬咬牙,依旧选择了 往前爬行。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他逐渐靠近目标,但他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不但 自己随时有死亡的危险,而且软塌塌的地面根本无法施力。 他尽量把手伸长,此时尉迟飞的胸膛以下已经看不见了,第一次尝试失败。陈 烁钧往前又挪了一点,第二次又失败了。他尝试着又往前移动一点距离,准备再次 伸出手,尉迟飞对他缓缓地摇头:“也许是我命中注定,惩罚终于落到我的头上, 我对不起我的上司,我违背了基本的道德,死神很快就会把我带走,陈警官,你的 好意我领了,但我这次必死,请你放弃我,留下自己,保护……团队里……其他人 的安全。” 尉迟飞狠了狠心用力推开陈烁钧的手,这时候,他只剩下一张脸和两支胳膊在 地面上。很快,他如同一个无声的石像,默默沉入死亡的大地,整个过程他一句话 也没说,一个手势也没打。 陈烁钧彻底傻眼了…… 他是第一个。 镜头回到乐盛世。 他的心里产生一阵凉意,这是不祥的预感。 他面前的岩壁上写着几个中文简体字:犹太人的诅咒。而在他的背后,往上走 几级台阶,可以看到一个黑色的石柱,柱子写满楔形文字,如果见过汉谟拉比法典 石柱的人,见到它马上就会惊叹于它与真品的相似性。 犹太人的诅咒,他知道意味着什么。 10月1 日17∶07 第一组的森林入侵者,已经默哀了将近一个小时。 神在看着他们,一群可怜人。 不幸的银边眼镜永远的“入土为安”,甚至连一口像样的棺木都没有,想必现 在他的鼻腔,气管和肺部里已经填满淤泥,他死前一定经受了极大的痛苦,常人难 以想象的:黑暗、无助、窒息。 陈烁钧在第一组其余成员的协助下终于离开了这危险又伤心的沼泽。 “妈的,命运真他娘的残酷!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郑翔木将手 中的石块远远地抛开。 陈烁钧紧闭双眼,仰头硬是灌了几口60度的高粱酒。 秋风吹乱藤木的发丝,郑翔木靠近脚步沉重的枫叶子,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 块手帕,他看着她洁净但却沾着污泥的脸,拿着手帕的手指不禁缓缓伸向她的脸。 触到枫叶子残留泪痕的肌肤的一刹那,郑翔木的手像触电一样猛得缩了回去: “对不起。” “不要紧。”藤木接过郑翔木的手帕。 他抬头想说什么,但终究是放弃,选择了低头沉默。 “翔木,你确定郑羽娜是从这条路逃走的?” 郑翔木猛然醒悟过来:“这……好像……是。”他随即反问道:“陈警官,你 喝了酒没问题吗?” 陈烁钧喘息着回答:“我向来是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死去,而且还是在那种情 况下……没问题,这酒不算烈,也算是告慰死者吧。” “你们看,这是什么?”藤木突然停下脚步。 陈烁钧俯身拾起地上的颗状物体:“椰枣!我以前去过伊拉克,见过这种东西!” 他抬起头,看见一颗颗椰枣按顺序沿着小路往深处延伸。 落单的乐盛世。 他从罗马式神殿一直绕到巴别通天塔深层,终于停在了一个神像面前。他抬腕 看时间:17∶40 “巴比伦之囚,吾等的罪过。” 乐盛世勉强译出神像脚底下方形石台所刻的一段拉丁字母,他站起身子,夕阳 映射在头顶上那残破的石壁上,感觉像随时要砸下来似的。 公元前586 年新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二世灭掉犹太国,拆毁犹太人圣城耶路撒 冷,烧毁圣殿,杀人无数,掠走近万名的犹太人,这些犹太人多半沦为奴隶,这就 是历史上著名的“巴比伦之囚”。 犹太人不甘沦为奴隶,却又无力回天,只能诅咒该死的巴比伦城,当然也包括 祭祀神殿巴别通天塔。他们诅咒道:沙漠里和岛上的野兽将住在那里,它将永远无 人居住,世世代代无人居住。在巴比伦灭亡后不久,巴别通天塔成了一摊废墟,犹 太人的诅咒应验了。 乐盛世看见神像旁边有一块大理石石板,他小心地走过去,发现上面写着中文 简体字: 人类的自相残杀,其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 战争是一个人人厌恶的词语,为了它,人可以暴露出人性最丑恶的一面,杀戮、 暴力、野蛮、背叛……乐盛世想起了美国一部反应越南战争的影片《猎鹿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心灵深出杀戮的*****是否会潜滋暗长呢? “哒、哒、哒”空旷的回廊内传来一阵脚步声。转身,然后,他看到了郑羽娜, 如假包换的郑羽娜,她正徐徐向他走来。 乐盛世不知作何表情,他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 郑羽娜的鞋子停在他的面前:“你还是那么单纯,一点防备都没有,难道你不 怕有埋伏吗?” “你如果真要杀我,应该很早以前就下手了。” “不,我从来没打算杀你,而打算杀你的,不是我,是南宫灵倩。” “一派胡言!”乐盛世硬生生地回应到道。 “我早猜到你会是这种反应,不过我们不是无法沟通,乐盛世,我告诉你,你 们联合组织的一名成员,被我亲手引诱进沼泽地,死了。”她的语气极其平淡,仿 佛死的是一只鸡。 “你说什么?”乐盛世突然大笑起来,“你认为我会相信‘死’过一回的人的 话吗?” 郑羽娜自顾地说下去:“我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我还是 按那个人说的去做了,当我杀死一人之后一点知觉都没有时,我和恶魔已经没什么 两样了。” 乐盛世狐疑地后退一步。 “乐盛世你的同伴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等到那时候,我们再见,我会告诉 你们你们现在最缺乏的信息。”郑羽娜伸手指了指夕阳,“太阳快落山了,要小心。” “等一等,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事情的?” 郑羽娜走到他面前,用手帕捂住他的嘴,一瞬间,盛世进入了深度昏迷,郑羽 娜摇了摇头说:“你问得太多了。” 第二组。 丁韦丛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定格在18∶20。 “云飞兄,你这话就不对了,凤凰不入乌鸦阵,牛羊不入狐狸群,我们哪会有 人与敌方为伍?卧底?”他用手使劲拍着刘云飞的头。 “云飞,其实你的担忧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在找到确凿证据之前,我们不能指 鹿为马。”徐净银掐灭烟头,顺带着用鞋底踢了踢地上的烟蒂,“你说我们中有卧 底,根据是凭‘感觉到杀气’……有时候,凭感觉是靠不住的。” “相较之下,还是我丁某从车的保险箱里撬出来的工作记录更加实际一些,虽 然缺了一个角,不过也许他的功用比整辆卡车还大得多。” 这时候,他们看到林中竖直地立起一支白烟。 “他们的信号!” 黄岩的手指向天空,随即从车顶上沿焦黑的扶梯爬下来。 “咱们走,定是找着盛世这混蛋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可怜人的地方了——”黄岩轻叹一口气。 “等等,我的东西还在车顶上。”丁韦丛着急地爬上扶梯。 徐敬银的烟头停顿了一下…… 10月1 日19∶00 “进入森林已经将近17个小时,可现在手机还是没信号。”刘云飞已经厌倦了 查看手机屏幕的动作。 “我记得在你们校区内,手机信号近乎只有一格,我想在这儿没信号也正常。” 徐警官侧过脸,“否则也不会用点火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召集同伴了。” “实际上这样还好,免得那些广告来强收你费用,有句话叫‘冤无头,债无主 ’,说的就是这些短信。”丁韦丛侃侃而谈,“说到手机,中国几乎是人手一部, 在现在这个社会背景下,它的价格降个不停,功能与之成反比,质量与之成正比。” 林中的光线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暗,四个人分别打起手电筒。约摸过了五分 钟,手电光突然消失了,不是电池问题,而是更强烈的光覆盖了它。黑夜中的火光 格外显眼,他们的视野范围内的一团火焰在舞动着。 而在火堆的旁边,坐着几个沉默的人影。 “怎么不恭贺恭贺第二组平安归来?怎么说大牌都在这里,总得给些面子嘛… …”丁韦丛第一个放下手中的包袱,当他看到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惋惜”二字时, 笑容顷刻间凝固了。 “出什么事情了?”刘云飞预感到事态严重。 “人少了一个。”徐敬银很快发现了问题,似乎他是这种事情的老手了。 “银边眼镜……尉迟飞……他怎么了?”刘云飞的神经紧绷起来。 众人沉默以对。 “死了。”吕主任为其他人打了圆场。 “怎么死的?”徐警官的脸顿时变成一块铁板。 “掉进沼泽淹死的。”陈烁钧对出了下文,“老徐,我们还在这里的遗迹里面 发现了不省人事的乐盛世。”“他人现在醒了没有?”“依然处于昏迷状态,可能 是某种化学物质所致,不过他没有生命危险。” 徐敬银看了看颓唐的众人,说:“我们没有过多的时间悲伤了。”他接过陈烁 钧借来的火,深深吸了一口烟,又重重地吐出来:“小陈,他的死是意外吗?” “基本上是了,老徐,我知道你有话要说,我们这里的事稍候再探讨。” 徐敬银强压着内心复杂的心情,用袖子在额上擦了又擦,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 本电脑,从腰包里取出分开放置的某工作纪录和锈得发红的铁盒。 他简要叙述了一下第二组的所见所闻。 “初步判定是人为纵火谋杀案。”徐敬银一针见血得说道。 “谋杀?你如何判定是谋杀?就凭一辆焦车就能确定?”吕主任满腹狐疑地看 着他。 “你们先看看这张照片,很明显,油箱已经被人为破坏,而不是遇火爆炸,这 说明有人故意划破油箱,而箱内的油应该是直接作为燃料或助燃物。” “那又怎样?” “再看看这张照片,车门被拆走了。如果说是只针对车下手,拆掉车门的用意 何在?你们认为有人会无聊到烧毁车子拆车门吗?况且车门不在现场,那就更不可 能了。” “也许在车燃烧之前就不存在。”黄岩直接反驳出另一种可能。 “不,再看看第三张照片,车门的门轴部分燃烧得不是很严重,这就说明车门 至少是火熄灭后才拆卸下来的。” “你们知道这还意味着什么吗?”他指了指下面一张照片,“拆掉车门表示有 人在车完全燃烧后上车取东西,但我们发现了座椅之下有胶底鞋的残留物,这就说 明,那人搬运的不是东西,是尸体。” “如果这点还不够有力,那请看下一副图,原先驾驶座上只有裸露的弹簧,而 没有坐垫的残留物,可是副驾驶座上却还存在着坐垫残留物,这只能说明,驾驶座 上的坐垫被人拆卸,我估计是和死者一起运走了,也许残留物附着在尸体上也说不 定。” “我想烧毁一辆车不至于故意放置一双鞋,待烧完后取走,做出有人的假象, 这样做的动机不太现实。” “根据这点线索我们最多只能判定出这里曾发生过纵火谋杀案,至于这意味着 什么我们的线索目前只有这本工作笔记。” “案发现场,这个装有工作纪录的铁盒子,很幸运得落在副驾驶座的后背,没 有大的问题,几乎可以算是奇迹了。” “这本笔记上除了有笔记持有人的名字,车牌号,就是一笔一笔的帐,上面写 着司机每次运货的收益情况和时间。” “我想我们需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徐敬银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沉默了将 近一分钟,他缓缓说道:“我们中必须有人离开这森林,调查出死者的身份后,再 回来与大队汇合。” “我去。”徐老师第一个举手表决。 “不行,这个任务,只能交给陈警官。”徐敬银摆手示意徐老师坐下。 “有信心吗?小陈?” “什么人在那里?”陈警官突然从人群中站起来,目光落在遗迹正对面忽明忽 暗的树林。 几个大胆的男人都站了起来,翼翼小心地靠近阴森可怕的树丛,徐敬银用命令 式的口吻说:“你如果不出来,我就开枪了。”实际上他手上只有一根火把。 突然,一声巨响如同惊雷一般爆开,甚至还夹带着一股微弱的冲击波,树林随 之而摇撼。 怎么回事?徐警官着实被莫名其妙的爆炸声弄糊涂了,如果是炸弹威力似乎小 了点。他和陈警官相视点了点头,飞身钻入丛林,刘云飞紧跟着也冲了进去。 两位警官忽然闻到了一股怪味,他们低头一看,险些一跟头吓趴下。 乐盛世也不知是因为响声过大还是药性已过,竟然醒了,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 :“郑羽娜在哪里?” 郑羽娜在徐敬银、陈烁钧面前,身上披着一件白衣,头发散落了一地,而她的 腹腔,被炸药开了一个洞,软组织有的冒着浓烟,有的零散分布在附近的树上。 “人体炸弹。”徐警官念出了一个恐怖的名词。 她是第二个。 19∶55 空气越来越潮湿,丛林内死者的尸体越来越冷。加上空气中弥漫着的霏霏小雨, 徐敬银倍感寒意。进入森林仅仅17个小时,就已经有两个人先后死于非命。 他不忍再看下去郑羽娜支离破碎的肢体,尤其是那双因恐惧而圆睁的眼睛,仿 佛在向世人倾诉命运的不公。确实,曾经是人人抬杠的校花,如今却落得这步田地。 “对不起,我们没有法医,更没有处理尸体的工具。”徐警官低头对她说。许 久,他用低沉的语调扔下一句“小陈,深埋了她。” 时间走到了夜间8 点一刻钟,徐警官等人回到了群体,冷寂的风仍在刮着,火 苗在风雨之下挣扎扭动,杨紫藤又添了一把柴。 张文雅眼角含着泪,已经扑在徐老师怀里熟睡。崔小丽的精神状况也不是很好, 被丁韦丛拉到案发现场,结果狂吐了一番,目前脸色白得吓人。 “我们也该休息了。”经历了一整天的奔波劳碌,徐警官终于尝到了疲惫的滋 味,“起帐篷,因为这里没有医院,所以生病就麻烦了。” “老徐,那我那边的事情……” “你可以明天再走。”徐敬银嘴里衔着几根钉子。 “不行,森林里仍有很多未知的危险,我有责任尽快完成任务后回来。” “行,我会在走过的路上留下记号,记号照例老样子,你到时候沿记号走就可 以了,另外,也检查检查这些碎布片。如果可以,也顺便带一名医生过来,我们这 里有个固执的肺结核患者。” 陈烁钧快人快语,听罢立即整理完装束,叫上杨紫藤为他带路,很快就消失在 冥蒙的雨夜中。 “年轻人还是该多锻炼自己。”徐警官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一切顺利。” 在另一边的树下,乐盛世依旧嚼着食之无味的方便面:“藤木,我的旅行包里 有件衣服,请替我披上,麻烦了。” “主人又见外了,这是藤木份内的工作。”枫叶子满怀敬意地鞠了个躬。 “也给郑翔木这家伙套上一件。” 藤木感觉到郑翔木明显有心事,披上衣服后就地蹲下身子。 “翔木,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妹妹羽娜和我的命运很悲惨。她的死,对我这个大哥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郑翔木闭上眼睛,昔往的回忆仿佛都是昨天的事,历历在目,“小时候,妹妹照顾 我,我们约定,高中以后我照顾她,直至大学毕业。” 他把头往后靠了靠:“我很害怕,怕长大之后逐渐任性的她出什么事情,因此 几乎是没有一天能睡好。” “那你的家人呢?” “全都是因为那该死的上流富贵人家。”郑翔木捏紧了拳头,“在我八岁那年, 我的父亲和他一个姓李的朋友合作经营一种令人难以启齿的植物——罂粟。种植这 种东西本身就违法,很快,乡政府派人下来抓人,他们都被抓了起来。但是,姓李 的那个,找人托关系,没想到不但乡政府放了他,还包庇他的经营。相反,我父亲 却没这待遇,那个姓李的王八蛋沾着上面人的光,独吞了资产。我们没有了经济来 源,彻底一贫如洗。无奈生活所迫,父亲不得不去干些违法犯罪的事,才几天就被 关进大牢,几个月后就暴死监狱。母亲后来重拾家里的一点本钱,开始艰难创业, 在朋友的帮助下,终于在国外找到了一份固定的工作。这期间的大起大伏,我们吃 尽了苦头。其实我最恨的,还是那个姓李的商人,以及收受贿赂的政府。如果没有 他们,我父亲也不至于一开始就踏入不归路。” 藤木身为旁观者,对郑翔木的遭遇频频摇头:“人各有各的不幸,说的就是这 个道理。” 乐盛世呆看着这毫不诱人却充斥着引人悬念的“山林夜雨景”,黑暗中他只能 粗略看清树林是横向排列的,就在这种环境下,他在错综复杂的疑案中抓住了两条 线。 尉迟飞是一周之前转校到秋枫学院,阴差阳错也加入了探案组织,能够在短短 一周时间内,投身于这种可怕的案件理由是出于个人的兴趣,这确实有些脱离常理。 而且他竟会在这么短时间内,被人陷害致死。那么郑羽娜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 杀死一个刚加入组织一周时间的新人呢? 但郑羽娜自己却也死于非命,人体炸弹?如果这种推测是正确的,那么是谁? 出于什么目的在她的体内安放炸弹? 很明显的,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本身,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或者说,在 郑羽娜的背后,还有第三个人,这个幕后黑手在操纵她的生死,以及利用她杀死银 边眼镜。 正在乐盛世冥思苦想整理思路之际,崔小丽匆匆忙忙跑来:“盛世!看见徐老 师了没有?” 乐盛世摇摇头,继而问道:“怎么了?” “她人不见了!” “什么?” 在这个时候,徐老师正在林中穿梭。她的眼睛紧盯着前面一个模糊的背影,不 停地拨开齐腰深的草丛。五分钟之前,她安顿完张文雅,在树林里上了一趟洗手间, 没想到她意外发现林中出现一个陌生的人影,就在这时,出于好奇和本身好强性格 的驱使,徐老师悄悄跟踪这个人影。 就在这时,前边的人猛然间停下脚步,徐老师顺势往旁边的树木一靠,在她脚 底落下的一瞬间,她明显感觉踩到了金属。“叭嘎”一阵剧痛从小腿处传来,徐老 师紧闭的嘴微微发出一点声音,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夹野兽用的铁夹子,大小 约为车轮的直径。说时迟,那时快,那黑影即刻就察觉到不对劲,向树林深处逃窜。 徐老师强忍着剧痛,硬是扳开锈蚀严重的铁夹子,赶忙追了上去。这时候,她 的脚一直在流血。 才跑了几米路,眼前就出现了一道万丈深渊,而在断崖的另一边,是一山的岩 壁,中间有一个洞口,一条摇摇欲坠的吊桥从这一头一直连接到那一头。 那个人影正在桥上往山洞逃跑,徐老师当机立断,绕过一棵榕树,踏上悬空吊 桥,尾随其后。 终于追到桥的尽头时,她看到了洞口写着几个字: 失落的亚特兰蒂斯。 就在这时,脚下阵痛袭来,鞋底一个打滑,她的上半身悬到了空中,这一边是 唯有一根绳索的护栏,另一边是暗无边际的深渊。 她感觉到有人拉住了她的脚。 20∶50 “徐警官,还没找到吗?”刘云飞光着上身就从帐篷里跑了出来。他一面穿上 长袖,一面收拾散落一地的行李。“盛世,那边也没有吗?”杨紫藤迈过横七竖八 的撑开着的雨伞。 “妈的,真急死人了!”丁韦丛匆忙收拾帐篷,“搞什么名堂,觉都不让人睡 了。” 徐警官没料到会出这种事,自己的妹妹会毫无预兆地失踪。她的性格自己比谁 都清楚,她不是那种不计后果的人,除非真有什么严重的事,否则不会给别人带来 麻烦。 这时候,黄岩轻手轻脚走到他旁边,低声耳语道:“我好像有看见她往郑羽娜 的方向走进森林了。” “你怎么不早说?”徐警官提高了八度嗓门,“大家都跟我来!” 众人以躲避地震似的速度收拾好了一切,按徐警官的指挥纷纷进入丛林。 “妈的,这里的草足有一米深,徐警官非让我们走这边,真是的。”丁韦丛抱 怨个没完,大概他的好梦被搅黄了。 刘云飞用手抹了抹满是水珠的脸,突然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他用手电一照: “啊,找到了!捕兽夹!”四周的人一听全都围了过来。“怎么了?”“这里有新 鲜的血迹。”刘云飞指着树下,“能够逃脱这么坚硬的捕兽夹的,只能用手,也就 是说只有人能办得到,我们只要沿着血迹走……” “快走,快走!”徐敬银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先走了。 刚往前行进几米远,一道万丈深渊出现在他们面前,下面隐约可以听到河水拍 击岩石的声音,上面一座摇摆不定的吊桥连通一个山洞,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 我们把镜头切换到徐老师。 “益,不要走。”徐老师拉住他的手,声音在岩洞中回荡着。 端木益僵硬地笑了笑,“徐老师,来日方长,我们如果有缘,还会再见的。” “端木益!你忘了你刚刚到大学的时候了吗?是我这个比你大几岁的学姐帮了你, 才解决了你生活上的困难,还有,我们的约定……” “对不起。”端木益推开她的手,语带颤音:“玲子,你还是像从前一样漂亮。” 他苦笑道:“命运真能捉弄人啊!本以为你被学校推荐出去我们就无法相见了…… 但是,玲子,我没时间了。” “少唬弄人!为什么?” “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端木益眼中多了一点神秘。徐老师这才想起他早 在一年前就死了。在她手微微后退的一刹那,端木益像飞一样跑走了。“益!益!” 徐老师从狭小的空间里跑出来,外面哪里还有端木益的影子,相反,她却看见了徐 敬银冷峻的目光。 “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见端木益了。” “你还没睡醒吧?” “我很清醒!” “真的?” 后面的人断断续续在桥上奔跑,刘云飞第二个到达洞口,但此时却听到了一种 类似于竹子断裂的声音。他紧张地回过头来,吊桥与山崖的连接处,六根绳子已经 有两根开裂,而且范围在进一步扩大。 “快点!桥要断了!”刘云飞冲着背后高喊道,眼看着绳子已经断了两根,桥 面剧烈颠簸了一下。 “上帝呀!”丁韦丛推着崔小丽,附带乐盛世和杨紫藤,加上黄岩张文雅通通 上了岸,只有藤木和郑翔木二人落在了最后。 绳子又断了两根,他们离大地还有五米左右的距离,桥梁已经不堪重负,枫叶 子连滚带爬总算是上了岸,郑翔木在踩到倒数第二块木板时,桥体轰然坍塌! 自由落体必死无疑,郑翔木绝望地闭上了眼,忽然,一双手握住了他的臂,看 来自己还不算倒霉,他睁开眼,果然是藤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郑翔木捡回了一条命,众人仍在为刚才的事惊魂未定,后 怕的冷汗已经爬满了他们的脊梁骨。郑翔木摸了摸后背,他的心猛烈抽动了一下, 行李包……下去了。 现在新的问题又产生了:他们的退路也随着桥梁的坍塌付诸东流。 徐敬银首先想到的是陈烁钧那边该怎么办?怎么找到他们?这下他们真的是进 入****了。 丁韦丛从崖壁向下看去,一眼看不到底,看得他眼前一阵眩晕。这时候,豆大 的雨点纷纷落到他头上,他把头缩进来,雨势逐渐增大,纷纷落进洞内,地上随即 飞溅起水花。 “怎么办?” 经这么一折腾,几个人的睡意全然被冲淡,徐警官苦笑道:“谁还能睡得着的? 支个声。”收集到众人否定的目光,他摸了摸下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手电筒接二连三换上新电池,又开始长时间的工作。 洞中怪石嶙峋,好似溶洞的内景,钟乳石大小高低排列,滴水声此起彼伏,声 浪在洞内来回穿荡。脚下的地板年代久远,散发着一股怪味。 不久,丁韦丛开始苦中作乐地胡侃,从NBA 职业篮球赛,一直侃到UFO 地外文 明生物,其他人在他的带动下打起精神,渐渐活跃起来。 徐警官静静观察这些奇怪的遇险者,杨紫藤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眼神不断变 化着。黄岩如同一个雕塑,低着头一直作着“思想者”的动作,脸上或是忧虑,或 是无奈。丁韦丛和刘云飞、乐盛世在一旁谈笑风生,旁若无人。崔小丽尖锐的嗓音 时不时响起,郑翔木摆出绅士的微笑与之交谈。藤木和张文雅一直走在乐盛世后面, 时不时附和上两句,只有徐老师一直维持着最初的表情,对周围的声音漠不关心。 徐警官看着这怪异的一幕,仿佛在看一部电影。 黑暗的洞中吹来一阵凉风,徐警官停下脚步,他似乎闻到了水的气味,而且在 他的跟前,有一个半米多高的断裂石柱。 行人们陆续驻足,因为深幽的洞内出现了一滩湖水,阻隔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环顾四周,两边各有两根石柱排列,只是徐敬银一边的已经倒塌,而笨重 的石梁横七竖八散布在地上,乱石堆后面,有个两米高的石碑。 丁韦丛顺次往下念道:“波塞东尼亚的灭亡。” “什么意思?” 徐警官忽然茅塞顿开:“这是传说中亚特兰蒂斯的首府名称。” “对呀,我们刚进洞口之前不是看到山崖上有写着‘失落的亚特兰蒂斯’吗?” 丁韦丛又看了看旁边的小字部分,写着:12000 年前,沉没于大西洋。” 丁韦丛对历史也很有研究,他郑重其事地咳嗽了两声,开口说道:“亚特兰蒂 斯,又称‘大西洲’,传说在距今12000 年的时间在地球上消失,这个太古的世界, 具有极高的文明程度,据说,他们可以和动物交流。” “根据古希腊著名哲学家柏拉图《迪迈斯》和《格利迪亚斯》的记载,亚特兰 蒂斯繁荣了半个世纪,消失于地震和海啸之中。至于它沉没的地点,众说纷纭,但 从这里可以看出,大多数人认为它沉没在大西洋,从直布罗陀海峡往西的的位置。” “1967年,热衷海底考古的罗伯特·布拉,从百慕大地区某个岛飞过,发现了 一处巨大的城墙沉没于海底,这古城墙后来被称为‘比米尼大墙’。据考证,此城 墙有运用到水泥浇砌,明显有工具凿琢的痕迹。试问人类使用水泥的历史是多少年? 况且也不会有人无聊到去海底建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来玩弄世人。” “你的意思是说……” “对,传说中的文明亚特兰蒂斯,与魔鬼海域百慕大三角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 系。” “简直是歪曲事实,一派胡言!”郑翔木泼了一盆冷水。 寒冷的夜不断吹来凉风,风浅浅地吹起发丝,海潮起伏,拍击岸边的岩石,月 光微明,树影摇曳。他坐在海边的礁石上,静静观望月亮升起。 月影在水中明亮而皎洁,恍惚中,倒影开始浑浊不清,水面不断冒出气泡。他 俯下身子,想看清楚水底下到底有什么。突然水里浮起一团黑糊糊的发丝,紧接着 一张苍白的脸从中露出来,流着脓水破碎的瞳孔里映着他的面容。 他看见了,许多疯狂扭动身躯的须状物在那个瞳孔里渐渐长大,而这张脸,是 那个人…… 乐盛世从噩梦中惊醒,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身边坐着藤木,原来自己打盹时不小 心睡着了。他眨了眨模糊的双眼,看见乱石堆背后的一个圆台旁边,几个人在争论 不休。 “什么‘百慕大三角洲’,分明是一些神秘鼓吹者非要硬把百慕大群岛、佛罗 里达洲南岸、波多黎哥三个地方划了三条线,利用一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例子给它 强下了神秘的定义。”黄岩措词尖锐,字字钻心。 “至少有2000人在此失踪或丧生,你说这是巧合吗?” “海上本来就危险,只能说地理位置不利于航行。” “有确切的报道称,1492年的哥伦布,在快要发现美洲新大陆之前,碰上了USO ,这是根据他航海日志上的记载所判定的。他的航海日记上,很明显写着1492 年4 月某一天深夜,亲眼目睹海底下有神秘闪光,然后发光状物体从海底升上来,飞到 天空中。” “说到这我不得不提提USO ,这种不明飞行物唯一与UFO 不同的是,它们都来 自海底。”丁韦丛郑重其事地说,“我们人类仅仅生活在占地球29%的陆地上,根 本无权坐井观天地否定一切不是陆地上的对神秘现象的说法。” 黄岩被击得哑口无言。 “知道亚特兰蒂斯灭亡的内因吗?因为他们的文明过于发达,统治者只注重发 展理论而忘记了人民的心灵素质,导致社会是非不分、统治错误,最终导致国家的 混乱,也没能抵御外来的天灾。” “一昧追求客观规律,而忽略了人的本质……”藤木轻声叹气。 “所以你就不要随意践踏‘科学’这一概念,要知道,人类只有五种感官。” “够了!”张文雅的眼神痛苦而愤怒,“别再讲这些与现实搭不上边际的话题 了,我们已经死了2 个人了!你们为什么不想想,我们为什么这么多巧合?那座吊 桥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在我们到达这个阴森的岩洞的时候塌?难道你们不觉得其中 有假吗?”她剧烈咳嗽了两下,脸色略显苍白,“我们中一定有人是奸细!” 说到这儿,张文雅已是满脸泪痕,众人皆惊。 “张文雅,你自己就是第一个怀疑对象!”黄岩尖酸刻薄地脱口而出,“看看 你自己那幅嘴脸。” 语言冲突,必起轩然大波。 “黄岩,你自己不要站在一旁装乖,别以为你到这里平时话少说两句就不会引 起人怀疑!”崔小丽尖叫起来。 “崔小丽,你也一样,说是被人抓起来,本来早该死的人了,现在竟完好无损 地回来了,还加入联合组织,你的嫌疑比谁都大!” “张文雅,少拿个肺结核的幌子当挡箭牌,你和那银边四眼早不来晚不来,偏 要在秋枫学院发生这种事情后转校进来,加入联合组织,表面上看起来我们似乎还 要好好感谢你的支持……”黄岩冷哼道,“这叫自投罗网。” 从进入洞穴后就一直尾随徐敬银,沉默不语的吕主任,此刻的愤怒如烈火般爆 发出来,他大步走到黄岩面前,一把揪起他的领子道:“你想干什么?自相残杀吗?” 黄岩眼中带着冷笑:“戏演得真不错,吕主任,其实你的嫌疑更大,自从‘综 合楼事件’以来,见到的那么多死者,每一次故装镇定都是你,仿佛死亡都是意料 之中的事。” “黄岩,你究竟怎么了?从到这森林里以后,你的表现就极为反常。”徐老师 责问道。 “徐老师,你也有嫌疑,虽然你是今年新来任教的。当初崔小丽失踪消息刚传 开的时候,你说她的父母已经去报警……对吧,刘丁二人?”黄岩露出狡黠的笑容, “实际上,你问问刘云飞也知道,你犯了一个最大的低级错误,我告诉你,她父母 二人早在她刚出生没多久就挂了,不会再爬出来了!” “那时……”徐老师强作镇定,“口误,也许是我听错了。” 空气中的某种怪味越来越浓,气氛越来越紧张。 “黄岩,就是你,不用狡辩了!”张文雅厉声呵斥道,突然她把脸转向杨紫藤 和郑翔木,“你们作为旁观者,站在哪一边?”郑翔木不停地摇头,嘴里含含混混 答道:“我有权保持沉默。”杨紫藤依旧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仿佛在隔岸观火。 “行了!”徐敬银对此大为光火,“现在不是互相猜疑的时候,如果我们之间 的信任都没了,那以后怎么办?一个个等死吗?”他使劲一拍圆台,突然岩洞中传 来某物移位的声音。 机关,他们很快想到了这个词。凝神屏气专注于周围的动静,谁也不知道接下 来会发生什么,但他们知道,一定不是好事。 忽然,一阵闷雷似的声音开始震颤地面,几束手电光几乎同时打向他们背后, 一颗直径足有十米的滚球正快速朝他们滚来! “跳下去!”徐警官第一个纵身跃入湖水。 其他人不管会不会水见此情景也本能地纷纷跳了下去。 “湖水清澈见底,这里居然是个仿照古代城邦的遗迹。”丁韦丛赞叹道,“真 是巧夺天工的惊世之作!” “小钩,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乐盛世看到水花的背后,是坚硬的岩壁, 若一头撞上定取人性命,于是深深吸足了气,把头埋入纯澈得如同玻璃一般的水中。 他尽量睁大眼睛,从水下绕过深扎入湖水的岩壁,进入另一个空间。水中的光 线或明或暗,照射在水下的残恒断壁上,反射起曾经被人遗忘的陈迹。满目疮痍的 建筑依然存在,只是早已物逝人非,被遗忘在时间的边缘。 正在乐盛世注意力集中在“海底遗迹”的时候,一个人影像逃命一样飞快地从 他身边掠过。 无意中,他发现了水中多了几缕絮状的血丝。 他们终于浮出了水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岸。 这时候,张文雅滑入了水中。 亏得徐敬银发现得快,一把抓住她的左手。这时候她的脸色煞白,青筋暴起, 汗如雨下。 她对着徐警官,用哀求的口气说:“请你放手吧,我已经不行了。我体内的肺 结核杆菌已经发生了变异,身上的药已经不起作用了,请你离我远一点,以免被传 染。”她的嘴角开始缓缓吐白沫。 “你说什么?”徐敬银的缓和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张文雅突然伸出右手,一把锋利的医用剪刀直接捅在了对方手上,徐警官的手 稍稍松动了一下,张文雅的手从他的手心迅速脱离,沉入水中…… 她是第三个。 10月2 日01∶08 雨点大片大片泼在崔小丽身上,她又冷又害怕。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张文雅身上的肺结核杆菌会在短短的4 个小时内发生变 异?徐警官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是什么力量促使了病菌的变异和扩散? 又一个年轻人就这么去了,徐警官欲哭无泪,凶猛俯冲着的雨水代替了他的泪 水。 藤木为盛世撑开雨伞,郑翔木为藤木撑开一把更大的伞,几个人相互掺着彼此 站立。 刘云飞抓紧衣领缓缓走到水潭跟前,突然他看见地上放着一把撑开着的雨伞, 而在雨伞下面,有一件白色的上衣,在衣袖的位置,似乎有些异样。 刘云飞异常小心地靠过去,捡起白色上衣,发现衣袖上有鲜红的血迹,这使他 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死亡讯息!一个念头从他的脑袋里一闪而过。 “张文雅的死亡讯息!”刘云飞指着湿漉漉的白衣,上面渗透着殷红的血液。 徐敬银仔细看完之后,立即陷入了沉思。 实际上衣服只划了一竖两横,样子有点像英文字母“F ”,但仅仅一个“F ” 又能代表什么呢?张文雅的死因是疾病,那么她要传达的信息会是什么呢? 徐警官看着残余的几个成员,在场的个个担惊受怕,甚至有的眼神已经到恐惧 至极的程度。 崔小丽几乎要疯了,她哭喊着张文雅的名字,挣脱开徐老师,想也陪她一起跳 深潭,但被徐警官强韧的手臂给拉了回来。徐警官将可怜的崔小丽拥入胸膛,摇着 头抚摸她被淋湿的头发。 许久,他转过身,异常冷静而犀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我们要冷静下 来,如果我们自乱阵脚只会带来伤亡。”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我们与外界 的通讯已经完全中断,没有人会来救我们,即使陈警官来了也要过很长时间,因此 我们必须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等待救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快点离开,先 选定一个方向,你们认为应该往哪走?” 没有人回答,只有众人茫然的目光,以及本来就沉默的树林。 “桥虽然断了,但不代表我们没路可以出去,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明天早上天 亮了再说。在那之前,必须有个落脚的地方,所以现在……”徐警官向茂密的丛林 四周看了一圈,最终食指落在了水潭正对着的方向。 没人有异议,因为没有人有其他的建议,在这种状况下,他们只能听警察的。 刘云飞试了试手电筒,泡了水之后仍没有漏电,勉强能继续使用。 头顶上的雨伞不停“哗啦啦”地作响,脚下传来单调的脚踏泥泞路的声音。夜 很深,雨很大,茂密的森林显得更加阴森恐怖,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毫无 安全可言,只有暗藏的危险,他们宛若已经成为待宰的羔羊,瑟缩在囚笼中。 “盛世,其实我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指南针会不停地偏转。”丁韦丛裹紧上衣。 “也许这里有很大的磁场。”乐盛世咬着他的大拇指指甲。 “磁场?可能我们真的走进禁地了。”丁韦丛抬头仰望这一棵棵高得吓人的树 木,还有绿得发黑的树叶,杂乱交错的气根和藤蔓,“简直像个原始森林。” “原始,对。”盛世颇有总结性地说,“分析之前我们的经历,不论是埃及金 字塔、苏美尔两河流域还是失落的亚特兰蒂斯,无一例外,都把矛头指向远古甚至 太古。而且,它们都处在同一条纬线上——北纬30度。” “这森林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和北纬30度有关联?”丁韦丛的疑惑又加深 了一步,“难道说是外星人的基地?” “你科幻小说看太多了,也许这片森林曾经拍过电影。”刘云飞苦笑道。 “我们这么漫无目的地走是什么都找不到的,今晚肯定没休息的地方。”丁韦 丛打了个寒颤。 无尽的雨继续掩盖一切,短暂的交谈就此中断。 乐盛世的心像浸到水里去一样,空气潮湿得能溶解整个人似的,林中的叶片不 断从他脸边划过,就怕叶片上有毒。大概经历了这次林中遇险,这趟旅行会成为他 最后一次到林中探险的经历,他发誓,这辈子不会再踏入森林半步,当然前提是他 能活着出去。 脚底越走越软,恍惚中,他似乎觉得眼前是一个似曾相识的景象,两边的树木 不停地铺展开来,直通向那里…… 漆黑的雨夜中骤然闪过一道电光,紧接着雷声炸响。他们都看见了——森林的 尽头在前方。这回大概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们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迫不 及待地跑动起来。 出乎他们的意料的是,在不断裂开的闪电之下,一座西洋白色建筑渐渐上升, 他们很快都停下了脚步,那座哥特式建筑孤然矗立在一片荒原之上,景象颇为壮观。 藤木想到了《麦田的守望者》这部书。 而在白色建筑的前面,有一个黑影凝固着,那不是人,是个雕像。 乐盛世和刘云飞分别想到了他的曾经见过的景象,竟然会如此相像,就像预先 编导过似的,他们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滋味,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吗?他们终 将要被指引向这里,这个诸多噩梦中悬念最大的那个镜头,一个真实的镜头? 彻骨的恐惧开始从脚下爬满全身。 徐警官呆看着这座森林中的孤岛,心中蓦然升起更多的疑问,白色的西洋建筑, 他清楚地透过左侧二楼的第三个窗户看到,有个人影站立在窗前,他从腰包里摸出 照相机,对着这座阴郁的建筑拍了一张照片,正好捕捉到这个黑影。 在他移开照相机时,窗户里的人影消失了。 吕主任仔细看了一下各个方向,发现这里群山环绕,是个典型的封闭空间,根 本没有想像中通往人间的大道,唯一属于文明的只有眼前这个倾斜在风雨中的西洋 建筑。 丁韦丛第一个想到《幽灵客栈》,第二个想到《地狱的第十九层》,继而又想 到《天机》,这使得他对这种苍凉的衰颓的静物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那也是个死 气沉沉的死亡世界,被人遗弃荒废了几个世纪。 “为什么不进去看看。”郑翔木问了一句,“也许里面还有住人呢。” “我倒是希望真有人会为我们这群可怜人开门。”黄岩关掉手电筒,“我们不 妨从后院的花园翻进阳台,再从阳台爬进去。”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有一些残留的铁丝网,歪曲地卷在地上。穿过铁丝残 骸,他们来到了白色建筑脚下。 乐盛世最先注意到的是那座雕像,长得像一幅人的模样,面朝着这栋房子的大 门,背后有一双翅膀,左边是恶魔之翼,右边是天使之翼,而且,左边穿着铠甲, 右边披着长袍,最令他惊奇的是,它的左手持着一把铁剑,右手持着一把十字架。 “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刘云飞一脸狐疑地回过头。 “没……没什么。” “先进去吧,至少比在这外面强。”杨紫藤提醒众人道。她自然地走到白色木 门下,试着扳了扳把手,不出所料,还是上锁了。 “这里有没有后门?”徐老师问道。 “只能找找看了,如果破坏这扇门,那我们的安全就没保障了。”吕主任回过 头,“翔木,你跟着我去右边找。” 见郑翔木半天没过来,他不耐烦地走过去:“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郑翔木将矿泉水瓶扔到一边,缓缓转过头来。 他的脸色像一张白纸。 10月2 日01∶58 “吕主任,慢着!”刘云飞叫住了他,“你可以回来了……”他转身指了指左 手边的正门处。 徐敬银挥了挥手中的铁丝,僵硬地送给他们一个奇妙的微笑,而他身边的那扇 门,已经开了一条缝隙。 “徐警官。我觉得你干盗贼其实更在行。”丁韦丛汗颜。 徐敬银略显得意地问道:“你认为警察和小偷除了动机不同以外,还有什么区 别吗?” 推开沉重的门,扑面而来的是湿冷的空气和浓重的霉烂味,乐盛世下意识地捂 了捂口鼻。随着手电光线的增多,乐盛世仿佛看到了光圈背后躲着一双双骇人的目 光。 “搞什么呀。都没人给开灯,想演恐怖片啊?”丁韦丛边说边在墙边摸索起来。 刘云飞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想解释两句,一道白光“唰”的横空出世!如同利刃般 射入瞳孔。 黑暗中骤然发出的强光,几乎每个人的眼睛都接近失明,过了将近一分多钟, 瞳孔才渐渐适应过来,丁韦丛边遮挡光线边油腔滑调:“看,我们有了一个光明之 地得以安稳就寝,全靠徐警官方向指得英明啊!” 身后却传来崔小丽的尖叫声:“你想找死啊?突然把灯开起来,知道点常识没 有啊?” 在丁韦丛连连陪不是的同时,刘云飞心里纳闷了,凭什么荒山野林的会有电? 他们走到了大堂中央。头顶上有一盏大吊灯,左右侧分别有一道弧形的楼梯连 通到二楼,左右两侧的墙壁也分别有两扇门,全被漆成了白色。正对面有一扇玻璃 门,估计门背后是厨房。 实际上他们忽略了一个最为明显的,就在他们跟前,照例摆着一块石碑。碑上 的铭文与之前的略有不同,共有两行: 古玉中原,遗失玛雅。 “有可能这已经是我们到的最后一站了。”郑翔木阴沉着脸说。 “我才不管那么多,先找个地方让我换身衣服再说。”崔小丽骂骂咧咧旋开左 边的第一扇门。没等徐警官出手制止,她突然惊叫着自己跑了出来。 众人的脖子纷纷伸向那里,他们看到,两颗已经白骨化的头颅滚落在地上,门 牙都掉了。但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旁边有两顶落满灰尘的帽子,而这种帽 子,就像徐警官头上戴着的。 盛世突然想起了曾经有两名警察在校园****里失踪的事实。 就在这时另一边又传来崔小丽的怪叫,众人纷纷又跑到右边的第一扇门,里面 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口中国式的红漆棺材。 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货,只不过棺盖上蒙了一层灰。 崔小丽被吓得魂不守舍,这下她总算是老实了。 剩下的两扇门里都只有一张破旧的写字台和一盏破台灯,其余的东西它们都不 具备。 “想不想到二楼瞧一瞧?”丁韦丛站在按门的旁边,就像他就是房子的主人一 样。 别无他求,总不能在房子外面尽受雨的洗礼,因此他们不得不上二楼看看,能 不能找个人住的房间暂住一晚,毕竟一楼的阴气太重了。 徐警官在楼梯的尽头停了下来,他发现旁边的一扇门是开着的。他拉开门,里 面是一个杂物堆放间,这时对面的门也正好打开,郑翔木苍白的脸立即避开了他的 目光。 刘云飞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窗玻璃上的雨水如瀑布般不断往下流,不知道今夜 这幢老房子能否撑得住。 二楼分A 、B 两区,A 区有绿、紫、蓝三个房门,B 区有红、橙、黄三色房, 走廊最内侧各有一间厕所。 考虑到安全因素,不可能一人一个房间,因此最终投票表决:徐警官和刘云飞 住在蓝色房,丁韦丛、乐盛世两人住紫色房,藤木住绿色房,陪同的是崔小丽。红 色房是郑翔木和黄岩,橙色房是杨紫藤和徐老师。只有吕主任不顾徐警官反对,一 人占据黄色房。 轮到徐警官准备撬紫色房门的时候,丁韦丛已经先把A 区剩下所有的门都解决 了。他收拾好工具箱,放进背包里,有摸有样地迈进房门。徐警官临走前叮嘱了一 句:“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我,不要擅自行动。” 刘云飞打开尘封已久的电灯,看见了地上有张破损的书皮,上面模模糊糊写着 几个字:量子物理学。 “怎么找了个没有灯的房间,我的眼光真是太好了。”丁韦丛对着按门发牢骚, “还以为中间的房间一定优与其它的……” 乐盛世借着手电筒的光线粗略打扫了一下房间内部,蹲下身打开大床旁边的柜 子,里面居然有一张世界地图。地图被铺展开来,本打算看看就放回去,但是一条 红笔画的横线吸引了他的注意。“北纬30度。”丁韦丛把脑袋凑过来看,“这好像 是最近出现频率最高的词儿了。” 乐盛世微微点头,小心地放回地图以后,便一头栽倒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仿佛又回到了校园生活,那完成一天最后任务之时的感觉。 只是这里一切都是黑暗的,都是未知的,他不知道,还有多少问题还有答案在 等待着他。 窗外阴冷的雨水淋漓,死一般的空气在飘荡。 丁韦丛撑开双臂:“今夜,你能睡得着吗?” 正当乐盛世酝酿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啊?”丁韦丛手持一把木棍打开房门。 “我有事想找盛世谈谈。”门外站着的是郑翔木,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一双 骇人的眼睛看着盛世。 一分钟后。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乐盛世打开厕所的电灯。 “盛世,你觉得藤木枫叶子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 “她……人品不错,为人也正直。” “盛世,能不能把枫叶子让给我?”郑翔木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让……给你?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你就说让还是不让。” “你说我同意的可能性有多大?” “盛世,你是她的男人吗?” “不是。” “那你是她的男朋友吗?” “也不是。” “那就是毫不相干的人了。” “我确实不是她的男朋友,更不是她的男人,但我也不是跟她毫不相干的人。” “盛世,我对她是真心的,真的。”郑翔木很坚持地说。 “可她已经把后半辈子都交给我了。” “难道你就那么自私?让一个人忍受下等人的生活?” “那是她自愿的,我无法拒绝。” “找我什么事,翔木?”这时候藤木正好推门进来,“咦,主人也在这儿?” “枫叶子,跟我走吧。” “你说什么?” “不要再跟着盛世了,我们离开这可怕的森林,只要有我,我保证你将来过上 好日子,以我现在的影响力……” “别再说了,翔木,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非常对不起,我们之间不可能。” 沉默。 郑翔木突然全身颤抖起来,口中发出含浑不清的声音。 “你怎么了?” 这时候郑翔木突然跃起来,按住乐盛世,两人很快在地上扭打起来。藤木来不 及意外,立即帮着盛世压住郑翔木,只见他拼命挣扎,那种力量简直和野兽相当。 他狂乱挥动着五指,往四处乱抓,乐盛世的上衣被划出了一道裂口。他的双眼布满 血丝,咧嘴龇牙不成人样。 乐盛世刚想喊救命,从门外突然窜进了一个人影,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人居然是 杨紫藤! 只见她从腰包里取出一支一次性注射器和一枚玻璃药品。她打断瓶口,熟练地 抽出药水,接着用牙咬着注射器,一手用棉签往另一瓶子蘸了蘸,然后猛地拉起郑 翔木的一只手,涂上碘酒,迅速把药注进他手臂,最后把注射器丢到一旁去,放开 他的手。 时间在一分一秒前进,郑翔木逐渐镇静下来。 “你给他注射了什么?” “杜冷丁。”杨紫藤说着背起瘫软的郑翔木。 这么一个专业名词让乐盛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他是毒瘾发 作?”乐盛世追上去问。 “嘘,现在很晚了,别打搅别人休息。” “还有,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认为呢?”杨紫藤微微一笑。 “给我站住!” “对不起,你不是刑警没资格命令我。”杨紫藤自顾地走进杂货间,往另一个 出口走去。 “该死!”乐盛世一拳头砸在墙壁上。 02∶40 乐盛世低头看了看表,眼前一阵眩晕,再看看蓝绿相间的窗外,暴雨和雷电铺 天盖地,这么好的天气最适合进行各种犯罪活动。乐盛世正欲回房睡个回笼觉,一 道白亮的闪电几乎照亮了整个楼道。 这时候,他隐约听见某处有老式时钟富于节奏的声音,黑森森的A 区楼道,似 乎有个静止的人影惊现在楼梯中央。这幢房子里除了他们组织里的11个人,难道还 有其他人? “盛世,盛世!”黄岩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乐盛世睁开眼睛,楼道中央什么都没有,他转过脸怔怔地看着黄岩,莫非是幻 觉?刚才看到的人影…… 黄岩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盛世移开了他的手。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中邪了。”黄岩长出一口气,“盛世,刚才郑翔木 他们怎么了?” “没事。”乐盛世敷衍了一句,“他不过上个厕所而已。” “别走!”黄岩拉住他的肩膀,然后把头凑近了,“我觉得这幢房子有点怪异, 郑翔木自从进了这里就一直很奇怪,我怀疑我们是不是撞鬼了?” “别管那么多,直接躺下去一觉到天亮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乐盛世向四周看 了看,“藤……藤木怎么没了?怪了……” 黄岩摇摇头:“非得在这种地方过夜,今夜注定不安宁了……”他低头穿过杂 物间,走到红色门旁,推开门走进去了。 窗户旁边有一扇门,可能是通向阳台的,乐盛世关上手表自备手电筒,回到了 紫色房。丁韦丛枕头旁边的MP3 还在放着经典老歌《yesterdayoncemore 》,他无 声地关掉了MP3 ,找个空位一头栽倒下去。 深夜漫漫,烦杂的雨声仍在延续。 刘云飞辗转反侧未能入睡。因为一幢在群山环绕的荒原之上,被人至少遗弃好 几年的西洋建筑,根本没有存在的理由,他们中没人知道它是为了谁而存在着。 窗户紧闭着,雨点打在玻璃上“啪啪”作响。 刘云飞瞳孔中闪烁着蜡烛的火光,蜡烛被放置在壁灯上,跳跃着。——几分钟 前,为了能在突发状况的第一时间找到方向,他在床铺旁边的梳妆台上找到了它, 并点燃。 模糊的火光,宛如一只眼睛,说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的,渐渐地,他感觉周围 的物品慢慢淡去,只剩下一颗微弱的火光在闪烁。 蜡烛仿佛被注入了一种魔力,刘云飞的意识似乎也被吸引住了,那是一种难以 名状的感觉,感觉上似乎茫茫然很平静,在其中仿佛又隐藏着什么危险。 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他全身的知觉忽然间荡然无存,有一种逐渐远离身处的现实的感觉,他想转个 头都变得相当困难,床单之下仿佛有一块威力无比的磁石,任凭他的意念如何专注, 身体都无法动弹,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球。 刘云飞经历过许多可怕的事,但这种情形他以前从没经受过,从小到大,从来 没有。 他睁大眼睛,突然发现门居然是开着的! 有人进来过?还是门本来就开着?刘云飞努力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迹象全部 显示他是关了门才点燃蜡烛的。 难道真有人?是谁? 乐盛世从噩梦中惊醒,势如弹簧一样立起身,他大口喘气,紧闭双眼。在他回 忆那段恐怖梦境却记不清其中细节的时候,他隐隐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气味——玉兰 花香。 竟会追到这里来了!乐盛世骤然睁开眼睛,浑身毛孔全都竖直起来。这时候, 他发现了一个怪异的地方——丁韦丛不见了!而且门竟然虚掩着! 这间房里有问题?乐盛世极力克制自己的恐惧心理,也许丁韦丛只是去上个厕 所罢了。但诱人的花香却像女子飘逸的诱惑,依然回荡于空气中。 他赶紧爬下床铺,该死的是他忘记灯坏了。门外也许更安全些,或许能找隔壁 的徐警官求助。想到这儿乐盛世走出了紫色房。但是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不但蓝 色房门开着,另一边的绿色房门也开着。而且,里面没有一个人。他疯了一般穿过 杂物间跑到B 区,眼前的情形让他的心凉了半截,与A 区的情景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一场噩梦之后人去楼空?他不禁感到空气越发得寒冷。难道说 自己还在梦中?他使劲拧了一下脸,疼得差点叫出来。那又是为什么?难道一开始 就只有他一个人进入了这幢房子? 希望只剩下灯光了,他尝试着打开壁灯,庆幸的是灯亮了。盛世长舒一口气, 但立即倒抽一口凉气。他看到了,灯光之下明明晃晃站着一个本来就不该出现的人 ——孙玉兰。 这张脸,美得让人心醉,自从在广播室见了一面以后,永远也无法从记忆中抹 去。 “乐盛世。”她没有和他作无聊的对峙,“请你跟我来。” 乐盛世下意识地跟在她身后,手中紧紧握着出来时带的烟灰缸。孙玉兰缓缓走 下楼梯,来到大堂,提起一盏油灯,领着他走进厨房。 “其他人在哪?” 孙玉兰停下脚步,转个身子:“他们在另一个世界。” “你说他们都死了?” “不,他们还活着,但不是活在这里。” “什么意思?难道我死了?才看得见你?” “多说无益。” “我不明白,你早在去年的广播室事件中就去世了,为什么?” “乐盛世,你是被命运选定的人,宿命规定你必遭此难,你无法抗拒。现在你 要做的是,在这间厨房找到属于你们的钥匙。”孙玉兰用手指着他的额头,“未来 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她打开厨房的门,丢下一句话:“揭开疑云高校的致命阴谋,要同伴的力量协 助你。” 乐盛世刚踏出一步脚,眼前的场景变了。 他躺在一间漆黑的暗室里面……缓缓站起身,他往四周摸索了一番,摸到了按 门,灯光很快照亮了整个空间,这是A 区和B 区中间的那个杂物间,一架老式时钟 在他面前走动,几个落满灰尘的箱子横七竖八地堆放。 他对自己的经历感到莫名,那究竟是什么?梦?不像。那会是什么?这完全脱 离了常规的逻辑,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他低下头,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睁着眼睛的人,一个死人。 这个人是郑翔木,双眼空洞地射向天花板,仿佛有满腔怨言没来得及发泄。 停顿了三秒钟,乐盛世疯了一般推倒身旁的门,嘴里没来得及大叫,却撞见了 两个人。刘云飞和徐敬银。确切地说徐敬银扶着大汗淋漓的刘云飞。 “郑,郑……死了。” 警察和侦探走进现场。他们看见郑翔木横躺在地上,双木圆睁,头部被打破, 旁边还有一个变形还沾着血液的铁制手电筒。徐警官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呼吸和心跳, 似乎已经死亡有一段时间了。查看了尸体的其他部位,没有其他外伤,看来杀他的 凶手力量惊人,一击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