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喝咖啡,喝咖啡,喝咖啡,味浓情更浓,咖啡落肚,眼泪涌出。 推开门,白洁微笑若初夏蔷薇,笑里带着甜美的香气,熟悉的器官,温柔的 褶皱,颜色深,代表感情深。 " 来吧,我的孩子。" 白洁抱着江希文的背,真喜欢这样啊,就这么熟悉而 亲切地抱着,就算不动,只是放着也没有关系。 江希文的眼前模糊,一个杀人犯把枪--真实的枪交给他,他却用枪来自杀, 奔跑奔跑,永远都是那条路,那些有颜色的梦境,恍恍惚惚,身体下的女人是嘉 碧琼还是方芬芬,叫的那么大声。 来吧,满足我最后一丝幻想,我解脱了你才解脱,血是纯洁的,我的身上留 着你的血,现在我还给你,彻底干净毫无保留地还给你。 天崩地裂有时候也是一种快乐的极限,江希文让她到达了极限。 她笑了。 而江希文却流出了眼泪,他的眼泪是红色的,耳朵流出来的眼泪也是红色的, 然后是肚脐、肛门和尿道口,开始只是慢慢的,然后是大把大把的血,仿佛水库 决口一般争先恐后地从身体里涌出,白色床单,白色床罩,白色被子,中间浸泡 着血,向四周迅速蔓延开来。 白洁扶着江希文,不知所措,只是大声喊着," 来人,救护车……" 医生来的时候,白洁穿戴整齐,江鼎盛、江希凡站在床边一声不响,谁也不 忍多看一眼,护士把头别过去,看着医生,意思是," 这样子还需要救吗?" 那壶调情咖啡,已经见底。 白洁的头发一夜之间全部变白,江鼎盛守在她身边,一根一根地拔,有些是 中间断,有些是连着发根的毛囊,透明的小珠子,然而当他发现怎么拔还是那么 多的时候,累了。 累了,为了这个女人,在一地的白发中发现模糊的那些脸庞,父母的,嘉碧 琼的,方芬芬的…… 怀里的白洁还在睡,安眠药是最好的安慰,睡着了,可以遇见自己喜欢的人。 她嘴角长了皱纹,皱纹像菟丝子攀附在树干上那样迅速,到眼睛,到额头, 到脖子。年轻,是因为爱的喜悦;衰老,因为悲伤而老。年轻的时候多么让人喜 欢。 江希凡平静地和李云儿诉说这一切,李云儿借烟给他抽,说这样会舒服一点, " 我哥哥自杀了,他是个好人,但我不明白他连死的勇气都有,为什么他没有勇 气活着。" 李云儿叹了一口气," 毕竟他们是你的父母,你没有和她那个吧。" 江希凡道:" 我自然是没有,即使有,我也和哥哥一样不知道罢了。" " 真可怕,真可怕。" 李云儿缩在江希凡的怀里," 等你哥哥的葬礼过后, 你搬出来吧。好吗?" "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江希凡看了看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 江希文出现在白洁梦中是极其阴森的,全身,甚至牙齿里都是血,他在床上 哭,没有穿衣服,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在门上。白洁高兴道:" 孩子你回来了,到 妈妈这里来。" 江希文刚一靠近,白洁的胸口一阵剧痛,太阳照着她的白发,刺眼的白,睡 衣也是白色,是纸做的冥人。 所有的镜子都被打碎。江鼎盛在劝阻她的时候,被镜子尖锐的碎片割伤了手 背,并不痛,比不过心里的痛。他只是用血手抱着她," 没关系,这样也很漂亮, 我不怪你,都是我不好。" 白洁痛哭着,尖叫着,直到江鼎盛端来一杯水," 乖,吃下去,你就能见希 文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的。" 三颗安眠药下去,白洁软软地倒在浴室,江鼎盛背她去房间。 七天以后是葬礼。在这期间,江希凡不想回家,他有种杀人的冲动,遗传的 力量是可怕的。 情绪狂躁的时候,李云儿会在身边呆着,抚摩他的头发和背," 还有我呢, 我在呢,你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江希凡想江希文的时候会哭,他永远忘不了江希文死的惨状,一个活生生的 人,怎么…… Lycopene、茄红素、育亨宝、洋芋、精氨酸、弗洛蒙、尾草、锯齿蒲葵、Triazolam、 颠茄、石南花、木天蓼,让人浑然忘我,飘飘欲仙。真正的喜欢,是否只依赖一 根头发,一句情话,一张面壁思过券,甚至空洞的回忆,就能引人遐思,诱人销 魂。 明知宝物得来难, 在手何曾作宝看, 直到一朝遗失后, 每思奇痛彻心肝。 明天会怎样,后天会怎样,将来会怎样,不要去想,想了也白想。李云儿表 面平静,内心恐慌,没来由地恐慌。黑暗中,江希凡就在身边,却也仿佛已经失 去。枯坐到清晨,推了推他," 起床了,不去上课了吗?" 江希凡醒来," 请假吧,一个星期。" " 我想念诗给你听,我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 李云儿也终于有发愁的时候 了。 " 念吧,不要太长,我会睡着的。" 江希凡庆幸至少有人分担他的烦恼。 李云儿道:" 春日春风有时好,春日春风有时恶,不得春风花不开,花开又 被风吹落。" " 果然伤感。" 江希凡转过头去又睡了。早晨七点,这个时候第一个到达教 室并且面带微笑的人,是最虚伪的。最悲伤的假期是丧假。 看吧,即使悲痛,世界仍然继续,该吃得吃,该睡得睡,江希凡知道,只有 养足精神,才能继续今后的日子。 白洁接了白昭宁来的电话。 " 姐,你也别太难过,毕竟去了。" 白昭宁眼眶红红的," 不如先在这边放 几天,到时候我来处理就好。" 白洁哽咽着," 这孩子,一下喝那么多……丢下我们就不管了。" " 唉,各人命各人定,保重身体要紧啊,姐。" 白昭宁安慰着。 江鼎盛这几天没有去公司,只是一心在家陪着白洁,她一闹就给她吃药。真 好,有这样一个男人。白洁醒来的时候总是念叨着江希文的好,从小时候讲起, 一直到他死去之前。 " 我想帮他做法事,让他在天上过得好好的。" 白洁对江鼎盛道," 我总是 梦见他在水池里说苦说冷说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