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节 傍晚,当我完成任务飞临机场上空时,见指挥所跟前围着大群人。我不觉又惊又喜, 这准是哪一位失踪的飞行员回来了。 是自己走回来的呢,还是别人护送着回来的呢? 落地以后,我把飞机送到停机坪,就朝着地下掩蔽部走去。还有不少人,也在陆续 往那个方向走。戈卢别夫好象知道我心绪不宁似的,从人群里挤出来,笑着朝我跑来。 最后,身上裹着绷带的别列兹金也来到我面前。 你们回来了,你们到底都回来了,我亲爱的战友,无畏的雄鹰!我紧紧地握着戈卢 别夫的手,拥抱着别列兹金的肩膀,别列兹金的一只胳膊缠着绷带,用急救三角巾吊着, 另一只手拄着拐杖。 苏霍夫走过来,一双黑眼睛闪耀着掩盖不住的喜悦,兴冲冲地说道;“我怎么说的 来着,近卫少校同志。我说的一点也不差吧!那时候,您正在全神贯注地打敌人的轰炸 机呢,您怎么能知道当时出的事呢?” 身材高大长着鹰钩鼻子的戈卢别夫笑呵呵地看着苏霍夫。看得出,他正急不可耐地 想要亲口说一说当时发生的情况。可是,他生来腼腆,到底没能张得开口。是啊,在敌 机攻击我的最紧要关头,正是他,戈卢别夫,用自己的飞机连同自己的胸膛挡住了敌机 对我射来的炮弹啊! “我一时想不出别的办法了。”这是我的僚机飞行员戈卢别夫好不容易才说出口来 的唯一的一句话呀! 为表彰军人这一类自我牺牲的英雄行为,上级不知为多少位无畏的勇士授了勋,报 纸也宣扬他们的英雄事迹。现在,猛烈的进攻正在迅速展开,我们团的飞行员每天都在 英勇机智地作战,都模范地履行着军人的天职。在这种时候,我们只有在晚餐桌上举杯 庆祝我们为人民做下的好事。伊万诺夫团长在时,遇到这种好事情,他总是要把大家召 集在一起举杯庆贺的。如今,尽管科拉耶夫团长对此无动于衷,但是,我们大家还是自 动地凑到一起来了。这是人心所向,是受战友情谊驱使的自发行动。 今天,我们这个飞行大家庭的全体成员,又都自动地凑到一起来了。列奇卡洛夫、 克卢博夫、特鲁德、塔巴琴科、苏霍夫、热尔杰夫、奥列菲连科、特罗菲莫夫、戈卢别 夫、别列兹金……全都到了。我和他们是心连着心的。他们当中的多数人是我的学生。 不论在空中,还是在地上,我们从不分离。甚至这我的飞机都一直和他们的飞机停放在 一起。 今天,大家的情绪都特别好。那么多可喜的事情全都凑在一起了,能不使人高兴吗? 我军地面部队突破了敌军在米乌斯地区的防线,正在顺利地继续进攻着;戈卢别夫和别 列兹金建树了功勋;我们飞行团即将向亚速海的滨海村镇布焦恩诺夫卡转场…… 别列兹金显得益发消瘦,面色惨白。他委顿在餐桌边上。每当有人从他身边走过时, 他总是提心吊胆地睁大他那一双疲惫的眼睛看着人家,生怕人家碰了他那一条受伤的腿。 他说起我军战士如何向他扫射——因为他乘伞飘落在前沿跟前,而且离被他撞毁那架敌 饥飞行员落地的地点很近。 我望着别列兹金,听他讲述事情的经过情形。我在想,用自己的飞机去撞毁敌机, 这固然是一种伟大的英雄行为,而且只有那些忠于祖国而又具有大无畏精神的人,才敢 于这样做。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飞行员一般都不认为非要这样子不可。只有在特 殊情况下,当完全没有别的出路,或者弹药耗尽再也无法消灭敌人时,才采取撞击方式 而与敌人同归于尽。我想,别列兹金当时是有条件再次发动攻击的。 “你说一说,你为什么一定要用自己的飞机连同自己的生命一起去撞毁敌机呢?” 我问道。 “我本来没想用自己的飞机去撞毁敌机。可是,不知是怎么搞的,一下子就撞上去 了。”他红着脸憨厚地答道。 他的回答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这怎么可能呢?”我有些茫然不解。 “真是这么一回事,副团长同志。我把飞机给丢了,怪可惜了的。” “损失一架飞机,那倒不打紧。要紧的是人还活着。” 他长叹了一口气。 “那你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是这么一回事。我从高处向‘框架’发动攻击。我以为敌机肯定要向一旁躲闪, 我打算就在它躲闪的一瞬间向它开火。可是,这时,敌机上的空中射击员却用机枪向我 扫射起来。我突然感到一条腿发烧。心一慌,动作就慢了。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我还 没来得及向一旁躲闪,就跟敌机撞上了。……我好不容易才从座舱里爬出来跳了伞…… 我的伤势不算太重,在医疗所里躺上几天,骨头就能长好。” “那可不行,别列兹金。”我不赞成他马虎对待自己的伤,“你必须认真治疗才行。 你要是还想继续飞行的话,那你就必须住进医院去把伤治好。明天就用飞机把你送进医 院去。” “那以后您还要我吗?我只想回到这里来。” “何必老早就想到以后的事情呢?你先去把伤治好了再说。你赶快去休息吧。” 第二天早晨,我们用飞机把别列兹金送进医院。我们飞行团开始进行向布焦恩诺夫 卡转场飞行的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