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在过去的五六年里,我多次有机会与博尔赫斯讨论写一本他的文学传记的计划。 他基本上不喜欢讨论自己的作品,因而要写他的传记就更加困难,因为他对自 己的私生活一向守口如瓶,并且认为传记是一种无法创作的体裁。虽然他在1930 年也确曾试图记述阿很廷通俗诗人埃瓦里斯托·卡列戈的一生,但他的书短小而带 有歉意。传记的开头写道:“一个人想从另一个人身上唤起只属于第三个人的记忆, 这显然是一个矛盾。任何一本传记都出于一个无知的决定--随意地完成这项矛盾的 工作”(《卡列戈传》,1930)。 虽然他作出这样的警告,但他的这本书中有一章确实属于传记,后来他甚至还 写过许多传记性的文章(关于霍桑和惠特曼、王尔德和爱德华·菲茨杰拉尔德、何 塞·埃尔南德斯和奥马夫尔戴)。从1936 年到1939 年,他还主编了《家庭》杂 志的文学专栏,其特色之一就是当代作家的简历。他热衷于阅读传记,尤其是自传。 但在创作传记或称赞某些自传时,博尔赫斯总是反对忏悔性的作品。他曾数次 赞扬吉本和吉卜林的自传,但却对卢梭的《忏悔录》或艾米尔的《私人日记》不以 为然。他喜欢前两位的含蓄--对有些东西只字不提或一笔带过。他喜欢他们拒绝迎 合读者病态的好奇心。在与玛丽亚·埃丝特·巴斯克斯交谈时,他至少两次提到上 述看法(巴斯克斯,1977)。他在其《自传随笔》中同样地约束自己。例如,他从 未明确谈到他的婚姻,至于婚后生活的欢乐与痛苦,他更是只字不提。 由于我已读到过他对传记的酷评,并且知道他赞赏含蓄的自传,所以我不大愿 意和他讨论我的创作计划。1975 年的某一天,我终于鼓起足够的勇气告诉他我想 与一本什么样的传记。它将主要是一本称为博尔赫斯的“作品传”,它是如何起源 的,这个人(乔琪、博尔赫斯、比奥赫斯,当然还有“博尔赫斯”)的经历是怎样 使它成形的,它又是怎样在他的内部、外部,甚至在他的对立面发展起来的。我解 释道,我的主要原始资料将不只是通常的传记资料,而且还将包括作品本身:博尔 赫斯独力创作的,以及在亲戚、朋友、合作者、采访者、评论家、甚至敌人的帮助 下完成的作品。我还强调说我把我写的传记,我的这部作品,看作是对他的《自传 随笔》的评论及其延伸。 他似乎赞同我的想法,至少他礼貌地使我相信他持肯定的态度。此后,每当我 们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或其他地方见面时,他总是乐意回答我的问题,甚至还会东一 点、西一滴地(主动)提供一些他未写进自传的珍贵资料:个人轶事、文学评价、 短篇叙事文等等。其中没有隐私与忏悔。他深信──我也深信──我会尊重阿根廷 社会过去常见的那种含蓄,而随着心理分析学在那里流行起来,现今几乎再也见不 到那种含蓄了。 E .R .莫内加尔 于那鲁大学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