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记者的生涯就这么开始 抗战胜利后的重庆,从国民党政府到所有因抗战胜利而撤退到四川的外省人, 大家都在谋划着如何结束流亡的岁月,开始一个新的生活。 到了重庆,我暂住在一家小旅馆里,开始遍览形形色色的出版物。重庆是抗战 时期的陪都,表现出国共合作的政治空气,出版也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以 报纸为例,有国民党的机关报《中央日报》、国民党军方的《扫荡报》(后更名为 《和平日报》)、代表金融界的《时事新报》、代表天主教的《益世报》、代表中 国共产党的《新华日报》、代表中立的《大公报》、《新民报》、代表四川地方势 力的《新蜀报》等等。这些报纸都是用土纸印刷的,有红、黄、蓝、白、绿各种颜 色。《中央日报》是深黄,《大公报》是浅黄,《新华日报》是绿色。每天早晨, 报童们把这些报纸抱在怀里叫卖,看上去像抱着一大把鲜花。更有意思的是,这些 报童们边走边喊着“‘新华’、‘扫荡’、‘中央’”,或者是“‘中央’、‘扫 荡’、‘新华’”,一听便知他们的政治倾向。 遍读各大报刊之后,我决定试试三家报馆,第一是《大公报》,因为它的中立 立场,颇具权威性。第二是《中央日报》,因为它在朝的权威地位。第三是《时事 新报》,听说它的后台是孔祥熙,资金雄厚,而且我特别喜欢它的副刊《学灯》。 主意已定,我写了三封求职信,我知道仅靠写信去求职很难有结果,但在“大 公”、“时事”我都朝中无人,只有“中央”可以勉强用曾经在教育部工作过的关 系求见做过教育部次长的张道藩,请他助一臂之力。当时张任国民党文化运动委员 会的主任委员,“文运会”是个冷衙门、闲差事,他不但接见了我,而且还慷慨提 笔给我写了封介绍信,让我带去求见《中央日报》社的胡健中社长。 有了这个尚方宝剑,我就大胆地和《中央日报》取得联系,请求约见社长,首 先接待我的是社长秘书。我在见面前还做了一番充分的准备,除了我的作品剪报外, 连穿什么衣服,如何应对都经过一番考虑。我到夜市地摊上买了一套二手西装、一 双新皮鞋,目的是不要让人家认为我是个“土老冒儿”。见面的前一天晚上,我把 新买的皮鞋擦得锃亮,郑重地放在窗台上,没料到第二天一早醒来一看,皮鞋的边 缘全被老鼠啃烂了。原来皮鞋是用浆糊粘的,老鼠要吃,就把皮子的边缘都啃光了。 为了补救,我把被老鼠咬成的白边涂上黄颜色,再把裤脚拉低点儿,勉强掩饰了过 去。 和社长秘书的见面可谓顺利,简单交谈后,他随手翻翻我带去的作品剪报,要 我第二天晚上十一点去报社晋见社长。面试后才能做最后的决定。 第二天我如约前往。走进社长办公室,只见他正坐在办公桌后忙着看稿子。他 抬头打量了我一下,“呵、呵”两声,算是打招呼。我尚未坐定,他就对我说:“ 明天到采访部上班吧。”———居然这么简单!我的下海当记者的生涯就这么开始 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