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一次见到了周恩来 跑文教界有所成功,我就开始介入我最感兴趣的政治新闻。 政治新闻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国共和谈。重庆是国民党政府的政治中心,中共正 式派驻重庆两个代表处,一是以周恩来为首的中共代表团,二是以叶剑英为代表的 八路军办事处。 八路军办事处一直是我向往走向革命的大门。在万县金大附中上学时,我仍未 放弃到延安去的梦想。我曾偷偷跑到重庆去,到八路军办事处申请去延安的路条。 我记不得八路军办事处的地址,但记得是一幢楼房,一楼是接待室,接待我的是一 位穿蓝色旗袍的女同志。她很郑重地问我要到延安去干什么,我说我想做抗日救亡 宣传,她对我的回答未置可否,只是劝我再考虑一下,如果决定去,约个时间再来 谈谈。可惜我不能在重庆呆得太久,怕父亲知道我要偷跑的事,只好放弃了到延安 去的念头,又回到了万县读书。 对于这个革命圣地,我的感觉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我对中共领导人有 着英雄般的崇拜。做记者跑新闻之后,最能吸引我的新闻人物就是周恩来和叶剑英。 我迫不及待地期待着和他们见面的机会。 不久以后,我得到了一个机会去采访周恩来举行的中外记者招待会。周的招待 会是当时最有号召力的新闻活动,中外记者都争相参加。听到这个消息,我首先表 示要参加,和我同时进《中央日报》的P 君也要求参加。 在此之前,我只是在新闻报道中见过周恩来,他浓眉大眼,仪表堂堂,风度翩 翩,雄辩滔滔,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革命英雄人物。国共合作之前,国民党人对共产 党人一律称之为“共匪”,称中共的领导人是“毛匪”、“朱匪”、“周匪”。但 是这些宣传反而起到了反作用,因为当时人们看到这些“匪”的言论风采后,都觉 得他们可亲可敬,不但不会加入国民党的“剿匪”,反而有可能变得“亲匪”、“ 通匪”,乃至奔向梁山结义。 在这次记者招待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周恩来。那天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乌 黑的短发梳理得非常整齐,浓黑的眉毛下闪烁着一双充满智慧和热情的眼睛。他用 目光扫视着全场,放射出一股神奇般的磁力,吸引着每个人的视线。他好像和每个 在场的人都很熟,对我这个新面孔也报以热情的微笑。 紧跟在他后面步入会场的,是大家早已熟知的周恩来的秘书龚澎女士。龚女士 不仅年轻貌美,而且很有风度。她当时穿着一件旗袍,坐在椅子上,露出两条漂亮 的腿,引得在场的中外记者不住地打量着她;加上龚能说一口地道的英文,交相辉 映,是典型的美与革命完美结合的化身。按照国民党的说法,她是一个“女匪”, 这样的“女匪”实在是可敬可爱,充满魅力。 招待会开始,周恩来坐在沙发上从容地发言,龚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充当翻译, 两人珠联璧合,谈笑风生。这是我第一次参加中外记者招待会,也是我第一次看到 中国的新闻人物用中文通过翻译对外国记者发表谈话,这使我感到作为一个中国人 的尊严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