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爆发出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 华是一位略显腼腆的学者,对政治完全不感兴趣,但在谈到他的自学经历和国 内的学术研究动态时,却表现出独到的见解。我最后向他谈起自己多年来对数学的 苦恼,诚恳地向他询问我数学不好是不是因为我的脑子太笨。他听后连连摇头,斩 钉截铁地说,这完全是因为入门的老师引导不力,他说数学是一门引人入胜的学问, 没有人会成为数学的“不良导体”。他的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仿佛甩掉了一个沉 重的心理包袱,后来我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写了一篇有关他的专访。华先生向来拒 绝接受媒体记者的采访,我的这篇专访是他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中国的报纸上。 在庐山期间,我几乎天天和傅劲波先生见面。我乐于和他见面,并非由于他是 个新闻人物,而是因为他是一位和蔼可亲、博学多才的学者。他的外表谦和朴实, 文质彬彬,是一位标准的北京读书人。他和司徒住在一起,与美庐毗邻。我每天下 午到他的住处串门,事先不必打电话,他知道我没有得到他的许可是决不会把他的 谈话作为新闻披露出去的,有了这种信任和默契,我们的谈话进行得无拘无束。我 们从政治斗争谈到北京人斗蛐蛐,说者眉飞色舞,听者津津有味。在和他的接触中 我体会出了一点儿做记者的哲学,有人认为做记者最大的苦处就是“交游遍天下, 知己无一人”,因为和记者打交道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愿意 和记者交谈,可是又怕说错话给自己惹麻烦,因此他们对记者很难交心。但是我从 自己的经验看,一切也并不尽然,关键在于是否能互相信任。我的很多好朋友都是 通过采访认识的,我们后来变得无话不谈,就是建立在这种彼此信任的基础上。我 写文章的原则是决不披露消息来源,在没有得到对方许可的前提下,决不把私人谈 话当做新闻来发表。记者手中的这支笔不是可以随意放射的,因此,决不可有闻必 录,决不可滥伤新闻人物。 我自己一向恪守着这个信条,不过有时也难免出点小纰漏。有一天,我写了一 篇《牯岭花絮》,其中有一段提到在匡庐的绿荫深处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人们偶 尔可听到“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伴着动人的女高音在林间咏唱”。罗家伦说话声音 沙哑,我这是写者无心,无奈偏偏读者有意,这篇文章被罗校长的夫人看见,立刻 急电召罗下山返回南京。事后我和罗校长见面,他打趣地说:“你可以写我的声音 沙哑,别提女高音就好了。” 正当大家感到无新闻可记、备感无聊的时候,忽然在云南省会昆明爆发出一件 震惊全国的大事:李公朴、闻一多被杀。事发不久,庐山就传说昆明警备司令霍揆 章上山谒见蒋介石报告事件经过的消息。经各方证实,霍确已到达牯岭,这正是大 家所要追踪的一个大新闻。我们打听到霍的住所,要求和他见面,但却遭到拒绝, 大家当即决定去找最高当局———蒋的秘书陈布雷,向其痛陈利害,指出这个新闻 根本封锁不了,霍拒绝本身就是一个对当局不利的新闻,因而要求霍出面举行一个 记者招待会。陈事先已听到记者要见霍的风声,再三权衡利害,最后答应说服霍司 令在仙岩饭店举行记者招待会,向大家通报事情经过和蒋下令彻查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