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庆胜利 抗战胜利了,中国人民万众一心,浴血奋战终于将日本强盗打败了。人们欢呼、 跳跃、放鞭炮、舞狮子,欢腾的热浪一浪高过一浪。 “……九月十八日虽说收复东北,这是表面而已,至今北平市尚未接收清楚, 何况东北之远在边陲,奉告青年爱国志士,应有直捣黄龙心不止的意志,达此目的, 那时才算是真胜利……”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的讲演随着电波飞入了干家万户。人 们惊喜地发现,程砚秋又出来了,电台又重新播放程砚秋的讲话了。因为不肯向日 伪摧眉折腰,北平广播电台奉上级命令,停播程砚秋的唱片、讲话。如今人们,尤 其是程迷们又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倍感亲切,倍受鼓舞。 程砚秋仿佛年轻了许多,他宣布结束所谓的“闭眼、闭口、闭心”的“三闭” 主义,实行“开眼、开口、开心”的“三开”主义。他对程夫人说:“九月十八日, 本是令中国人在街头默祷的日子,现在一变而成日本向中国降伏的纪念日了,真痛 快!我的许多老朋友都要从南方回来了,八年离乱险些见不到面,不知再会面时又 作何感想?”为了庆祝胜利,他和孟小冬、杨宝森通过电台向全国播唱《武家坡》, 孟小冬生病身体虚弱,强打精神唱了一句导板“一马离了西凉界”,杨宝森接着唱 原板,与程砚秋合作演唱完此剧。 程砚秋决定出山演戏。天刚蒙蒙亮,程砚秋就开始练功了。待村里升起袅袅炊 烟时,他己开始舞剑了。早餐后,他的琴师钟世章为他吊嗓,一同研究唱腔。中午 吃了面条,稍事休息,他又构思新剧。就是晚间纳凉,他还轻声吟唱当日冥思苦想 创作的新腔。京城的观众翘首盼望,争相打听程砚秋演出的日期。然而程砚秋却将 他抗战胜利后的第一次登台演出,献给了两年来与他患难与共的青龙桥的父老乡亲。 一个黄昏时分,夕阳斜抹在红石山上,程砚秋身穿夏布大褂,手执芭蕉扇,他 和钟世章由一位老乡引路,朝一个土台子走去。村里人听说城里的一位名角要为他 们演唱,男女老幼,倾巢出动,你呼我唤朝土台走去。程砚秋隐居务农时,没有公 开自己的身份,乡亲们只知道他是个乐于救助贫弱的人,都热情招呼他: “四叔,请到这里来坐!”“四哥,这儿靠前,看得清楚。”程砚秋一一点头 致谢,他撂下芭蕉扇,清了清喉咙,搓了搓手,登上了土台子,乡亲们才恍然大悟,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名角就是四叔呀! 程砚秋演唱了《荒山泪》、《青霜剑》等戏里的唱段。虽然大多数乡亲对极富 韵味的程腔说不上知音,但因大家都沉浸在抗战胜利的喜悦里,加上申雪贞、张慧 珠对黑暗社会的血泪控诉,表达了乡亲们的心声,因而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又是 真正的知音,对程的演唱,听得津津有味。 程砚秋返回城里后,热情饱满地为东北难民举行了集资返回家园的义演,又为 广西灾民举行赈灾义演,还在新新大戏院(今首都电影院)等戏园开始了营业性演 出。京城百姓,像着了魔似的,争相观看这一位爱国艺术家的丰采。程砚秋本来身 材就高,几年务农,身板壮实,乍一出台,观众愕然,不相信这又高又胖的人是程 砚秋…… 关于程砚秋的身高问题,曾经有过一次有趣的讨论,上海《申报》副刊的编辑 曾向观众提出一个问题,怎样使程砚秋个子矮点。不到十天,收到一千多封信件, 有的说:“把腿锯了,装上假腿。”有的建议“在台前钉上一截木板,遮住演员的 脚部,可以显得矮些。”有的主张,“请他只唱武戏,不用踩跷。”编辑本人更是 棋高一着:“请程先生以后组班,配角,龙套都挑身材比他高的,观众就不会觉得 他高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程砚秋以扎实的功夫,精湛的艺术解决了这 个问题。在后台,程砚秋的裙子离脚面有二寸,不知情的还以为他穿错了裙子或系 得太高了,可一到前台,他的裙子却盖住了脚。原来程砚秋创造了“存腿”走法, 他暗蹲身子走台步,这种“存腿”如果只“存”一会儿,一般人也能做到,可他在 舞台上演一出大戏都要“存”着腿,不但走慢台步“存”着腿,在疾步圆场中也要 “存”着腿。古代妇女是“笑不露齿,行不露足”,功夫差的演员跑圆场时,常常 将足露在裙子外面。程砚秋跑圆场,不但不露足,而且如风吹浮萍,如飞燕掠波。 为了避免人高迈步大,程砚秋还采用了“横步”的走法,走起来轻盈妩媚,流丽端 庄。 著名话剧、电影演员石挥曾经在《秋海棠》中塑造了秋海棠这一个性格鲜明、 独具魅力的人物形象。石挥重视观察生活,善于捕捉各种人物的性格、神态、行为 和思想感情的表露方式。为积累创作素材,他求教于梅兰芳、程砚秋。“原来石挥 在接受秋海棠一角后,信心不足,他认为秋海棠是美男子,而自己长得丑,可他在 后台初见程先生时,大吃一惊,心想,程先生哪像个唱青衣的,比唱黑头的袁世海 先生还高,还胖,可他在舞台上刻划的人物许多都是温娴高雅,非常优美动人的, 这就增加了石挥的信心。”石挥接连观摩了程砚秋八场演出,他认为:“程先生的 ‘神技’就在初上场时,群相失笑以为如此胖妇,焉能演戏,但一、二场过去,马 上就没有“胖”的感觉,悲凄凄的腔调,使人有说不出的苦味在心头。最好的场面 是场上静悄悄的,灯光暗得很,一盏孤灯,一个人凄凉地唱着〔二黄慢板〕,或〔 反二黄〕,钟声一碰,真令人神往……”程砚秋正是以他独特的艺术征服了观众, 使京城观众大饱眼福,上海的观众更是期盼着早日能看到程砚秋的演出。程砚秋对 上海有着特殊的感情,十八岁初闯上海一炮走红,以后几乎每年都要去演出,《锁 麟囊》、《女儿心》等剧目,首演于上海,如今复出,阔别几年的上海焉能不去?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