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生死之谜 八月末的一天,当维也纳报纸热衷于寻找新的长颈鹿,对一位矢踪的富家干金 的奇遇津津乐道时,在昔拉特尔附近的一个驿站,有一个毫不起眼的人下船登岸。 此人的穿着打扮有点象公证人的雇员,又有点象服饰商店的店员。但是这个神秘人 物很快就打掉了漫天要价的马车夫的神气劲。车夫讨价还价一番之后,让这位毫不 起眼的人上了车,把他拉到了圣斯帝芬大教堂神甫宅邸的大门口。在这里,毫不起 眼的人必须耐心等待。主人不在家。两小时后,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年老的女仆眼 睛盯着来客,走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个老人,衣服肮脏而磨得发亮。看到来客,他 脸上似笑未笑,拿起鼻烟壶,往每个鼻孔里猛嗅了两下,然后说道: “我的孩子,是什么风把你吹到皇帝陛下的城市来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把你召 唤来了吗?热那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城市之一,那里的生活怎么样?”然后,老人 又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年老的时候你就感觉不到岁月的沉重,而会渴望在养育了 你的土地上安息了。”“我的神甫,我和您是在艰难的年代相逢的,您记得吗,马 尔博男爵的法国政府曾下令把您吊死,而让我来拉绳子。这是在该死的波拿巴的同 伙们……”保罗神甫举起左手止住他的话,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来人又开了腔: “马塞纳将军象猛虎一样扑向平原,占领了我们可爱的热那亚……”“记得, 记得,我的孩子,”保罗神甫打断他的话。”我很明白,要不是你的机智,我恐怕 活不到今天。你告诉我,你还需要我怎样感谢你?或者你有什么事情……”“是啊, 神甫,我错了,我大错特错了。我犯了罪。在您面前是一个贼。”神甫的眼里发出 光辉。他喜欢和罪犯以及一切越过一般道德界限的人打交道。受到震动的心灵总是 想和世界寻求和解,总是害怕人。这样,有经验的教会的仆人就能找到真正的忏悔 者,利用时机把人变成宗教的狂热信徒,使他完全献身于宗教。如果一个人是正直 的并且充满自信,那是最糟糕的了: 那样的话他便心情坦然、淡漠,不需要圣母的帮助。但这种想法突然中断了, 老人皱起眉头。 “什么教堂,”他问道:“什么修道院的财产,你这亵读神圣的手胆敢去冒犯? 这样的罪行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永远不能宽恕。你这个不幸的人,你要知道,帝王的 东西属于帝王,神的东西属于神。圣福马·阿克维纳特在他的宗教论文中说:‘为 了教会的利益而征税并交纳什一税的帝王是遵守教规的帝王’。你怎么敢觊觎基督 教会的金银?我要告发你,告发你。”“请原谅,神甫,我没有动过教堂和修道院 的财产。我只盗窃了一个老太婆的钱财,她已经死了,对谁也没有用了,我伪造了 她的签名。”老神甫立刻安下心来: “总是需要由此开始的,我的孩子。那末,你是畏罪潜逃。你是用什么姓名, 我的孩子,到我们这里来,到多瑙河畔来的?”诺维拿出护照,一份整洁的文件, 上面益满各种必要的印戳,并有奥地利边防宪兵盖的绿色签证章。老人把这一大张 文件折叠起来,还给自己的门徒。 “好吧,欢迎光临。我,基督的有罪的仆人,原谅你,答应你。是谁给你的护 照?”“蓬巴尔侯爵,他是我们耶稣会的可怕敌人的兄弟,”诺维说。 “是啊,是啊,”老人点点头。“你是在哪儿见到侯爵,怎样见到他的?” “我是偶然碰到他的,神甫,在热那亚,在海滨,他喊了我。”“蓬巴尔侯爵穿什 么衣服?”“他穿的是海军军官的军眼,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所以把他当成了世 俗社会的人。”“唉,你不是孩子了,”老人严肃地说。他走近嵌入墙壁的一个小 柜,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印刷的通告。“读一下,这是我们耶稣会会长的通令。”诺 维读道: “亲爱的弟兄们,我无法向你们充分表达,得知国会和国王作出反对耶稣会的 决定后,我的心中有多么悲哀。如果国王和国会强迫我们在新世纪到来时和公共社 会疏远,那么你们不要允许这种疏远,即使牺牲我们的依纳爵神甫的服装:因为即 使穿上世俗的服装,我们也可以仍然是统一的神圣耶稣会。暴风雨过后寂静就会来 临。要准备多年忍受困苦,以便在寂静来临时联合起来。努力联合得比公开联系时 期更加紧密。要记住,没有一种政权能取消我们耶稣会的誓言。要忍受痛苦,耐心 地服从上帝。耶稣会将永远存在。 我保护你们,领导你们这群驯服的羔羊,我必须承受落到你们大家头上的打击。 我含着眼泪向你们视福,愿你们随时随地打入各种世俗团体,可以利用各种面目和 衣着,各种公开的口号,但要将耶稣会的口号秘密保留。”诺维没有见过这份秘密 通令。他读后深受感动地流泪了。 “你也要这样做,”神甫说,“你面前有两条路。我们可以送你去摩拉维亚监 狱,受巴甫洛维奇神甫管辖,他在那里接受烧炭党人的忏悔。那里由于世俗当局的 放纵,看守纪律松懈了,犯人们十分顽固。在那里,烧炭党人康法隆尼里、马隆切 利、佩利科和另外20 个同样具有不良思想的人,毒害着各国首都居民中的基督教 徒的思想和感情。”“千万别让我到那里去!”诺维叫道,“千万别这样,神甫! 那里的人太熟悉我了!我曾参加过米兰圣玛格丽特教堂对烧炭党人的审问。”“那 么你想怎样?”老人问道。 “进城时我看到了海报。教会的敌人、提琴家和烧炭党人帕格尼尼正在维也纳 演出。我有确凿的情报,是在热那亚和米兰向教会的忠实儿子们打听来的,我把它 们带来了。为了聚敛财富,这个可恶的家伙把灵魂出卖给了魔泉。在卢卡他爱上了 一个富有的女人。由于嫉妒,他把她杀死了,在疯狂发作时于通往里窝那的大路上 被抓获,身上几乎一丝不挂。他受到审判,被判处苦役。您看,他是怎样拖拉着弯 曲的腿在地板上走路的。他企图掩盖自己腿上因多年戴脚镣而造成的缺陷。有一次, 帕格尼尼拜访了魔鬼,做了一笔大交易:帕格尼尼出卖灵魂,得到了百万金币。” “好,好,”老人说,“说下去,我听着呢。”诺维感到,他的老师一听到“百万” 这个词,对帕格尼尼的故事更感兴趣了。 他继续讲述自己的有趣故事。 “最近你干了些什么?”老人终于打断了他的话。“在罗马执行了蓬巴尔侯爵 的各种吩咐。”“是啊,我听说你给他当马车夫。”“是的,神甫。”诺维回答。 “那么,关于这位提琴家你有什么话要说?”“蓬巴尔侯爵从罗马得到建议, 要他注意帕格尼尼。”“那么,”老人又喃喃地说,“你注意他了? 你认为,会长会赞赏你的做法?”诺维没有作声。 老人从小柜里拿出一个小山羊皮口袋,从袋里掏出一个袖珍笔记本,然后扶了 扶眼镜,仔细翻了几页。“好吧,从今天起我委托弟兄们准确地打听到这个音乐家 钱财方面的一切情况。提成数字掌握在我们手里。较难的是银行秘密。不过,这也 有办法。”老人很快地想了想,他的命令的浪潮明天应沿哪些渠道流去。银行小职 员,会计,收集酬金情报的记者——所有的人都在他手里。 “他身上不会带现金的,”老人说出声来,仿佛在肯定自己的想法,“你的哪 位助手……”老人停了一下,又说:“不,我们给你派人。我有一个皇家歌队的歌 手乌尔班尼,我们派他象幽灵一样到处陪伴帕格尼尼,这将是他的烧炭党阴影,他 的影子。”“在明亮光线下帕格尼尼周围的阴影会散开,”诺维说,“帕格尼尼是 卑劣的山羊腿魔鬼,他带着希腊魔鬼的芦笛在欧洲各大城市游荡。扯下他的上衣和 裤子,您就会看到,他不是人;剪掉他的头发,您就会发现他头上的角,脱下他的 鞋,您就会看到双叉的蹄子。”老人以绿松石颜色的清澈眼睛看着这个眉飞色舞的 诽谤者。 “这你都是亲眼看见的吗?好,好,”他肯定地说,不等诺维回答。“普哈尔 斯基神甫担任书报检查署长官,他对我说起过这个小提琴家,”他的眼睛嘲笑而理 解地看着交谈者,使后者一愕,说不出话来。 “你干嘛不说话?”老人说。“也许你不知道,神甫和罗马教皇很赏识你这位 小提琴家,你的这个山羊腿魔鬼,你的这个苦役犯!也许,你想知道他是谁吧?他 是教皇的金马刺勋章获得者,这就是他,而你是一个狗崽子,你竞敢……”“我的 天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神甫他……”“啊,你不知道!”老人忽然用公鸡般 的嗓子抑扬顿挫地说,“那么现在我来告诉你,让你知道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 是如果你在暴风雨中硬得象冰块一样,那么在暖风吹起时就可能融化。如果由于你 的过错,弄掉了金马刺勋章获得者、皇家歌队伟大的音乐家、上帝的奴仆和基督教 会的忠实儿子尼科洛·帕格尼尼先生一根头发,那你就不仅要掉头发,而且要掉脑 袋。 懂吗?”诺维吓得面无人色。他感到,他的衣服突然由于出冷汗而湿透了,他 的手在发抖,膝盖在打颤。他明白耶稣会的规矩,望着可怕的老人,似乎感到老人 的手在向蓝信封伸过去。但是,他没有看到蓝信封,于是彻底泄了气。 这就是说,他不仅将被开除。而且只要一出这个暖烘烘的房间,他就将在大街 上被抓住,并因伪造签名非法获得他人遗产而被投入监狱。一个月后他就将象违犯 世俗法律的普通刑事犯一样,在牢里长期受苦受难。诺维感到恐惧极了。这时候他 要比一个小时前更加痛恨帕格尼尼。 老人望着他,似乎视而不见。老人早就知道帕格尼尼在帕尔马的遭遇。 帕格尼尼存放在帕尔马的所有手稿和乐谱都被人盗走了,而西沙而平军团的将 军、烧炭党人皮诺先生十天以前猝然身亡。按照警察大臣谢德列尼茨基伯爵的命令, 查封了皮诺在米兰的住宅。在他的文件堆里找到了帕格尼尼先生的乐谱、书信和日 记。将猝死的将军与帕格尼尼先生联系起来的全部线索现在掌握在维也纳警方手里。 老人知道,11 个烧炭党温塔把自己的活动从意大利转移到了法国。但他也知道, 查理十世国王日益受到耶稣会的影响,法国早晚会成为这样一个地方,从那里将开 始恢复教会在整个欧洲的统治。 如果说路易十四的牧师拉雪兹神甫临死前曾提醒国王找一个耶稣会牧师,那么 对现在这位国王就不必提出任何请求,他自己会这样做的。如果说拉雪兹神甫必须 提醒说,他不能再对国王的安全负责了,请陛下另找一个牧师吧,那么现在这位国 王自己就很清楚,和耶稣会抗争是不可能的。 决定性斗争的年头来到了。应该不应该忽视这样一种可能性呢:一个唯一继承 人是个赢弱幼子的人,手中聚起巨大财富?假如帕格尼尼成为拥有无数财富的教会 的儿子,那么这笔财富将是教会的财富。 有两种可能性:这位小提琴家要末灭亡,要末成为上帝的光荣。 “所以,”老人对诺维说,“从现在起这个人的道路将由上帝的手通过我们神 圣的耶稣会来指引。我把这个崇高而光荣的任务交给你,但要提醒你,我的孩子, 你要是偏离道路而自行其是,那你将象普通的盗贼一样被送交世俗当局,受到惩办。 现在有蓬巴尔侯爵的名字为你作担保。但是为了使我以后还能继续信任你,你得告 诉我,只要说出一个名字。”“您说的是谁?”吓得半死的诺维欠了欠身子。“您 是不是想说,我们真正的领袖不是教皇,而是那个由于权势炙手可热而被传说叫‘ 黑色教皇’的人?”老人没有看诺维,他似乎连听也没有听。他把两肘撑在桌上, 用手托住头。他已经获悉,就在诺维来到的当天,罗马发生了变化。他必须使谈话 对方感到恐惧,然后给予突然打击,了解他的消息灵通程度。但是狡猾的诺维自己 也非常了解耶稣会的办法。说完上面这些话后,他停住了,没有说出名字。偶然地 在北方的驿车上,一个消息象一阵风似的刮到他耳朵里:耶稣会会长阿洛伊斯·福 蒂斯神甫逝世了。他死得有些溪跷,他的职位由另一个人接替,此人确实被称为 “黑色教皇”,秘密地领导着罗马教会。 老神甫的沉默不是什么好兆头。诺维被镇住了。他微微动了动嘴唇,感到舌头 不听使唤,他又接着说: “……耶稣会会长,罗塔安红衣主教。”但是老人仿佛没有听见,他断断续续 咳嗽了一阵,突然说道: “好,好,我们将认为我们已经达成协议。那么,以我们神圣会长的名义,我, 上帝的虔诚奴仆,命你,我的孩子,坚定不移地、绝对严格地,日夜留神、警惕, 密切注视我们所说的上帝的奴仆所走的道路。”然后,他话锋一转,谈起了实际问 题。老人用手掩住打哈欠的嘴,对诺维解释说,他将在不同的城市有四个接头人。 将为他准备四张羊皮纸,两张写小捐赠数目,两张写大数目。 “按我们耶稣会的规矩去做吧,”老人说,“在最上面一张上,你把给教堂的 捐赠标上小数目,而在由接头人证明无误的副本上标上大数字。给予亲属的遗赠数 目你在遗嘱真本上标上大数目,而在副本上标上小数目。如果成功了,立遗嘱人签 了字,你就拿上所有四份文件,上面两份交给接头人销毁,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老人问诺维,口气里含有鄙视的怀疑。 诺维得意地说: “明白了,我的神甫,明白了。”“我和你在这里说话时,你是明白了。但是 要注意,不要让最近十年的流浪生涯使你胡涂起来。”诺维默默地从圈手椅上站起 来。他脸色苍白,双膝跪下,恳求地垂下手。 “你要注意,可不要有一天早晨睡醒过来,你拿到一个蓝信封,里面装着可怕 的最后判决。”“万万不能这样,我的神甫,万万不能啊!”诺维哀求道。 “不,我的孩子,就得这样!”老耶稣会徒说,一面把手放光荣的任务交给你, 但要提醒你,我的孩子,你要是偏离道路而自行其是,那你将象普通的盗贼一样被 送交世俗当局,受到惩办。现在有蓬巴尔侯爵的名字为你作担保。但是为了使我以 后还能继续信任你,你得告诉我,只要说出一个名字。”“您说的是谁?”吓得半 死的诺维欠了欠身子。“您是不是想说,我们真正的领袖不是教皇,而是那个由于 权势炙手可热而被传说叫‘黑色教皇’的人?”老人没有看诺维,他似乎连听也没 有听。他把两肘撑在桌上,用手托住头。他已经获悉,就在诺维来到的当天,罗马 发生了变化。他必须使谈话对方感到恐惧,然后给予突然打击,了解他的消息灵通 程度。但是狡猾的诺维自己也非常了解耶稣会的办法。说完上面这些话后,他停住 了,没有说出名字。偶然地在北方的驿车上,一个消息象一阵风似的刮到他耳朵里 :耶稣会会长阿洛伊斯·福蒂斯神甫逝世了。他死得有些蹊跷,他的职位由另一个 人接替,此人确实被称为“黑色教皇”,秘密地领导着罗马教会。 老神甫的沉默不是什么好兆头。诺维被镇住了。他微微动了动嘴唇,感到舌头 不听使唤,他又接着说: “……耶稣会会长,罗塔安红衣主教。”但是老人仿佛没有听见,他断断续续 咳嗽了一阵,突然说道: “好,好,我们将认为我们已经达成协议。那么,以我们神圣会长的名义,我, 上帝的虔诚奴仆,命你,我的孩子,坚的一条山路上,带着阿希利诺、保姆以及乌 尔班尼先生,这是他不久前遇到的一个意大利人,表现出耿耿忠心和无私的愿望, 愿意帮助帕格尼尼先生。 又过了一个星期。刊登帕格尼尼音乐会广告的报纸发行量增加了一倍到两倍。 复活的帕格尼尼引起了人们更大的兴趣。但是如果说有人真正为帕格尼尼没有进棺 材而感到遗憾,那就是布拉格音乐学院,它对维也纳音乐家们怀有刻骨仇恨。维也 纳使小提琴家帕格尼尼得到的荣誉已是足够的理由使他在布拉格受到愤恨。尽管布 拉格评论家的无情攻击发动了反对帕格尼尼的大合唱,但是仍未能阻碍听众们象在 维也纳一样争先恐后地去听他的音乐会。 帕格尼尼在布拉格也有真正的朋友和崇拜者。一个名叫麦克斯一尤利乌斯·肖 特基的年轻人紧紧追随着帕格尼尼。看来,和帕格尼尼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这使他 感到十分高兴。他喜欢小阿希利诺,他向乌尔班尼提出各种问题,他给帕格尼尼拿 来各种报刊杂志,他向帕格尼尼倾诉他对各种抨击的看法。肖特基在音乐上不得志, 于是想在文学上有所作为。他把对伟大小提琴家的无私热爱化为颂辞作者的工作, 想在帕格尼尼在世时为他树碑立传,同时也使自己出出名。 当肖特基使帕格尼尼感到厌烦时,他便拿出两三封匿名信来对他高声朗读。帕 格尼尼对这种笨拙的恐吓办法感到很好笑。另一方面,遇到肖特基这样一个对他怀 有好意的人,他又感到很高兴。的确,有时候谦虚使他不好意思开口谈论他的恋爱 纠葛、还没有冷静下来的敌对情绪、自己的成功以及个人恩怨,但是帕格尼尼自己 也说,有时候,舒展这些时间的皱褶,拉起往昔的帷幕,挪开记忆的屏风,这使他 感到愉快。 肖特基力图确定事件的准确年表。帕格尼尼把年代、日期、星期几都弄混了。 他能清楚地记得朝霞的光辉,大海上空的云彩,山路急转弯时的铃声,但是记不清 日期和月份。肖特基自己把它们填上了。认真的传记作者越来越顽强地向帕格尼尼 进攻,直到追问起帕格尼尼根本不想提到的那些年代。 他面前坐着的是一个被桂冠和弗罗伦压上沉重负担的人,正如巴黎报纸所说, 在布拉格流传着有关这个富翁的无数财产的传说,他对自己的音乐会要价如此昂贵, 人们要整整一年取消娱乐,才能听他一晚上的演出——这个人不想谈论贫困、父亲 的殴打、艰苦而顽强的劳动。肖特基不相信在音乐会前不经常练习就能登台演出, 而帕格尼尼什么也不读,什么也不做;他不碰琴,不碰乐谱,他直到上台时才拿起 乐器。肖特基感到不可思议。他弄不明白的不仅是这件事。正因为如此,在1829 年付排的帕格尼尼传记中,许多记载都仅仅象是一幅不可靠的草图,并因时隔太久 而受到损坏。 -------- 泉石书库